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隻是一種氣場,好像他生來就該是亮點,是萬丈光芒的,所有人都該看著他。現在他回來了,冒牌貨其實把他身體保養得很好,說是三十多歲了,但是真實還是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依舊眉眼風流身姿挺拔,可是卻很少有人再看他了。“你身上的那種……熱度沒了。”延江有一次無意識地說。那時候他們正在聚會,延江每個月總是強製他去一次,那裡有不少漂亮姑娘,她們甚至願意黏著延江,都很少來找他搭訕。“太冷了不想接近嗎?”沈意挑眉,倒不是太在意。延江搖搖頭:“不。”他似乎找不到好的形容詞,猶豫了很久,才緩緩道,“就像……就像一隻蝴蝶再美,你也不會想跟它上床,不是嗎?”他重重地看著沈意,“你的眼睛……不像同類。”沈意當時不是很明白,他隻是想,或許自己當初遊魂都習慣了,於是整個人就真的冷下去了,直到他看到這個男人。他有點明白,當年陸嘉澤看他的感覺了。“延江你在擔心什麼嗎?”陸嘉澤似乎發現他們了,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這邊。延江答非所問:“無論是替身還是冒牌貨,都是無法取代正品的吧?”沈意搖搖頭:“每一樣東西都是用來超越的。”就好像,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到雲默了。陸少爺真的看見他們了,沒有漠然走過,居然舉起手來揮了揮,那個男人也跟著舉起手揮了揮,卻都沒過來。他就說,那個徒有虛名屍位素餐一文不名的催眠師是個蠢蛋,怎麼可能催眠得了陸嘉澤!陸嘉澤啊,那是會披荊斬棘固執到瘋魔的陸嘉澤啊!他想笑,不知道為什麼卻突然熱淚盈眶。這麼久以來他從未主動想起過陸嘉澤,隻有一天,在花園裡曬太陽的時候,突然覺得有雙眼睛在看自己。有點像陸嘉澤的,他笑了笑。他睡了一覺,晚上洗澡前才突然醒悟。原來自己真的會想起他。原來隻是不敢想啊。“散步?”陸嘉澤沒有走過來,沈意便也沒走過去,兩人間的距離不遠也不近,大概七、八步的距離,足夠沈意聽得清話語,但是看不清陸嘉澤的表情。於是便遙遙相望著。“嗯。”沈意想起很多年前,還是中學的時候,他正沉迷在所謂的“男人說話就要乾脆,就像板上釘盯”,於是他每句話都精簡,無論他的同桌跟他說什麼,他都喜歡回答一個“嗯”。其實那時候陸嘉澤對他就有點意思了吧。他想,陸少爺素為冷淡,但是對他卻總是絮絮叨叨,隻有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才會忍耐不住想湊上去講話,甜言蜜語也好,挑釁也罷,甚至是咒罵,隻要能看見、能接觸,就是幸福的。他笑了一下,想自己那時真笨,要是早知道了,一定要好好挖苦。“明天我請……你們吃飯?”沈意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含糊。陸嘉澤的聲音也模模糊糊的:“明天我有事。”沈意點點頭,陸嘉澤是個騙子,卻很少騙他,說是有事,那就真的有事。“以前……”他原本想說點什麼,最後卻還是閉嘴了。“以前?”陸嘉澤重複了一下,“以前怎麼了?”“以前的風,沒有今天的舒服。”沈意笑了笑,跟延江回家了。陸嘉澤真的是個說話算話的人。他說救他,於是赴湯蹈火,他說離開他,於是也乾乾脆脆。這種男人啊……真帥。改變自己其實並沒有什麼困難的,尤其是在刻意的情況下。人總是慢慢妥協著的,以前他能妥協著周末工作、與討厭的人吃飯、對挑剔的客戶微笑,那麼現在他也就能認識新朋友,對每個人輕聲慢語,笑若春風。曾經再艱難的事,如今都不過是故事。第二年年底的時候,沈意已經如往常一樣四麵威風八麵玲瓏了。甚至因為延江的話,還變得變本加厲。他有一堆朋友,雖然他還是不太愛出門,但是幾乎每天都有人來看他。聚會聊天,打算喝酒,那幢小樓裡盈滿了笑聲,他以前沒想過的紈絝子弟的生活,現在過得如火如荼。如果延江想他過得好,那麼他總會好起來。有朋友、有魅力,雖然多數時候他對著那些朋友都不知道說什麼,但是誰在乎這些細節呢。門庭若市之後,延江就來得少了。開始還是一周來兩次,接著半個月才來看一眼,再之後就是過節什麼的,等到新年的時候,卻已經兩個月沒見過了。沈意對此並不在乎,極偶爾的時候,他會去延江家附近轉轉,並不上樓,隻是遠遠地看一眼。延江住在城西的郊區,母親的墓地離這裡不遠,沈意卻從來不去,至多在路口那裡抽支煙。所謂近鄉情怯,有時候真的很可怕。新年將至的時候,沈意接到通知,去了一趟監獄看望父親。他幾乎竭儘全力,才把父親的死刑變成了無期徒刑。因為無休止的扯皮申述,他父親甚至直到半年前才正式從看守所判刑,移到監獄。探監日人挺多,通知他的朋友在監獄門口等他,似笑非笑地跟他抱怨。“這種地方,防止自殺可不簡單。”他這些朋友都是人精,知道什麼卻不過問,隻是接過卡,“風口浪尖也過來了,你現在有什麼要求?”頓了頓,“Bogs那樣更方便點。”沈意輕輕頷首。對方還是笑,隻是笑容裡隱隱有些不屑,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放他進去。因為找的是高層的人,他倒是一分鐘也沒等,甚至連裡麵的監控錄影都關了。他進去的時候,他父親已經坐在裡麵等待了,低著頭露出灰白的頭皮,和以往的精英形象大大不同。屋內沒開空調,但沈意還是脫了大衣。“我把公司賣了。”他說,把袋子裡的食物都拿出來,一樣一樣在桌子上放好。他父親抬起頭看他。那昌一種洗得發白的眼神,沈意太熟悉了。懶惰到極致,情緒被碾壓成碎末,像是琥珀裡的昆蟲,可能還活著,但是已經死了。他並沒有刻意讓父親吃任何苦,隻是監獄這種地方,總歸不太友好,基本都不太乾淨。事業有成、春風得意的人,可能,更受偏愛點。公司曾經是他和父親的心血,不過現在看來,人對金錢的渴望,或者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大,等手上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