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端午佳節(1 / 1)

京華子午 櫻桃糕 1467 字 2個月前

不兩日就是端午。周祈本以為今年的端午又是大太陽掛著,在曲江畔巡視半日得曬得滿臉冒油呢,卻想不到半夜隱隱聽到幾聲雷響,晨間起來,便見飄起了雨絲。周祈舉著傘出去尋摸吃的,還未開門,便看見門縫裡夾著的字條:“有新粽鹹蛋,過來吃。”沒稱呼,沒落款,字比平時飄逸一些,略略勾連。周祈去敲謝家的門。羅啟給她開門,胐胐隻坐在廊下迎她,謝庸見她進來,從書案旁起身,“洗手吃飯吧。”周祈恍然覺得自己是從外麵歸來的郎君,謝少卿自然就是掌主中饋的娘子——又美貌又賢惠那種。謝家人也確實不拿她當外人,擺上的晨間飯食很是家常,幾盤米粽,一盤青殼鴨蛋,一盤拌芹菜,一盤拌菠菜,還有兩樣鹹菜,喝的是粟米粥,不分主仆客人,一塊吃飯。唐伯指給周祈,哪盤粽子是紅棗的,哪盤是蜜棗的,哪盤是紅豆餡兒的,哪盤是栗蓉的。周祈愛吃甜,對各種粽子都喜歡,一時有些猶豫,不知道先吃什麼好。唐伯的粽子包得不算很大,可她也萬萬吃不了四個。要不紅豆沙?栗蓉也可。謝庸默默地另取了一副竹箸,把自己剛剝開的紅豆粽夾開,把豆餡兒稍多的一半兒置於碟中靠周祈的一邊兒,又將自己的碟子往周祈那邊推一推。周祈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饞嘛,是吧……周祈夾過來,笑著道聲謝。謝庸看她一眼,也翹起嘴角,“還吃哪一個?”“栗蓉的吧。”謝庸點頭。唐伯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卻又不好笑得明顯——周將軍到底是女郎,怕她臉皮兒薄。大郎這般榆木疙瘩的樣子,原來也會疼小娘子……羅啟和霍英對個彼此都懂的眼神兒。周祈得謝美人兒照顧,幾種粽子都嘗了一遍,周祈覺得還是豆餡兒的最好,細膩,香甜!唐伯笑道:“聽說南邊兒人吃鹹粽,裡麵放鴨蛋黃、放臘肉,我琢磨著興許也好吃,我們明年也包一些。”周祈點頭附和道:“定然好吃。”唐伯又讓周祈嘗一嘗自己醃的鹹鴨蛋。周祈拿一個,敲開大頭,還未用竹箸去摳,黃中帶紅的蛋油兒已經冒了出來,周祈趕忙連白帶黃兒挖了一箸子。精通廚藝的人,果然做什麼都好吃。唐伯醃的鹹蛋蛋白軟,又不很鹹,蛋黃兒香、細致、油兒多,比趙家粥鋪子的還要強一些。鹹蛋與粟米粥是絕配,周祈一邊吃鹹蛋,一邊喝粥。“不愛吃蛋白便放著吧。”謝庸輕聲道。“唐伯醃的不一樣,蛋白也好吃。”周祈眯眼笑道。唐伯笑道:“周將軍愛吃鹹蛋黃兒,那回頭我們做幾樣兒蛋黃菜吃。把魚肉用油煎了,再另起鍋,蛋黃兒摁碎炒到起沙,把之前煎好的放進去,這麼一拌一滾就行了。不用魚,用蝦、用雞肉都好,若是愛吃素,就用茄子、芋頭、豆腐之類。”一聽就好吃,周祈笑著道好。羅啟則看向周祈的鴨蛋殼,想著若不是自己三人在這裡,阿郎會不會與周將軍分食鴨蛋。男人啊,哪怕是阿郎這樣肅然的,一旦肉麻起來,嘖嘖……一起吃過朝食,周祈、謝庸便一起出門兒去曲江——其實謝庸可以晚去,他是去赴午宴的。今上還年輕一些的時候,每年端午曲江邊兒百舸爭渡,都帶著朝臣們去江邊觀舟,看完自然有大宴,如今百舸爭渡還有,宴也有,皇帝卻極少去了,多數時候隻讓幾個大王代去。因下雨,周祈蹭了謝庸的車,自己的馬拴在車轅上。坐在車裡,周祈與謝庸胡扯,說起端午節種種傳說。端午從來稱“惡日”,故而這一天要門懸艾草、身佩長命縷和艾符、飲雄黃酒以辟邪驅惡。又有傳說,五月五日出生的孩子會害死父母。周祈說的不是什麼父母將五月五日出生之子拋棄,結果孩子是大孝子之類教化故事,她說的是水鬼拿替身兒。“據說端午這一日多有水鬼出來尋替身兒。它潛在水邊兒,若有那八字不好氣運不旺的涉水,它便拉住其腿腳,使其不得動彈,即便那人會水,多也不得救。”“但這世間總有格外膽子大又不信邪的人。