瑪麗發出威脅絲布上的消息來訪者拉爾法小諾曼的命運瑪麗再次威脅羅蘭醒來時已經是白天了,頭頂上的絲綢天花板一片潔白,在微風中鼓動。蟲子醫生正滿足地鳴叫著。在他左邊,諾曼在酣睡,他的頭埋得很低,臉頰貼在肩膀上。這病房裡隻剩羅蘭和約翰了。原來躺著長胡須的人的床空了,床單被拉了上去,整齊地塞在枕頭下,枕頭端端正正地套在潔白而清爽的枕套裡。懸吊身體的整套吊索不見了。羅蘭回憶起蠟燭的光柱照亮圍在那個人周圍的修女們,她們咯咯地笑著,頭上討厭的鈴鐺丁丁地響。這時,瑪麗來了,好像是他的思想召喚來的。路易絲拿著一個碟子緊跟在後麵,看起來很緊張。瑪麗皺著眉頭,顯然心情不好。羅蘭心想,吃飽後心情還不好?呸!她走到羅蘭的床前,俯視著他,“哼,我沒有什麼要感謝你。”她開門見山地說。“我有要求您的感謝嗎?”他回答,聲音聽起來像舊書頁一樣又沙啞。她並不在意,“你讓一個原來隻是魯莽和不安分的人變得想造反。哼,她媽媽也是這樣,把傑娜送回她該呆的地方後不久也因為這樣而死去。抬起你的手,忘恩負義的人。”“我不能,根本動不了。”“噢,蠢貨,沒聽說過‘彆騙你母親除非她死了’。我很清楚你哪裡能動,哪裡不能動。現在抬手。”羅蘭抬起右手,儘量做出吃力的樣子。他認為自己已恢複到可以不要吊索了,但下了吊索又能怎麼樣?即使不再吃那“藥”,到真正能走動還要幾個小時。在瑪麗後麵,路易絲正掀開一碗湯的蓋子,羅蘭一看胃就咕咕叫。大姐瑪麗微微一笑,“即使躺在床上也能讓一個強壯的男人有好胃口——如果躺的時間夠長,你說是不是呢?傑森,約翰的哥哥。”“我的名字是詹姆斯,你應該知道。”“我知道嗎?”她冷笑著,“噢,好了!如果我用鞭子抽你的小甜心,狠狠地抽到她背上血流如注。你說,我該不該狠狠地抽她?在你們短短的談話中你不是都相信她嗎?”“你敢碰她,我就殺了你!”她又笑起來,臉上放著光,緊閉的嘴像垂死的海蜇,“彆說殺了我們,蠢貨,以免我們殺了你。”“修女,既然你和傑娜合不來,為什麼不解除她的咒語讓她自由呢?”“像我們這樣的人永遠無法被解咒,也不會自由的。她母親想這麼做但失敗了,帶著生病的女兒和垂死的身軀回來。所以在她母親化作塵埃隨風而去後,是我們照顧傑娜讓她康複的。可她對我們一點都不感激。此外,她戴著的那黑鈴,是我們姐妹的信物,是我們的精氣。現在,喝下這湯,你的肚子已說明你餓了!”路易絲把湯端過來,但她的眼睛不斷在瞄著他睡衣裡那塊鏈牌。不喜歡它,是嗎,羅蘭心想,想起她拿著蠟燭,下巴上粘著車夫的血,伏上前去舔瑪麗的手上的精液時,一雙老眼閃著光。羅蘭把頭轉向一邊,“我什麼都不吃。”“但是你餓了,如果你不吃,詹姆斯,你怎麼能康複?”路易絲反駁他。“叫傑娜來,我吃她拿來的湯。”瑪麗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不會再看見她了。必須莊嚴發誓禁閉雙倍長的時間後才能從思過室放出來,而且不準進病房。現在喝下去,不管你是誰,把湯裡的東西吃下去,否則我們把你剁碎揉進法蘭絨膏裡。哪一種方式對我們都一樣,是嗎,路易絲?”“給。”路易絲說著把碗伸過去。碗上冒著熱氣,散發著雞肉的香氣。“但對你可能會不一樣。”瑪麗冷笑著,露出特彆大的牙齒,“流血的人在這兒有危險,醫生不喜歡,這會讓它們激動。”羅蘭知道不隻是那些蟲子看見血會激動,也知道不管湯裡是什麼他都彆無選擇地要喝下去。他從路易絲那裡接過碗,故意慢慢地喝,不讓瑪麗那麼滿意。