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秋書憋笑：
“我們是八卦新聞社，專門販賣、也收購各種妖域八卦，加花邊新聞......生意頂好！”
“哎呀你閉嘴閉嘴！讓我說！早知道不帶你來了！真能搶風頭！你是負責人我是負責人？！”
“行行！龍三大人您請發言，小的這就閉嘴！這就閉嘴！”
段秋書嘴上插科打諢，又嘻嘻哈哈地做了個縫上嘴巴的動作。
於是龍三白了他一眼繼續說道：
“說好聽點是新聞社，說得不好聽其實就是狗仔隊。有人花錢找我們散播消息，也有人花錢買斷我們的消息，還有人花錢叫我們去查點消息......”
“平日裡，我們就蹲點在各個頗有名頭的大妖附近，挖一挖人家的私生活，今天睡在哪房外室房裡，明天又跟哪個小妖打得火熱......”
龍三唯恐說不清楚似的，又從袖袋裡取出一遝小報，得意洋洋道：“瞧！這就是我們的成果！”
師如月展開小報，和諸葛青雲挨在一塊兒看。
「驚天大瓜！某大妖明麵狂立寵妻人設，私下卻連養十八房外室！」
「震驚！某大妖強迫下屬道侶發生關係！被現場抓奸仍抵死不認！」
「噓！某體格異常健壯大妖，其實是性無能，千萬不要到處宣揚！」
「你絕對想不到，某不苟言笑的鐵血大妖，竟是毛絨玩具控！」
「重磅大瓜！某風情無限號稱童男收割機的雌性大妖，其實本來長得很醜，現在的樣子全靠幻術加持！」
一條條用朱砂加紅加粗的重磅標題，精準拿捏每一個燃燒的八卦之魂。
這麼厚厚一遝，八百條新聞，沒一條是正經的。
問題是：
它每條新聞都不直接指名道姓。
不指名道姓，但圖文並茂。
圖文並茂，但手動打碼。
主打的就是一個“猶抱琵琶半遮麵”，讓你抓心撓肝，自己絞儘腦汁去猜，茶餘飯後去討論。
將熱度最大化。
合上小報，師如月和諸葛青雲對視一眼，表情都有些微妙。
嗯......大家的私生活都蠻亂的。
“怎麼樣怎麼樣？我們在這方麵還挺有天賦吧？”
龍三腰杆挺得筆直，兩隻狐狸耳朵搖啊搖的，滿臉都寫著：快誇我快誇我快誇我！
“嗯......做得不錯。”
“嘿嘿，我們都是第一天賣報紙，過了一周再賣報紙對應的實錘留影石。如果一周內發公告說取消留影石售賣，那就是被買斷了。”
龍三聲情並茂神采飛揚，講到激動處，唾沫星子滿天飛。
“那些大妖巨煩我們，看到我們就躲，但又盼著對家能被我們盯上。當然，肯定會有尋釁滋事、打擊報複的，但有一說一，咱們的人手可都是本事過硬的。”
“更彆說咱們廣林癸卯齋全妖域連鎖，人多勢眾，每個分齋都至少有三個異世者鎮守，哪個不是大妖？他們想硬剛，也得先掂量掂量！”
“再說了，雖然咱們不太尊重他們的個人隱私，但寫到小報上的可隻有花邊新聞。正經情報，咱們都是直接昧下的。而且就這點花邊新聞，咱不也沒指名道姓嗎？花點錢買斷留影石得了唄，不行再派幾個人引導一下輿論，來一出禍水東引。”
“犯不著跟咱們魚死網破不是？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嘛。現在咱們已經做出名堂了，在坊間頗有威望，時不時的，那些大妖還會賣點對頭冤家的黑料給咱們，有時候不夠勁爆，咱們不收，他們就乾脆自己掏錢，叫咱們把黑料做成小報放出去......”
“久而久之，一些大妖開始主動跟咱們打好關係，至少有什麼風吹草動，先知會他們一聲，讓他們提前做好公關準備......”