說有一個人,聽說某一條溝渠每年都會淹死人,一晚,他喝了酒來到這水邊兒,扯開嗓子開罵,”周祈學著粗漢的聲調,“‘那水鬼,你出來!你個臉都泡浮囔的貨色!隻會躲在水底嚇人,你出來與某乾一場!’”“那水麵平平靜靜的,沒有半點動靜。粗漢膽氣越發壯了,罵罵咧咧個不停。他喝醉之人,到底不謹慎,一時得意,來到水邊,哪知一腳踩空,掉在了水裡。”謝庸隻含笑看著她。“漢子會水,奈何被水草纏住了腳,他如何也蹬不開,便曲身去解。他腳下成團的水草浮開,露出一張蒼白白的臉來。那臉對他一笑,說道:”周祈微垂著頭,略湊近謝庸,詭異陰森一笑,“‘你看我的臉泡浮囔了嗎?’”謝庸抿嘴。周祈哈哈大笑。謝庸手指微動,到底隻是攥上,也笑了。待周祈笑完,謝庸從袖中拿出一把短劍遞給她。周祈詫異,接過來看,這把劍不過一尺多點兒長,刀柄花紋古樸,像是個老東西,蟒皮劍鞘卻極新,應該是新配的。周祈拔開,劍身寒光閃動,帶著些寶刃特有的肅殺氣,“好劍!什麼來曆?”“不曉得來曆,在東市遇見的,覺得你會喜歡。”謝庸微笑道。他一向愛逛的是書肆,哪會隨意“遇見”,自是專門備下的禮物。“其實我不大——”周祈抬眼,對上謝庸的目光。謝庸雖還微笑著,眼中卻帶著一點傷心,甚至還有一點委屈巴巴,周祈心頭一緊,這拒絕的話便說不出口,“那就多謝謝少卿啦!”謝庸眼角兒又翹起。周祈有些悻悻,謝少卿真是好本事,還學會撒嬌耍賴了……謝庸越發笑了。周祈目光避開他的臉,看向劍柄上拴著的五色絲縷,在心裡嘲笑他,人家旁的郎君送小娘子都是送串了金玉的長命縷,我們謝少卿送拴著劍的……到了曲江,周祈穿蓑戴笠,自去與她的人會合,謝庸則去曲江亭略坐一坐,過會子再去芙蓉園。與往年端午節比,今年的曲江邊兒簡直可算蕭索。雖然腳下泥濘走得艱難一些,但人少,周祈巡視起來倒比往年輕鬆。尤其午時舟船競渡之後,官員們自去參加大宴了,出來玩的百姓則不少都早早回去了,周祈還能得空兒歇歇腳,喝碗飲子。大宴沒有皇帝參加,散得也快,剛過未正,朝臣們便走出芙蓉園各自上馬上車。周祈在芙蓉園門口不遠處,一眼看見謝少卿,謝庸對她一笑,接著微側著頭,聽李相公和王寺卿說話。把兩位老叟送上車,看他們走了,謝庸又看一眼那邊不知道與兩個禁軍將軍在說什麼的周祈,收傘登車。上了車,撩開車窗紗簾往外看,阿祈張著嘴,笑得很是肆意,旁邊兩個將軍滿臉無奈,謝庸笑了。這些朝中朱紫大臣散了,江邊越顯冷清。周祈帶著自己的人騎馬圍著曲江邊又繞一圈,巡至曲江亭時,目光掃過一輛眼熟的馬車,轉眼去找,亭子裡卻隻有羅啟。羅啟笑著對周祈揮揮手,周祈亦對他揮下手,沒有停留,接著沿路巡視過去。都轉一遍,已經是申時了,周祈揮手,讓兄弟們都散了。周祈騎馬走回曲江亭。羅啟笑道:“阿郎在江上釣魚呢。”周祈“哈”一聲,扭頭,一葉烏篷小船漂在江邊不遠處,船上有個與自己一樣披蓑戴笠的正在垂釣。周祈也把馬拴在亭下,笑著往江邊走去。“敢問可有巨口細鱗花背鱸魚賣?”周祈喊。“沒有,隻有兩條巴掌大的小鯽魚。”謝庸回道。周祈笑起來,謝少卿魚運不佳啊。艄公把船慢慢搖到岸邊接上周祈,又慢慢搖回江中去。周祈也與艄公借了個杆子,把餌甩出去,坐在謝庸身邊一起釣魚。周祈剛才還笑話謝庸,卻不知自己魚運更差,反倒是謝庸時候不大釣上一條二三尺長的厚魚來。謝庸笑道:“夠給你晚間做蛋黃兒魚的了。”周祈看看那條拍打尾巴的大魚,點點頭。“阿祈,若有一日不做官了,我們在這山水間當個打魚人也挺好。我釣了魚,晚間給你做,你想吃什麼口味,便做什麼口味,蒸的、燉的、片魚膾、做魚丸……”周祈扭頭看他。謝庸對她一笑。周祈強移開眼睛,看向江麵兒。突然她手中一沉:“咬勾兒了,咬勾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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