“好。”瑪麗在他把碗還給路易絲時向碗裡瞟了一眼,看是否喝光。羅蘭的手已無力再舉起,重重地落在吊索裡。他又感到天旋地轉了。瑪麗伏上前去看,她衣服的裙邊輕拂到他左肩的皮膚上。他聞到她身上濃鬱而單調的氣味,如果他還有力氣,可能會作嘔。“當你恢複一點氣力後把那討厭的金器拿下來,扔到床下的小便壺裡,它就應該放在那兒。因為像現在這種距離,這東西都讓我頭暈窒息。”羅蘭費很大的勁說:“如果你要,就拿去,我怎麼能阻止你,婊子。”她的眉頭皺了起來,整個臉顯得烏雲重重。如果她敢靠金鏈牌那麼近的話,羅蘭想她可能會給他一巴掌,然而她隻能動他腰以下的部分。“我想你還是再想想這事,”她說,“如果我喜歡,我還能再抽她。雖然她帶著黑鈴,可我是大姐,好好想想!”她走出去了。路易絲跟著出去,還帶著害怕和淫欲的奇怪眼神回頭看了他一眼。羅蘭想:我必須出去,必須!他沒有再遁入黑暗中,沒有完全睡著,或許睡了一會兒,也許在做夢。感覺有手指撫摸著他的手指,第一次有嘴唇親他的耳朵,然後耳語:“看枕頭下麵有什麼,羅蘭但彆讓人知道我來過。”不久,羅蘭又睜開了眼睛,希望傑娜年輕漂亮的臉孔能在他麵前,一縷黑發從她頭巾底下伸出來。可病房內空無一人。頭頂上的絲綢布塊透出最明亮的光,儘管不可能準確地得知時間,但羅蘭猜大約是中午前後,也許是喝了第二碗湯三小時後。在他旁邊,約翰·諾曼仍在睡,他輕輕地呼吸著,打著鼾。羅蘭想抬起手伸到枕頭底下,可手不能動,隻有手指勉強可以動彈。他隻好等著,儘量使自己的思想平靜下來,培養耐性。耐性可不容易來。他不斷地想著諾曼所說的話——在遭受伏擊後有20個幸存者,至少在開始時有這麼多。他們一個接一個地消失掉,直到剩下我和那邊那個人,現在又增加了你。他想:那女孩子不在這,有其他人盯著她不敢來,那隻是你的夢!但羅蘭想也許不隻是一個夢。過了一段時間後,他根據頭頂上光線的改變估計過了約一個小時。羅蘭再試著抬起手,這次他能把手伸到枕頭底下了。鬆軟的枕頭緊緊塞在懸吊著他脖子的寬大吊索下麵。起先他沒有摸到什麼,但隨著手指慢慢地深入,他觸摸到一捆硬硬的細杆。他停了一下,聚集多點力氣(每個動作都像在膠水裡遊泳一樣),再伸進去——摸起來像一捆乾枯的花莖,好像是用一條絲帶捆著。羅蘭四周看看,確定病房裡沒有人,諾曼還在睡,便把那捆東西從枕頭下拔出來。六條淡綠色的乾草莖,頂端是棕色的草頭,散發著一種怪異的酵母香氣,使羅蘭想起童年時在格雷特宮的廚房進行乞討的經曆——他總是和卡斯伯特一起乞討。這些草頭被一條寬大的白絲帶捆著,聞起來有烤焦的吐司的氣味。白絲帶下麵有一塊疊著的布,仿佛和這個該死的地方的一切沒什麼兩樣,是塊絲布。羅蘭的呼吸加快,感覺到額頭上滲出許多汗。病房裡仍然隻有一個人,很好。他取出那疊布打開,看到用木炭精心地寫著幾行淡淡的字:“每小時咬一點草藥”“太多會抽搐或死亡”“不能太急,明天晚上,小心”沒有解釋,但羅蘭認為沒必要解釋。他彆無選擇。如果還留在這兒,就會死。她們隻需把鏈牌從他身上拿掉,他覺得瑪麗應該能想出辦法。他啃了一點草藥,味道就像小時候乞討時得到的吐司的味道,很苦,且胃裡有灼熱感。吃下去不到一分鐘,心跳就加速,肌肉也蘇醒過來,但並不舒服,好像是酣睡之後的感覺。起初肌肉在顫抖然後變硬,好像打起了結,這種感覺很快就過去了。約一小時後諾曼驚醒時,他的心臟也恢複到正常,他理解了為什麼傑娜在那字條中告訴他一次隻能咬一點兒——藥力很大。