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作甚，不能還怪我沒用，絆了你的手腳吧？”
男人紫眸瞪大，捏著嗓子不可置信道。
聽聲音，是老爺子沒錯。
“老爺子我衣裳都讓你給燎了，要不是還有件壓箱底的法衣在，今天的畫麵怕就有點辣眼睛了！”
師如月還未說話，又一個重物落在腳邊。
垂眸一看，是被捆成粽子的“臨淵”。
諸葛青雲緊跟著落在師如月身側，笑眯眯歎道：“阿月這火，當真是厲害。”
師如月扭頭看他一眼，沒應聲，又將頭轉回去，看向老爺子。
諸葛青雲眨眨眼，也循著她的目光望去。
隻一瞬，眼神就變得詭異起來。
老爺子一臉懵：“不是！你倆都這麼看著我作甚！”
“麵具，燒沒了。”
諸葛青雲忍著笑，好心提醒。
老爺子登時一驚，下意識彆過臉去，但立刻就反應過來此舉也無異於掩耳盜鈴，遂眸色漸漸沉下，長歎一聲，重新轉向二人。
“是我疏忽。”
他沒再刻意掩飾聲音，一張攻擊性極強的俊美臉龐上，表情冷淡。
地上被噤聲咒封了口的“臨淵”，眼睛死死盯住老爺子，突然“嗚嗚”激烈叫喊起來。
“看來又是故人重逢。”
諸葛青雲盯著“臨淵”看了一會兒，忽的抬手，解除了對“臨淵”的控製。
下一秒，“臨淵”就猛撲過去，重重跪倒在老爺子身前！
“斯蘭大人！為何您會......”
“哦～～”
它話還未說完，就被諸葛青雲揶揄地聲音打斷，一個哦字拖得老長，聽得斯蘭太陽穴直突突。
“原來是初代妖王，斯蘭大人。失敬，失敬。”
諸葛青雲雙手交疊，微微俯身頷首。
禮節挑不出半點毛病，但他字裡行間不加掩飾的笑意，卻令斯蘭分外火大。
斯蘭眉頭微蹙，肉眼可見地煩，不搭理諸葛青雲，冷聲向鏡靈解釋：
“渡劫時被做了點手腳，飛升失敗了而已。”
“可千幻少主明明說......”
它話說到一半，卻哽在喉間，再說不下去了。
“他騙了我。”
鏡靈喃喃道。
它早該想到的。
四方，本是斯蘭大人的契約空間。
倘若斯蘭大人成功飛升，它們水月鏡花四麵銅鏡、以及四方，都會作為斯蘭大人的所有物，被帶去上界。
它們與斯蘭大人之間的契約感應，卻在那一日，最後一道劫雷過後——
突然斷開。
千幻告訴他們，是斯蘭大人飛升前，特意解除了與四方的契約，將四方托付於他。
它們雖萬般不舍，但卻一點兒也沒懷疑。
因為斯蘭大人當初建設四方，本就是為了給神隱大陸的那些異世來客，一個安身之所。
飛升時將四方留下，不是不能理解。
它們完全尊重斯蘭大人的決定，所以在其離開後，奉斯蘭最信賴的養子千幻為新主，千依百順、唯命是從。
但現在，斯蘭大人就站在它眼前。
才讓它想起了另一種可能性。
飛升失敗，重則身死道消，輕則境界倒退。契約被劫雷劈散，在種種慘烈之中，甚至不足一提。
千幻騙了它們。
他不是斯蘭大人為它們另擇的新主。
他是凶手。
是欲壑難填的叛徒。
“往事不必再提，鏡靈，且說你占用臨淵的身體，意欲為何。”
“是千幻的吩咐。”
鏡靈的頭埋得極低。
“您知道的，我們四麵銅鏡所出同源，彼此之間，常有感應。方才，我感應到有天雷降落水鏡之中，亦感應到水鏡被暴力銷毀。”
“是我主動聯係了千幻。”
說到這裡，鏡靈一口牙近乎咬碎，眼中滿是恨意。
“千幻猜到是諸......尊上所為，便命令我附身尊上身邊任意一位，博取尊上信任，潛伏其中，隨時向他傳遞情報。”
鏡靈重重將頭磕下，懊悔莫及。
“現在四方塔外，怕是已經埋伏重重了。”
諸葛青雲無甚所謂地聳聳肩，麵上笑意不變：
“既然四方與外界的阻隔已經失效，就很快會有玩家在四方中渡劫，被千幻盯上，也是遲早的事。我不怕他來，隻怕他又派些雜碎來打發我。”
師如月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外麵的事到外麵再說。”
聽著不遠處海怪撲騰的動靜，師如月望向斯蘭：
“初代妖王斯蘭，本體是，返祖螣蛇。想來，對付區區一隻七爪章魚是不在話下。”
斯蘭拔刀，扛上肩頭。
下顎微揚，薄唇揚起一個輕蔑的弧度。
“自然。”
斯蘭轉身，重新踏入水霧之間。
諸葛青雲望著他的背影，朦朧間，仿佛窺見了那個獨屬於他的時代。
屬於初代妖王，斯蘭的時代。
螣蛇，龍類也，能興雲霧而遊其中。
是傳說中，能力僅次於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上古凶獸。
螣蛇善水，其能不差於應龍。
上天下海，隻要他想，無處不是他的戰場！
混戰間，斯蘭揮刀斬下海怪一臂。
海怪惶恐，又妄圖馭水將斯蘭推開！
斯蘭耐心耗儘，長刀一收，現出真身！
矯而迅捷！勢如離弦之箭！
直接衝破漩渦，朝著海怪撕咬而去！
那來自血脈上恐怖威壓，讓海怪瞬間清醒！
滿腦子隻剩一個念頭：
逃！
逃？遲了。
在海怪撕心裂肺的哀嚎聲中，血色蔓延。
整片海域，觸目皆是豔麗的深紅。
螣蛇出海，巨浪滔天，蛇尾有力地擺動，帶動海水翻騰，形成了一道道洶湧水幕。
騰雲起，踏霧行，宛若蜿蜒的巨龍。
狂風呼嘯間，巨龍於半空化作一英武不凡男子。
玄色衣擺翻飛，甲胄折射出肅穆冷光。
宛若戰神降世。
啪！啪！啪！
諸葛青雲笑著鼓掌：“不愧是斯蘭大人。”
斯蘭落在三人麵前，卻道：
“不要叫我斯蘭。”
他徑直走向師如月，話語中帶著淡淡的無力感：
“師姑娘，勞煩再借我一張麵具吧。”
師如月點點頭，從芥子囊中隨手摸出一張麵具遞過去。
稀奇的是，這是一張頗具異域色彩的骨蝶半麵麵具，細節做得非常精致，在師如月屯的那些醜麵具中顯得格格不入。
斯蘭接過麵具，將自己的臉重新遮了起來。
然後才小小地鬆了口氣。
語氣不自覺緩和下來，連那雙深邃的紫眸中都染上絲絲笑意。
“多謝。”
諸葛青雲盯著此時的斯蘭，突然意識到一絲不妙。
他快步走過去，錯身隔開兩人，將師如月拉到身後，鳳眼一眯，眼中滿是提防。
“下一層的門開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