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通常是傍記憶深處的脆弱而生，它挖掘恐懼，創造恐懼，然後無限放大恐懼。讓入夢者在層層疊疊的負麵情緒中深陷，無法清晰的思考。”
“我的確無法打開幻陣，但卻能送你一絲神念，進到師姑娘記憶中去。我會讓你出現在本不該出現的節點，那時的她，可能還未與你相識。但記憶畢竟是相通的——”
“依照你二人如今的羈絆，那時的她見到你，也定然會有心緒波動，你要做的，就是接近她，儘可能地刺激她的情緒，讓她對你記憶深刻，讓新生記憶與原本記憶產生衝突。”
“激起其意識中本能的抵觸，從而使其個人意識變得清晰，如此一來，噩夢的編織也會隨之變得薄弱、漏洞百出。”
“具體師姑娘能什麼時候醒來，就看你夠不夠努力了。”
臨淵錯開注視著諸葛青雲的視線，垂下眼來，盯著地麵的木板縫隙，半晌，用力地眨了眨眼，斂去眸中淡淡的苦澀。
“待阿月醒來，再向姑娘鄭重致謝。”
臨淵搖搖頭，唇邊扯出一抹笑：“不必介懷，我能抱歉我能做到的隻有這些。”
見諸葛青雲已經做好準備，臨淵便取了他一滴血，正式開啟秘法。
諸葛青雲將師如月又往懷中攏了攏，以便她睡得更舒服些，而後保持著這個姿勢，由著困意侵蝕，緩緩合上了眼。
......
等意識再次恢複清明，諸葛青雲已經身在一片叢林之中。
他眸色微凜，冷靜地環顧四周，目之所及，皆是生得極為扭曲的草木，盤踞在枯樹上的藤蔓，開出一團團巨大又豔麗的花苞。
呼......呼......
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呼吸聲，花苞緩慢且小幅度地開合著。
這是......被魔氣侵蝕過的土地。
果然是這個節點嗎？
數萬年前，魔族的時代。
既是身在阿月的記憶中，那阿月應該就在附近才對。
或許此時此刻，她就躲在暗處，漫不經心地觀察著他。
諸葛青雲心念一動，欲直接放出神識定位師如月的位置，卻聽一聲微小的破風聲從後方襲來。
諸葛青雲條件反射地一避。
一顆小石子掉落在他身前的泥地，又隨著慣性骨碌碌繼續往前——
輕輕碰上了，一縷自垂落下來的藤蔓。
縈繞在林間均勻的呼吸聲戛然而止。
諸葛青雲眸色微變，身體先一步作出反應，提氣躍起，後撤！
同一時間，那些巨大的花苞齊齊尖叫著綻放開來，露出排排鋸齒狀的腥臭獠牙，拖著藤蔓朝著諸葛青雲猛撲過去！
諸葛青雲拉開距離的瞬間，拔劍。
青雲劍訣第一式，琨玉秋霜。
霎時間，劍光交疊，在震得耳膜嗡嗡作響的尖銳暴鳴聲中，藤蔓、花苞俱碎，殘枝敗葉飄零，好不淒慘。
下一瞬，寒芒一閃！
染血的黑色鐮刃破風而至！
諸葛青雲瞳孔一縮，匆忙閃避！
隻刹那之差，那鐮刃重重砸在地上，驚起碎石飛沙！
“哦？躲開了？”
不等諸葛青雲看清來人的模樣，她已揚起鐮刃，再次凶狠地揮斬過來！
諸葛青雲本能地橫劍一擋！
鏘——
火星四濺！
師如月咧開嘴，笑得狷狂，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嗬嗬，我喜歡難殺的獵物。”
她撤鐮退開半步，轉瞬又更加蠻橫地攻上，大開大合，每一擊都是十成十的力道，饒是諸葛青雲，也被震得虎口陣陣發麻。
眼前的師如月，熟悉，又陌生。
“阿月。”
諸葛青雲輕聲喊出她的名字。
師如月橫掃過來的鐮刃一滯，但也僅僅隻是一滯，隨後便攻勢銳進，一式更比一式淩厲！
她嗤笑一聲，幽幽道：
“還以為是偶然遇到的無辜羔羊，卻原來，又是個不知死活的正道爪牙！被殺掉之前，記得告訴我你是哪家宗門派來的！我好割下你的腦袋拔了你的舌頭，給他們送回去！”
這個節點的師如月，又瘋又狠。
是她壓抑著本性，蟄伏在魔尊麾下，隨時準備弑主篡位的時期。
“我非正道修士，亦不屬於任何宗門。”
“這等自欺欺人的謊言，也敢拿來糊弄我？”
諸葛青雲勉強應付著師如月的攻勢，眼中卻沾染上笑意。
“我來自未來，是阿月未來的夫婿，此番便是特意來尋你。”
師如月的表情瞬間像吃了蒼蠅般一言難儘，看諸葛青雲的眼神像在看神經病。
“你腦子不好？”
未來？夫婿？
什麼狗屁！
“要怎樣阿月才肯信我？”
師如月惡劣一笑。
“當我的鐮刃，挖出你心臟的時候。”
“好。”
他溫柔地應了一聲，突然收劍上前，以胸膛，迎上了鐮刃的尖端！
噗——
鐮刃破開皮肉，將諸葛青雲整個貫穿。
鮮血在他潔白的衣襟上，開出大朵大朵絢爛的花。
又滴滴答答，隱進泥中。
師如月麵上那帶著幾分瘋狂的笑容，漸漸沉寂下去。
“真倒胃口。”
師如月指節收緊，毫不留情地拔出鐮刃。
諸葛青雲悶哼一聲，踉蹌了兩步，才捂著胸口半跪下去，麵上卻仍在笑。
“阿月現在可信了？”
師如月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眼神薄涼。
語氣近乎殘忍：
“死人的話，比我這裡沒有價值。”
所以，你是誰，也不重要。
諸葛青雲眼睫輕顫，扯出一個虛弱但仍不失溫柔的笑：
“沒關係，我會再來的。”
話音落下，他便如泡影一般，緩緩消散。
唯留師如月站在原地，眼中一絲情緒也無。
魔生來冷血，她亦同。
......
四方塔頂層，諸葛青雲醒來，臨淵和斯蘭就快步圍了過來。
“怎麼這就出來了？”
“被殺了。”
諸葛青雲輕描淡寫。
“嘶，那你......”
“一次不行，我便多去幾次。”
“好。我這就重啟秘術。”
......
諸葛青雲再次回到師如月的記憶世界。
這一次他才剛剛站穩，鐮刃就已經自後往前破開他的胸膛，甚至沒給他哪怕半秒反應的時間。
“噓。”
師如月勾著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死人的話，在我這裡沒有價值。
所以不必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