他把那捆草放回枕頭底下,小心地掃去落在床單上的碎屑。接著他用拇指肚抹去絲布上的炭字,抹完後那方絲布上隻剩一塊汙跡。他把絲布也塞回枕頭底下。諾曼醒來後,他向羅蘭簡單地介紹了他的家鄉——德雷,有時被人戲稱為“龍窩”或“說謊者的天堂”,據說所有荒誕的傳說都源於德雷。那男孩請羅蘭把他和他哥哥的鏈牌帶到德雷給他父母——如果羅蘭能逃出去的話,也儘可能地告訴他的父親傑瑟他哥倆的遭遇。“你自己可以帶回去。”羅蘭鼓勵他。“不。”諾曼想抬手,可能要撓鼻子,但抬不起來。手抬了約半尺高,又輕輕地砸在床罩上。“我想不會了,很遺憾我們在這種場合相遇,你知道,我喜歡你。”“我也喜歡你,約翰·諾曼,要是我們在彆處相遇該多好。”“對,沒有這些古怪的女人在旁邊。”他很快又睡著了。羅蘭再也沒有和他說過話,但聽到了他的聲音。是的。羅蘭吊在床上麵,假睡著,聽到約翰·諾曼最後的慘叫。羅蘭吃下第二口草藥,肌肉顫抖和心跳加速剛剛過去時,米歇拉端來了他晚上喝的湯。她關注地看著他漲紅的臉,但羅蘭保證他沒有發燒,她隻好相信他說的,因為她無法親自摸他的皮膚看看有多熱——那鏈牌讓她無法靠近。他送來的是湯和一塊麵包,麵包太硬,裡麵的肉太老,但羅蘭貪婪地吃了下去,和前麵幾碗一樣。米歇拉邊看邊露出得意的笑,還不時地點著頭。他喝完後,她小心翼翼地接過碗,確保自己的手指不和羅蘭的相觸。“你正在康複。”她說,“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上路了,我們將成為你的記憶,吉姆。”“真的?”他平靜地問。她隻是看著他,用舌頭舔著上唇,咯咯地笑著離開了病房。羅蘭閉上眼,頭又落到枕頭上,感到倦怠又潛入他的身體。她沉思的眼神,伸出的舌頭他曾見過看著烤雞和羊肉串的女人也是那種神態,在快出爐時,她們帶著那神態等著。他的身體已倦怠,但頭腦儘量保持清醒以便判斷時間,大約一小時後,他又去摸草藥。由於剛服下她們的“不能動”藥,這個動作很費勁,如果之前沒把這根草藥和那一捆分開,他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拿到。傑娜的字條說明天晚上——如果這暗示著逃跑,這主意似乎不現實,按現在的身體狀況,可能得一輩子躺在這裡。他啃了一點,感覺能量湧入體內,收緊肌肉,加速心跳,卻被修女的藥力壓在下麵,他隻能希望和睡覺。他醒來時一片黑暗,並且發現自己能很正常地在吊索中活動手臂和雙腿。他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根,小心地啃了一點。傑娜給了他六根,此時差不多吃完兩根。羅蘭把藥放回枕頭底下,開始發抖——像狗抖去身上的水似的。羅蘭心想:我吃太多了,我會有好運的,不會抽搐……他的心臟像失控的機器一般飛快地跳著,接下來更糟的是,他看走道的那端有燈光閃現,過了一會聽到修女們衣服的窸窣聲和拖鞋的啪噠聲。天哪,她們為什麼現在進來,她們會看見我在發抖,就知道——集中所有的意誌力來控製自己,羅蘭閉上眼努力使四肢平靜下來。要是躺在床上就好了,現在他抖得仿佛吊索也害了瘧疾。修女們走近了,他閉著的眼睛都感受到了光亮。今晚她們沒有咯咯笑,沒有竊竊私語。直到她們走近他的床,羅蘭才發現她們中間有個陌生人——一個喘著粗氣的家夥,空氣和鼻涕在他鼻子裡窸窸窣窣地響。羅蘭閉著眼睛躺著,手腳上大部分的抽搐和抖動都控製住了,但肌肉仍在打結抽搐,在皮膚下麵跳動。