“這樣一來呢，咱們既站穩了腳跟，還能明目張膽打聽情報，消息來源嘎嘎可靠，保質又保量，美得很！”
這一通長篇大論下來，龍三的嗓子也基本宣告報廢了。
段秋書笑眯眯地給他倒了杯水：“瞧把我們龍三大人累得！”
龍三一杯水咕嚕咕嚕灌進肚子，哈了一聲，看不都不看他一眼，隻亮晶晶的眸子緊緊盯著師如月。
他們這一番操作的確漂亮，師如月自然不吝誇讚：
“你們的本事，比我預料中要大上不少。”
龍三聽見又是嘿嘿一笑，但不接話，繼續盯著她。
師如月不明所以，諸葛青雲卻是心領神會一笑，從芥子囊中取了個精巧的小匣子出來，推到龍三麵前。
“哎呦這怎麼好意思......”
龍三頓時眉開眼笑，嘴上客氣著，手上卻忙不迭搓了搓，飛快將匣子打開瞄了一眼，瞄完立馬喜滋滋地將匣子攬進了懷裡。
“上次陸槿安他們來信跟我炫耀，說您誇他們辦事得力，還賞了破鏡丹，可把我羨慕壞了！現在好了！我也有了！”
見狀，師如月哪還有不明白的。
......合著是在討賞。
怪她沒有眼力見了。
諸葛青雲低笑兩聲，隨口交代：
“這一盒裡有十二枚，你自己留一顆，剩下的拿去分給其他用得上的兄弟。”
“好耶好耶！多謝主子賞賜！主子真大氣！”
賞是諸葛青雲賞的，謝卻是道給師如月的，甚至從頭到尾，沒提到過他一星半點。
這差彆待遇是讓龍三玩明白了。
諸葛青雲無甚所謂地笑了笑，並不怎麼在意，畢竟......現在他與阿月是一體的嘛。
搞定了龍三，諸葛青雲才又不經意般將話題繞回到段秋書身上。
“我似乎聽過你百曉生的名頭。”
“我名頭大嘛，聽說很正常噠！”
段秋書麵上仍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心裡卻連聲歎氣。
好嘛，最終還是衝我來了。
“你什麼都知道？”
諸葛青雲唇邊噙著笑，悠哉問道。
“當然！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段秋書挺直了背脊，下顎揚高，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看起來更有氣勢一些。
“那你可知茼天草有何作用？”
這話是師如月問的。
“茼天草不就一活得久的雜草嗎，能有什麼作用？”
“那看來百曉生也不過如此。”
“不是！等會兒！我想想！”
段秋書緊急撤回了前一句略顯敷衍的答話。
師如月和諸葛青雲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幾分凝重。
能知道茼天草，便已經證明此人學識淵博，而眼下他這反應，倒像是真的知道茼天草不為人知的作用一般。
一時間，兩人都不知是該為妖司塔那邊的情況操心，還是該為這位本事滔天的百曉生的來頭擔憂了。
“據我所知，有一種叫做地縛靈的秘法，是將活人的神魂，與無法自行移動的石頭、書畫、花瓶等物件綁定在一起。身中秘法之人，會被困在該物件周圍的方寸之地，一旦距離太遠，身體就會迅速枯竭，若不能及時趕回，則神魂離體當場去世。”
龍三在旁邊聽得雲裡霧裡。
“什麼茼天草？什麼地縛靈？地縛靈又跟茼天草有什麼關係？！”
“哎我真服了！這不正在說的嗎？你腦子不靈光也多少藏著點，彆在中間咋咋呼呼啊，生怕彆人不知道你腦子不好使是吧？！”
“不是！你這人怎麼說話的！”
眼看兩人又要鬨起來，師如月眉頭一皺。
段秋書餘光瞥見，趕忙喊停：
“停，打住。你彆砸我招牌行不，先讓我說完。”
龍三一噎，顧慮到師如月二人還在等著，便隻好咬咬牙咽下了這口惡氣。
段秋書見他消停了，這才繼續說道：
“秘法地縛靈，一般是用在想殺但殺不掉的人身上，以此將其困住，折磨他的意誌，直到他再也無法忍受，自行了斷。”
“一開始，該秘法都是與一些死物綁定，破解秘法，砸碎那死物就行了。隻不過身中秘法的人不能自己去碰，也不能引誘彆人來碰，隻能等待一個緣分。有人覺得這秘法太溫和，除限製其人生自由外並不能帶來什麼實質性傷害便罷了，萬一有誰機緣巧合幫其破了秘法，就是功虧一簣。”
“於是，便有了進階版。”
“那就是將秘法，綁定在同樣無法自行移動的植物身上。不同的是，植物有生命的，砸碎了會死。植物死了，人也就死了。”
“可如果被綁定秘法之人本事極高，在不觸碰植物的情況下，將植物保護起來，以靈氣、靈力溫養，等到植物生出靈智，化形為妖......舊身不再，秘法仍會破解。”
“所以，茼天草就派上了用場。”
師如月補上了最後一句。
茼天草，壽命長，在被良好保護的情況下，可以活到地老天荒。
但雜草就是雜草，它沒有吸收靈氣的能力，活得再久，也隻是雜草。
永生永世，都沒有化形的可能。
身中秘法之人，若保護它，便是萬古千秋，永無脫困之日；若不護它，便是自輕自賤，同命草芥，雖死難以瞑目。
那麼......
