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宵禁的京城總是熱鬨非凡, 一路上總會有來來往往的人群川流而過,可是薛蟠卻無心他顧, 隻想著回去之後要如何和母親說起此事才好。五月十七便是母親的生辰,本來今年要好好給母親過生日, 可是如今他要走了,恐是趕不上在母親跟前儘孝了。而水婕兒的預產期估計就在十月月末或者十一月初,也不知道生男生女,恐是也不得見了。人們不常說生子是女人一生中的一個坎,可是如今作為丈夫,他卻不能陪在她身邊,薛蟠心裡還是很愧疚。正想著就見著賈璉和賈蓉從另一邊過來, 薛蟠等人忙停了馬, 笑著說道:“璉二哥和小蓉哥兒這是要去哪?”賈蓉見著是薛蟠,在馬上見了禮,才和賈璉相視一笑。賈璉看著薛蟠,想了想, 才笑著說道:“不過是老爺交代了些差事, 我和蓉兒正準備去辦呢,蟠弟這是要回府?”薛蟠見兩人剛才的神情,也知道他們沒說真話,不過這和他也沒什麼關係,也不計較,隻笑著說道:“既然兩位有差事在身,我就不叨擾了, 你們好走。璉二哥,回去給鳳姐姐帶個好,就說得空去家裡坐坐,母親也很是想念她。”賈璉笑著應了,薛蟠才和他們分錯而過。看著薛蟠走遠,賈蓉才問道:“叔叔怎麼說我們為老爺辦事,尤二姐的事情,告訴了他也沒什麼。”賈璉在馬上笑著說道:“他是你嬸子的表弟,若是他回去告訴了薛姨太太,姨太太豈有不告訴你嬸子的道理,即使不說,以後見了我,還有我的好。如若你身子知道了,以你嬸子的性子,眼裡豈容得沙子,還不把尤二姐生吞活剝了。況今日我私聘了尤二姐,你嬸子要是知道,還指不定要怎麼編排我,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寧可小心些好。”賈蓉想了想,笑著點頭道:“還是叔叔顧慮地周全。”賈璉一歎,道:“如今我要去外地辦一件差事,約莫要半月光景才回,你若得空,也去你姨娘那裡坐坐,多照看著些才好,切不可讓你嬸子知道了,否則你我都沒有好果子吃。”“侄兒知道了,叔叔放心就是了。”兩人說了會子話,才打馬往花枝巷去了。且不說賈璉賈蓉二人如何計議,薛蟠等人回到了府中,就見著薛母、劉氏和水婕兒一處坐著說話,見薛蟠回來,才笑著說道:“今日怎得如此晚,可吃了飯了?”薛蟠向母親和嬸娘請了安,才笑著說道:“母親和嬸娘說什麼呢,我在外麵聽著都覺得熱鬨。”薛母和劉氏一對眼,哈哈笑了起來。“今日邢夫人家的哥哥帶著家眷來府上道謝,謝蝌兒這一路上的照應。那刑姑娘我們也將按了,瞅著這姑娘卻是個標誌人物,性格也溫順,你弟弟也看中她,我們正商議呢,不如把她說給你弟弟,兩廂都便宜。”薛蟠看著劉氏,笑著說道:“既然那姑娘合嬸娘的意,蝌弟又喜歡,聘了來也好。”薛母點了點頭,又歎息地說道:“雖是個好的,隻是這姑娘家裡艱難了些。”劉氏自己也是小戶人家出身,本就沒多大門戶之見,再者,這刑姑娘雖家裡艱難,但好歹有個誥命夫人的姑姑在。而且劉氏很是喜歡這刑姑娘,看著也是個好福氣的。況且,他們家不比薛蟠家,薛蟠有官職在身,家中又富貴,如今又娶了郡主娘娘為妻,封了二等男爵的爵位,薛母也是公侯之家出身,自是看中門第。如今他們隻是借住在男爵府,早晚薛蝌也是要成家立業,另立門戶的,自是要找一個能夠勤儉過日子的姑娘為妻才好。“我看著倒是好的。