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襄王他……”孫銘顫抖著,卻怎麼也說不出那背叛的字眼,他亦是知兵之人,欒城雖然不大,卻也是北方重鎮,大好的門戶之一,如今失陷於莫名出現的韃靼人手中,若說其中沒有蹊蹺,實在讓人難以置信。“朕還是看輕了舅舅啊……”皇帝陰鬱地歎息著,想起林鄺那皮笑肉不笑的桀驁神情,心中又是一陣狂怒,他深吸一口氣斂住了,輕聲自語道:“天下,從此進入多事之秋了……”隻聽轟隆一聲巨響,廊下的宮人宦者們一齊驚呼,瞿雲閉目守在門前,驀然睜眼,卻聽遠處有人高聲叫道:“奉先殿塌了!”叫聲淒厲,在清晨聽來,雖有日光觸麵,卻仍讓在場之人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皇帝亦有內力,在殿中聽得真切,他推門而出,一躍登上了屋簷。居高臨下,隻見內廷東側方向,祭祀祖先靈位的奉先殿,已坍塌了一大半,空中瀰漫著一陣煙塵,遮天蔽日地騰起。他不願再看,縱身而下,麵色越發陰鬱,四周宮女太監噤若寒蟬,有膽小的,已是快要暈厥。元祈抬頭看著天邊旭日,雙手握拳,低喃道:“真有這麼湊巧麼……”他想起奉先殿代表的意義,又想起天下人的反應,心中更添憂怒。奉先殿裡供奉的,是本朝列祖列宗的牌位,從先帝往上三代,都有追封,前殿設列聖列後龍鳳神寶座、籩豆案、香帛案、祝案、尊案,後殿分為分為九室,設神龕、寶床、寶椅、楎椸,前設供案、燈檠,乃是皇室凜然不可侵犯的聖地。如今大敵來犯,奉先殿卻又自行崩塌,難道是天降不祥之兆?宮人們私下想著,偷眼瞥著皇帝,卻見他咬牙一陣冷笑,爽朗,然而激越——“韃靼蠻夷的暴行,讓先帝在天之靈……也按捺不住了!”他的聲音沉靜昂然,赫赫威儀之下,有如九天上的雷電,暢快淋漓地將這僵硬窒息打破。“傳朕的旨意,為安撫先帝英靈,奉先殿維持原樣,先不修繕,待掃儘韃靼鐵騎,天下靖平,再行大禮來祭告列祖列宗!”彷彿在應和他的聲音,遠處傳來最後一聲沉悶巨響——空蕩高懸的樑柱終於崩落塵埃,歸於大地。……晨露趕到時,孫銘已經不在,靜寂後殿中,隻有皇帝一人,坐在高椅上沉思。鼎爐中紫煙嫋嫋,將殿中熏染得昏沉黯然,時間彷彿在此間靜止了。“出什麼事了?”晨露悄聲問道。元祈很有些疲憊,將奏摺遞給她看。“竟是這樣!”晨露咬牙道:“林鄺背叛了朝廷,居然將韃靼大軍引入?!”“若不是他,欒城怎會一夜之尖被破……”皇帝不喜不怒,眼中因這突如其來的噩耗,染上了濃濃倦意。“這個梟獍之徒!!”晨露眸中冰雪之色凜冽,周身漾出決絕怒意來。“這才是朕的好舅舅呢!”皇帝語氣中滿是辛辣的譏諷,已是怒無可怒。“我一向知他野心,卻沒曾想,他居然真敢公開通敵賣國。”晨露柳眉高挑,想起林家人的惡行,殺意如飛虹一般高漲。“如今局勢如何?”“很是糟糕……”皇帝示意她看奏摺下一頁的內容,指著他指甲掐過的一段,道:“我本來為了預防舅舅再調用朝廷的軍隊,所以讓那三個衛所遠離欒城,就地紮營,如今事起倉促,他們趕到時候,隻來得及接應平王撤退。”“平王他尚無恙?”晨露有些驚訝道。“他胸口中了一刀,侍從們拚死才將他救下——他爭強好勝,一直在與襄王反覆拚殺,爭奪欒城,沒曾想,這不過是想將他一鍋燴的奸計!”皇帝想起前陣子那勘合的事,不禁啞然失笑:“襄王所在意的,根本不是偷調朝廷的軍隊,而是要吸引朝廷和平王的眼光,用欒城這個誘餌騙天下人入圈!”他們正說著,隻聽外間秦喜有些哆嗦的,低聲喊道:“皇上——”“什麼事?!”“太後請您和晨妃娘娘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