「說起來，那老先生跑來妖王殿給我做完命牌後，的確大病了一場。當時我並不知道，是隔了幾日得空，去找他麻煩，才發現他蜷在塔前，一副快要死了的樣子。」
諸葛青雲給師如月傳音，頓了頓，又眸色晦暗地補充道：
「如今細想，他當時蜷的位置，也是那裡。」
那個他每日席地而坐登記名冊的位置。
那個他半佝僂著、垂頭打盹的位置。
那個......使諸葛青雲沾染到茼天草氣味的位置。
段秋書所言，大約是真的。
“倘若被地縛靈秘法，與茼天草綁在一起，要如何破解？”
段秋書笑道：“無解。”
用茼天草施展地縛靈秘術，為的，本就是無解。
諸葛青雲眉頭微微蹙起，眼中有些陰鬱。
段秋書見狀，意識到什麼，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小心翼翼打圓場：
“那啥，無解歸無解，但還是可以物理上糊弄一下的。不讓自己碰、不讓引誘彆人碰，都是用來約束中術者的，又不是用來約束你......咳，約束旁人。那隨便誰去給那茼天草挖了種盆裡！盆去哪兒，中術者不就也能跟著去哪兒了嗎？四舍五入，也跟破解了差不太多嘛！”
嘶，你還真彆說！
怎麼不算是個辦法呢！
“嘿，還是你腦子好用啊！”
龍三激動得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嘶——等會，誰中地縛靈了？”
段秋書一把捂住臉，扯他：“沒有誰，就是出個題目考考我！你快彆叨叨了！”
“不啊！雖然我腦子不好，但我眼睛雪亮著呢，剛剛他明顯心事重重的樣子，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身邊有誰......”
說著說著，龍三回過味兒了，聲音漸漸小了下來。
“奧......這事兒關係比較大，不是我們該知道的是吧......”
段秋書認命地收回手。
算了吧，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
這人腦子不好，師如月他倆應該也不至於跟他計較......
諸葛青雲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誇”道：
“你還挺聰明。”
師如月也懶得廢話了，便站起身來，下了逐客令：
“沒什麼事的話，你們就先回去吧。有安排時，我再尋你們。”
段秋書如蒙大赦般噌地站起：
“好嘞！有事您再吩咐！我們就不打擾了！”
言罷，拉著龍三溜之大吉。
望著段秋書的背影，師如月眼底泛起一抹深思。
這段秋書，來頭怕不小。
“此人有蹊蹺？”
“嗯，我看不見他的靈魂顏色。”
“阿月的意思是......”
“沒有靈魂，或者，我的境界還不夠。”
“阿月更傾向哪一個？”
“後者。”
“哦，那就有意思起來了。”
師如月直視他的眼睛，補充了一句：
“上一個讓我有如此感覺的，你可知是誰？”
諸葛青雲微微挑眉。
“總不能是天道......”
“就是天道。”
諸葛青雲眼中閃爍著興味的光：“有沒有可能是千幻那老狐狸？”
師如月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