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是天要助他?”靜王想起皇帝,心中一陣懊惱,又夾雜著深深的妒忌和怨恨,他自矜地一歎,再也無話可說。師爺見他沉悶,於是開解道:“王爺不須煩憂,我們在暗處,總能另找著時機的,當初平王在京中起事,任是皇帝如何小心,不也遂了我們的意麼?”他看了一眼靜王端凝沉著的俊顏,斟酌著道:“學生有一事不明,還望王爺解惑。”“平王和襄王兩家,不約而同派來使者,王爺隻須仍是虛與委蛇,便可兩下晏然,卻為何要跟平王殿下撕破臉皮?”靜王迎著月光站在池塘一畔,清輝熒熒,他的聲音淡漠,卻又含著危險和激越——“因為,舅舅手中,有一項物事,是我魂牽夢縈的。”他伸出手,彷彿在觸摸無形的月光,將虛無握在掌心,幽然道:“有了它,隻要配合恰當的時機,我便可以將這天下九州握在手中!”……晨曦初現,驅退黑暗,西華門在寂靜中洞開,森然甬道另一側的白玉宮闕,卻仍有一彎殘月隱現,遲遲不肯退去。它色澤頗奇,慘白中透出點點血紅,靜定地懸於蒼穹,雖然並不醒目,卻惹得隨班上朝的欽天監監正皺起了眉頭。月相如此妖異,乃是大凶啊……他心中想著,卻不敢宣之於口,到得太和殿外,司禮太監一擺浮塵,正要恭請皇帝升座,卻聽漢白玉的大道上,一陣迅疾馬蹄聲,如怒如濤,轉眼便到了跟前——一匹駿馬在玉道上喧囂飛奔而來,馬上人影未及看清,便聽得一聲大吼:“邊關急報!”老太監猛一哆嗦,定睛一看,竟是駙馬都尉、京營將軍孫銘!“你還在猶豫什麼?!八百裡加急!!”孫銘眼中幾乎冒出火星,焦灼不能自已,他激動得渾身都在顫抖,手中緊緊攥著一封奏摺。老太監跌跌撞撞地跑回後殿暖閣,卻險險與皇帝一行撞個正著。他舌頭都已經打結,也沒顧上磕頭,直直將接過的奏章遞上。“咣啷”一聲,朝臣們遙遙聽著暖閣中傳出的杯盞碎裂聲,心中都是一顫。欽天監監正年過半百,卻也驚得雙手一抖,他不由抬頭望天,卻見那一彎殘月閃著妖異的血黃,逐漸隱沒遠去。不多時,便有侍衛統領瞿雲出現,他麵色無波,朗聲道:“各位大人,今日皇上有旨,早朝暫停,請各位先回六部各署吧!”“出了什麼事?”“剛才好似聽到,是邊關急報……”“不會又是韃靼蠻子打過來了吧?”朝臣們領旨散去,心中充滿疑慮,各自詢問著,一片動蕩的不安。皇帝召孫銘入殿,沉聲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回皇上,欒城陷沒……韃靼大軍已如潮水一般湧入我中原大地!”孫鳴不知是急還是淚,麵上婆娑水滴,他呈上手中的八百裡加急,皇帝一眼便瞥見封麵帶著血漬。他展開一看,隻讀了三五行,麵色便變得蒼白,複而又為鐵青。皇帝眼中閃耀著可怕的光芒,灼燦中又見幽邃,彷彿深不見底,身旁的侍衛從未見他如此狂怒,一時手足無措。“去請晨妃娘娘來……”秦喜見如此僵持,輕聲吩咐一聲,便有小黃門轉身飛奔而去。“欒城失陷……全稱軍民,無論男女老幼,不願降的,都被屠戮一空。”孫銘從齒中吐出這一句,悲憤如岩漿一般噴湧而出。“這血跡是誰的?”半刻後,皇帝恢複了平靜,低低問道。“這是平王麾下的偏將,他胸中一矢,幾日來馬不停蹄的奔馳,到得城門前,一口血噴出,已是燈枯油儘。”孫銘想起那青年圓睜的眼,胸中悲憤難平。“本來隻是兩藩之間的爭鬥,一夜之間,竟有外虜入侵,這朗朗乾坤……”他哽嚥著,再也說不下去。“襄王呢?!”皇帝沉聲問道。“那人沒來得說……”皇帝唇邊露出一絲冷笑,眼中帶著幽冥一般的寒意,用手掐了奏遮中的一段,輕聲道:“他被韃靼人奉為上賓,大約已樂不思蜀了!”孫銘悚然一驚,想起前次親征時的傳聞,一時如醍醐灌頂,一道幽冷的寒氣,從心中直直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