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該怎麼辦呀?”佳美的問法裡頭有心機,“咱家照料嗎?哎,這種事情做得來嗎?”“噓!”阪戶瞪眼了,“人家聽到了。”他瞥一眼父親躺著的裡頭的房間。阪戶為了照料父親,便在館山的老家住下了。母親是一周前病倒的,這一周裡,佳美待在這個家,一邊照料父親,一邊跑醫院探視住院的母親。周五的晚上。孩子們仍然寄放在佳美的老家,離這兒不遠。周六這一天,阪戶完成了工作回到老家,替代佳美,讓她回家。到了周日再換過來,阪戶回東京,佳美來這裡照料父母。檢查結果出來後,母親接受了心臟旁路手術,情況暫時穩定了。儘管如此,據說離出院還要一個月左右。即便母親出院,要母親護理父親也已經不可能了。“要母親一個人照料父親,原本就是錯的。”阪戶說道。“你這什麼話!爸爸病倒時,我在這裡照料就沒事了?”佳美搶白道,“那孩子由你照看?”“我沒這麼說呀。”阪戶對妻子不耐煩。跟父母處不來的妻子,多少有點看低了在這個家庭長大的阪戶。說到原因,也是些瑣碎的事情而已。飯菜味道呀,家裡的收拾呀之類。可為這種事情彼此感覺疏遠的,還是有明確吵架理由的時候,那樣性質嚴重得多。其實,關鍵是性格不合。“總之,光我們這麼辛苦,不奇怪嗎?”妻子說道:“你哥狡猾哩。借口駐外,把一切扔下不管。”哥哥在母親病倒的第二天就緊急回國,看情況穩定了又立即返回新加坡。阪戶已經表明了隻能由兄弟倆其中一方來照料,但哥哥當時隻說了一句“明白了”,沒有任何具體說法。“媽媽嘴裡總是‘香織’‘香織’的,很依賴她的樣子嘛。”妻子語帶嘲諷。香織是阪戶的嫂子,跟他父母處得來,尤其跟母親很合拍。“平時幫買衣服呀什麼的,這種時候就裝傻了。要是你也派駐海外呢?”妻子一旦冒火了,就無論如何也收不住。如果沒有辦法解決的話,此刻阪戶也隻能死扛熬過去了。電話鈴響起。阪戶連忙去接,因為有可能是醫院打來的,情況突變時是會聯絡家人的。但是——“哎,阿宣嗎?”聽見慢悠悠的說話聲,阪戶長舒一口氣。“彆嚇我啊,還以為是醫院打來的。”阪戶瞥一眼牆上的掛鐘,晚上快十點半了。電話放在客廳一角。佳美從說話語氣就猜出是哥哥,冷眼旁觀。“媽媽怎麼樣?”“基本上穩定了。”這種狀況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你今明兩天在館山嗎?”哥哥問道。“是這麼打算的。”“下周呢?”“預定由佳美駐守。”阪戶說話時,感覺到妻子痛切的目光。“我明天回去。”哥哥說道。“到什麼時候?”哥哥的說法出乎意料——“我會待上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吧。”“銀行那邊請假了嗎?”“不。”哥哥頓了一下,說出來的話讓阪戶大感意外。“我辭掉銀行的工作了。”阪戶一時語塞。“辭掉?‘辭掉’是什麼意思?”“就是辭掉的意思。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意思啊。”完全是哥哥的風格,瞧不起人式的回答。“為什麼?”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他是那麼以銀行的工作為自豪的!阪戶問,“為什麼突然就——”“不是突然的啦。”哥哥說道,“之前老爸病倒時,我就想過了。我向銀行請辭了,可因為太忙,遞交辭職書之後還得過三個月。正好今天完成了交接。”對於哥哥超然的口吻,阪戶一時竟不知如何反應。“爸媽我來照料啦。”“可是,住在這裡的話,你有何打算呢?”阪戶問道,“有工作嗎?”“不是有阪戶商店嗎?”阪戶心想,你開玩笑吧?但是,哥哥說是真的。“你要繼承店子?”“詳情明天說吧,這樣聊花電話費。”阪戶注視著掛斷了電話的話筒,好一會兒沉默。“怎麼回事?”佳美旁聽著阪戶講電話,一臉訝異地問道。“哥哥辭掉銀行的工作了。說是回日本來,繼承這家店子。”阪戶對瞪圓了眼睛的佳美說,“哥哥說他來照料父母。”“為什麼?”妻子嘴裡隻冒出來這樣一個疑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好不容易進了銀行,坐上一個好位子。”他是為什麼呢?不明白。可是,阪戶或哥哥之中,如果沒有一個人主動站出來,這種事情就解決不了。哥哥是個聰明人,很明白這個局麵,同時也看出阪戶做不到。所以,哥哥就主動承擔了下來。即便有矛盾、摩擦,哥哥也不會棄父母而不顧。他以自己的大度,破解了這個難局。那是阪戶不具備的勇氣和擔當。我比不上哥哥——阪戶心想。我不可能超過哥哥的。當阪戶領悟到這一點時,心裡充滿了苦澀和敗北感。“看來香織嫂子也認可這件事了呢,要是我啊,絕對做不到。”佳美說道,“這麼一來。就連孩子受教育也——”“吵什麼!”阪戶對妻子猛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