任何人隻要仔細看一下就能發現他不對勁。他的心像加鞭的快馬般飛奔著,她們肯定會看見。但她們看的不是他,至少此時不是。“把這個從他身上拿掉,”瑪麗用低低的聲音惡狠狠地說,羅蘭幾乎沒聽懂,“然後,另一個,快,拉爾法。”“你有威士忌?”那流著鼻涕的人問,他的口音比瑪麗還重,“還有黑煙葉嗎?”“有,有很多威士忌和煙葉,但要把這可惡的東西拿掉才給你。”瑪麗顯得不耐煩,也許還有點擔心。羅蘭偷偷向左邊轉頭,眼睛睜開一小縫。五個伊魯利亞修女擠在離熟睡的諾曼床腳較遠的地方,她們的燭光照亮了那人,也照亮了自己的臉,這些臉能讓最大膽的人做噩夢——在夜裡,她們沒有化裝,露出了真麵目——古屍。瑪麗拿著羅蘭的一支槍。看到她拿自己的槍,羅蘭火冒三丈,下定決心要讓她為此付出代價。那站在床腳邊的人,儘管長得奇特,但和那些修女們比起來隻能算普通。那人是綠妖中的一個——羅蘭馬上認出了他,他無法這麼快就忘記這戴圓帽的家夥。拉爾法緩緩地繞過床走到羅這一側,暫時遮住了修女們。那綠妖徑直走到諾曼的頭旁邊,羅蘭又可以偷看到修女了。諾曼的鏈牌露在外頭,也許是他醒來時拿出來的,希望這樣能更好地保護他。拉爾法用像融化的油脂的手把鏈牌拿起來。燭光中修女們熱切地望著綠妖拉起鏈條但他又放了下去,她們臉上顯出失望的表情。“不喜歡這東西,”拉爾法用含糊的聲音說,“要威士忌,要黑煙葉!”“你會有的,夠你和你親戚吃。但首先你必須把這討厭的東西拿掉!把他們兩個身上的都拿掉!明白嗎?你不要耍我們。”“否則?”拉爾法笑著問。他從喉嚨裡發出來含糊的聲音,像得了嚴重的肺病或喉部疾病快要死的人發出的笑聲,但比起修女們咯咯的笑聲,羅蘭更喜歡這聲音。他說:“否則呢?瑪麗修女,你要喝我的血嗎?我的血會讓你立馬死去。”瑪麗舉起羅蘭的左輪手槍指著拉爾法,“把那討厭的東西拿掉,不然是你立馬死去。”“可能我拿掉後也會死。”瑪麗沒有回答,其他人用黑洞洞的眼睛盯著他。拉爾法低下頭,像在考慮什麼。羅蘭懷疑他的圓帽朋友是否有思考能力,瑪麗她們可能也不相信。但拉爾法能活到現在,沒有一點頭腦是不行的。當然他來時沒料到她們會有槍。“那英俊的人不應把槍給你。”他最後說,“給了你,你沒告訴我,你給他威士忌、給他黑煙了嗎?”“不關你的事,”瑪麗回答,“你馬上把那金鏈從男孩脖子上拿下來,否則我會把那人的子彈射進你腦袋裡。”“好吧,就按你說的辦。”拉爾法說。他再次伸手把鏈條拽在手裡,動作不快。拽住後,猛地扯斷鏈條,隨意地把鏈牌甩入黑暗中。另一隻手插下去,又長又臟的爪子刺入諾曼的脖子裡,撕開了他的喉嚨。血從那不幸男孩的喉間猛地噴出,在燭光中看起來是黑色的,諾曼隻含糊地叫了一聲。修女們尖叫起來,但不是因為恐懼。她們瘋狂地尖叫起來,忘記了綠妖,忘記了羅蘭,忘記了一切,隻盯著那注從諾曼喉間噴出的血。她們扔下蠟燭,瑪麗也同樣毫不在意地扔下羅蘭的左輪手槍。羅蘭最後看到拉爾法飛一般地遁入黑暗(老謀深算的拉爾法一定在想威士忌和煙草下次再說了,今晚要緊的是如何逃命),而修女們不等血乾就撲上前去。羅蘭躺在黑暗中,肌肉在顫抖,心臟在狂跳,聽著那群女妖在吃他鄰床的男孩。像是過了一萬年,但她們終於吃完了,又點起蠟燭,咕噥著離去。當湯的藥力再次壓過草藥的藥力時,羅蘭很感激傑娜但到這兒以來,他第一次睡覺做噩夢。在夢裡,他站在那兒看著水槽裡浮腫的屍體,想起矯罪錄上寫的“綠人從此處被逐出”。也許綠人早已從此處逐出,但來了一群更可怕的族群,她們自稱是伊魯利亞的小修女。