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周旋(1 / 1)

三世書 趙心怡 1509 字 3個月前

清淩似乎打定了主意不理睬我,枯坐一會兒之後,竟自顧自拿起書看起來。我見他如此,也不鬨他,靜靜地自己吃點心看風景。玉梨端著茶進來,一股幽香,是今年新炒的楓露茶,見我們這樣,也不多嘴,靜靜地放下茶水,轉身去給清淩收拾屋子。於是乎,我們三個,一個看書,一個整理,一個吃點心,倒也各得其所。這種狀態直到朱全帶著兩個宮人送午膳來才被打破,因為挨了罵,朱全使出了渾身解數整治這桌飯食,兩個人吃的飯竟然弄出二十八個菜,直看得我也不禁懊惱自己矯枉過正了。飯菜擺好,清淩端坐桌前,看看那擺得滿滿的碗碟,再看看正搓著手一臉忐忑的朱全,最後目光轉一圈兒落在我臉上。“好清淩,我擅自教訓了你宮裡的下人,是我越矩了。”清淩是個很聰明的人,遇事向來能舉一反三,見一斑便可窺全豹,這是父王說的。朱全那副戰戰兢兢的模樣,加上時不時偷瞄我臉色的德行,哪裡瞞得住清淩?反正我也不怕他知道,不等他開口,眼珠兒一轉,便搶先認錯,堵了他的話頭。“清淩寬厚,不跟他們計較,可父王讓他們來伺候你,他們卻不儘職,若是讓父王知道了,怕就不隻是我這樣罵兩句了。”被我這麼一說,清淩也無話可講,隻得淡淡地說了一句“何必鋪張浪費”,便不再多說,慢慢用起飯來。我偷偷一笑,揮手讓朱全他們下去了。用過飯,清淩見我仍沒有要走的意思,竟有些無措起來。偏巧玉梨又過來要伺候他午歇,便賭氣似的自顧自上床睡了。玉梨知道我是從來不睡午覺的,也不管我,隻是將我杯中重新續上茶水,便又出去了。左右閒來無事,我先在房內轉了一圈,打量了一下簡單的陳設,心裡暗暗想著該添置些東西才好。看過屋內,便又轉了出去,四處晃蕩著,時不時地停下來尋思著該增減些什麼,盤算著明天就叫玉梨去跟父王說,讓他派人來辦。下午清淩午睡起來,仍不理睬我,自顧自地看書寫字。他的字體清俊勁瘦,頗有風骨。寫字的時候玉梨就在旁邊磨墨,正寫著,門外又有人進來。先進來的是個女子,相貌上和玉梨有七八分像,隻是玉梨冷豔,她則顯得清雅,一身粉白的衣裙,頭上簪了一朵銀色的梅花簪,一進門就徑直走到清淩身邊接手了玉梨的工作,玉梨則順勢站到了我身後,想必她就是銀梨了。銀梨身後還有個女人,雍容豔麗的外表,頭上插著金色梅花簪,一看就是個精明乾練的人。進門後先不著痕跡地打量了我一眼,然後朝著我們冉冉施禮:“金梨見過主子,給公主殿下請安。”清淩放下手中的筆,微微皺起了眉頭:“今兒是怎麼了,我這兒成了風水寶地不成?”金梨不愧是父王身邊的心腹侍女,一點兒不把清淩的不悅放在心上,巧笑倩兮地回話:“還不是咱們這位小主子心疼您,一聽說佘妃把銀梨調走了,利馬兒派人去跟陛下說,怕您身邊沒人伺候,要把玉梨留這兒,讓再派個人上琉璃宮管事兒去。陛下一聽這事兒就說了,琉璃宮向來是玉梨打理的,一時間離開了怕要耽誤事兒。再說,馬上不是要到小主子六十歲的壽辰了,這可是大事兒,馬虎不得,所以玉梨還是留在琉璃宮的好。又說主子您身子骨弱,也不能疏忽了,這不,當時就讓奴婢上佘妃那兒把銀梨領回來,還吩咐奴婢也一起留下來幫幫手呢。”好個八麵玲瓏的金梨,一席話,即把我抖了出來,又替她主子我父王討個好,還順帶地把佘妃給賣了。清淩聞言冷冷地撇了我一眼,正巧我也在偷看他,兩人的視線於是撞在一處,他就立刻躲開了。我無所謂地聳聳肩,一扭頭,又對上了金梨的目光。有種被窺探的感覺!我皺皺眉,換上一副笑臉說:“清淩,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玉梨,你先留下吧,宮裡的事也不急在這一時,你們姐妹許久沒聚了,在這兒說說話,晚點兒再回去也成。”說完,我丟下一屋子的人徑自走了。走在路上,我想了想,轉道直接去了辰龍殿。龍帝當時正在禦書房辦公,聽到通報說我來了,立刻放下手裡的事見我,又忙著叫身邊的人準備點心,還傳下話讓膳房備晚膳。外人看來,分明是一份父愛拳拳,我心知肚明,有求於我自然要殷勤些。