一年後,她們可能會變成特居亞斯的小修女,坎姆伯羅的小修女,或其他更偏遠的西部小鎮的小修女。她們帶著鈴鐺和蟲子,從哪裡來?誰知道呢?重要嗎?一個影子落在水槽裡浮著渣滓的水麵上。羅蘭想轉過來看看,但動不了,他僵在那裡。接著有隻綠手搭在他肩上把他轉過去。是拉爾法,他的圓帽向後傾,約翰·諾曼的金鏈牌粘著血掛在他脖子上。“撲嗚!”拉爾法喊著,他的嘴唇咧開露出空洞的嘴。他舉起舊檀香木槍柄的大左輪,扣動扳機……羅蘭猛然驚醒,全身發抖,身上又冷又濕。他看看左邊的床,空了。床單整齊地拉上去塞好,上麵放著套著雪白枕套的枕頭。沒留下一絲約翰·諾曼的痕跡,那床可能會空置多年。就剩羅蘭一個人了,上帝保佑他,他是溫和耐心的醫生和伊魯利亞修女的最後一個病人,活在這可怕地方的最後一個人類,最後一個血管裡流著熱血的人。羅蘭懸在那裡,把金鏈牌握在手中,看著兩排空床之間的長走道。過了一會,他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根草藥咬下一點。15分鐘後瑪麗進來,羅蘭裝出一副虛弱的樣子接過碗,這次是粥不是湯但他知道裡麵的成分肯定一樣。“今天早上你的氣色不錯。”大姐說,她自己的氣色不錯,臉上的光芒藏起了老吸血鬼的臉,她昨晚吃得很好,讓她有活力。想到這羅蘭的胃就翻滾起來,“我保證你很快就會好!”“狗屁!好起來後,你就直接把我乾掉。我現在想知道你是不在食物裡放東西了。”她歡快地笑起來,“哈,你這孩子,總是急於把身體的虛弱歸罪於我們這些女人在搞鬼!看你多怕我們,嘿,你內心深處,是多害怕呀!”“我弟弟在哪裡?昨晚我夢見他床上有東西在騷動,現在他的床空了。”她的笑收了回去,眼睛發著光,“他突然發燒,發作了一陣,我們把他帶到思過室,在那裡不會再惡化。”羅蘭心想,是帶到墳墓裡吧,也許某種意義上那裡是思過室,但你們不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男孩的哥哥,”瑪麗說,看著他喝粥,儘管羅蘭知道粥裡的東西會讓他再次四肢無力,但他還是喝下去,“不管有沒有信物,我知道你不是他哥哥。為什麼撒謊?這是罪過。”“你為什麼這麼想呢?”羅蘭問,想看她是否會提到槍。“大姐知道她要知道的事,為什麼不坦白?吉米,聖經說坦白可升華靈魂。”“把傑娜叫來陪我,也許我會告訴你。”羅蘭說。瑪麗的笑容像暴雨中的粉筆字一樣不見了,“為什麼你要和像她那樣的人說話。”“她相當美麗,不像有些人。”羅蘭說。她的唇往下拉露出巨大的牙齒,“蠢貨,你再也見不到她了。你煽動她,你鼓動她。我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的。”她轉身要離開。羅蘭仍裝出虛弱的樣子,並希望不要做過頭(演戲不是他的強項)。他把空碗遞給她,“你不帶走這個嗎?”“我看就扣到你的頭上當睡帽吧,或是貼在你屁股上。在我動手前你會說的,蠢貨,說到我叫你閉嘴,你還要乞求繼續說。”她說著,雙手提起垂到地上的裙子,像女王般高傲地離去。羅蘭聽說像她這樣的人不能在日光下活動,可這個古老的傳說肯定是錯的,但好像還有些是對的:一個模糊無定形的影子跟隨著她的步伐,映在她右邊的一排空床上,但她根本沒有投下真正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