我將當日的事情大致跟龍帝講了一遍,說到清淩麵對我竟有些局促時,龍帝臉上笑得那叫一個溫柔啊:“清淩的性子就是這樣,看著冷冷的,一副看破紅塵的高深模樣,其實骨子裡還很天真,人情世故都不太懂。偏偏脾氣又倔,愛鑽牛角尖,虧得他沒入官場,否則,還不知會被人怎麼欺負呢。”我嗤笑一聲:“我看這後宮裡豺狼虎豹也不少。”向來後宮之中的鬥爭,比朝堂之上有過之無不及,沒點兒心機和手段,還不被生吞活剝了?龍帝認真地看了我一會兒,突然伸出大手揉我的頭頂:“箏兒是在替母後擔心,想試探父王嗎?放心,若真能盼到清淩接受朕的那天,這後宮不要也罷。”他的宣誓讓我感到有些不自在,於是從椅子上滑蹭下地去,借此躲開了他的大手,轉頭跑到龍帝批閱公文的禦案旁,爬上龍椅,抓過一隻筆來寫寫畫畫起來:“清淩那裡太簡陋了,我列個單子,父王派工匠一項一項地去弄吧。”略一停頓,抬眼看到龍帝正盯著我寫的單子,便又加了一句。“不必急著完工,做得精細些才好。”一道精光在龍目中閃過,我滿意地笑了。跟聰明人合作,總是讓人愉快的。接著又商量後麵如何行事,正說著話,就聽外麵通報:“皇上,佘妃娘娘求見。”我和龍帝對視一眼,歪著頭朝他狹促地笑。龍帝無奈,隻得道:“進來吧。”們打開,佘妃一身嫩粉,妝容精致,一雙媚眼波光粼粼,我見猶憐恰到好處。走進房來,朝著父王盈盈下拜:“臣妾特來向陛下及天海公主請罪。”哦?請罪?怕是問罪才是真的吧?下午才把銀梨從你那兒要回來,你就來請罪了。我心裡冷笑,臉上卻不動神色,等著佘妃繼續說話。“臣妾魯莽,隻想著給自己的孩兒做件衣裳,請了龍後身邊的銀梨姑娘幫忙,卻讓龍後沒了照料的人,實在是臣妾的疏忽。又累得天海公主要把自己身邊的人調過去服侍,還驚動了陛下,更是臣妾不周全所致,故此特來請罪,請陛下和公主降罪。”佘妃鶯聲燕語地娓娓陳情,我心中卻越發嗤之以鼻。之前她進來說請罪,我還當她有點腦子,如今看來,不過如此。嘴裡說是請罪,句句托大,左一句“疏忽”,右一個“不周全”竟然隱隱將自己與龍後平起平坐,要統禦後宮了。真不知該說她是太自以為是,還是不知死活。“佘妃的消息倒是快,箏兒剛到,就來請罪了。箏兒,這事兒你怎麼看?”龍帝多精明的人物,怎會看不出佘妃的小花樣,笑嗬嗬地把包袱丟給了我。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氣了:“佘妃娘娘說來請罪,可我看這錯處究竟在哪兒,怕是自個兒還沒弄清楚吧。你與我母後,一為嫡後正妻,一為偏妃侍妾,這尊卑上本就有彆,你擅用龍後身邊的人,這是以下犯上,不懂宮規。不過我母後向來寬厚,想必這次也不會跟你計較,但勸佘妃娘娘,有空的時候也學學宮中的等級和規矩,免得以後再做出錯事,有損父王的臉麵可就不好了。”佘妃跪在地上,被我一番話說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偏偏父王裝傻,一聲不吭,她也就隻好硬生生地咽下這口氣。正在這時候,晚膳也送過來了,父王於是朝佘妃擺擺手:“行了,龍後既然不追究了,這事兒就到這兒吧,佘妃以後行事也要慎重些才是。回去吧。”佘妃沒想到就這樣趕自己走,不甘心地又說:“那陛下什麼時候去看雲涯?這幾日沒見到陛下,他一直哭呢。”哈!一個滿月的小娃兒,再天賦異稟,也認不得哪個是自己親爹吧?沒見到誰怕是都要哭個夠本。再說,見不到父王便哭,父王又豈是他隨傳隨到的?果然,身旁的龍帝也皺起了劍眉,沉聲說道:“既是這樣,佘妃更要好生教養才是。幾日不見就哭個不住,怕是活不了幾歲就要哭死了。堂堂王子,怎能這麼不濟事。”佘妃想邀寵,卻不想碰了一鼻子的灰,顏麵儘失,隻得灰頭土臉地起身離去,臨走前卻還是忍不住瞪我一眼,那眼中帶著蛇類特有的陰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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