家裡艱難和她有何乾係,等嫁了來,自是我們薛家的媳婦,姐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且蝌兒看著也是很歡喜這姑娘,我看著也是個賢惠的,兩人倒很是般配。”薛母想既然劉氏自己不在意,她也沒有什麼可說的。況且她看著這姑娘也是個好模樣的,雖出身和自己的媳婦沒得比,但是也算是百裡挑一的,便笑著說道:“既是如此,我們就選個日子,讓媒婆去說合定了親就是了。”“隻是,媳婦以為,如今這刑姑娘住在榮國府之中,又是這邢夫人的侄女,現刑家都靠著邢夫人過活,我們要聘他家姑娘為妻,最好還是和榮國府打過招呼才好。”水婕兒想了想,覺得如此才算是周全。薛母和劉氏聽了,才笑著點了點頭,道:“正是的。”兩人商議了一番,歡喜地說道:“如今我們薛家喜事一樁接著一樁,辦完了蝌兒的,就剩下琴丫頭的了。”薛蟠想起今日看到的邸報上,梅翰林任滿,想必也就快要回京複命了,便笑著說道:“我看母親和嬸娘還是早為琴妹妹做準備才好。今日得的消息,梅翰林一家,不日也要抵京,寶琴今年也已經十四了,等明年過了孝期,也是時候準備著了。”想到此,薛蟠心情卻沉重起來了,站起來,鄭重地行了禮,薛母眾人見薛蟠如此,也是一驚,忙把他扶起來,問道:“這是怎麼了,好端端地你如此作為,是出什麼事了?”“今日,今日得了新的任命,任命我為戶部督察使,三日後出發去兩江,督察各地賬目,恐這一去,沒有一年半載是不能回來。不能在母親跟前儘孝,孩兒深感不安。”眾人聽了,更是驚訝。水婕兒聽了此事,心中難過失望,但還是忍住了沒有發作。薛母看著薛蟠,歎了口氣,才說道:“傻孩子,你是出外辦差,為聖上儘忠,何等的榮耀,何必擔心你的老母親,我在家好好的,有丫頭婆子伺候,有你嬸娘作伴,家裡還有蝌兒在,你不用擔心,安心把差事辦好才要緊。”又看著水婕兒,道:“隻難為了你的媳婦,如今懷著身孕,又沒有丈夫在身邊,你快去安慰你的媳婦去,為娘好著呢。”薛蟠聽了母親的話,心中甚是酸澀,轉頭看著水婕兒俏生生地站在那裡,忙走過去拉著她的手,想要說些什麼。水婕兒倒是先笑了起來,說道:“郡馬儘管去,隻路上保重身子才是,家裡一切都不用擔心,母親有妾身陪著,郡馬不用掛念。”看著水婕兒眼中點點淚光,薛蟠還能說什麼,隻能更用力地握著她的手,讓她感受到他的歉疚。“蟠兒放心,家裡還有我呢,嬸娘彆的不行,好歹給姐姐解解悶還成的,蝌兒也算是個大人了,有什麼事我們也可找他商量。你媳婦你就更加放心了,我們兩個老婆子,還照顧不了她一個,保準還你個健健康康的。”薛蟠聽了此言,更是感動,忙向劉氏拜了,“侄兒在這先謝過嬸娘。”薛蟠看著眾人都散了,才回轉了薛母的院子,兩人深談了一次,至於內容外人卻不得而知了。才回了院子,就見著水婕兒正吩咐著眾丫頭為薛蟠打點行裝,眾人見郡馬進來,忙出去了,又乖巧地把門合上。薛蟠在水婕兒旁邊的椅子上坐了,把她摟在懷裡,方說道:“這次要難為你了。”水婕兒靠在郡馬的胸膛上,膩膩地說道:“如果我沒有這時候懷孕就好了,我也可隨你而去。”“傻話,這孩子是我們盼了多時的。再者,我這次可是要去往各地查訪,哪有固定的地方,帶著你也委實不方便。”水婕兒看著薛蟠在燭火中照耀地異常明亮的眼眸,看的竟是有些癡了。如今他就要走了,江南之地,何等繁華,那些女子,都透著一股子柔順嫵媚的味道,是男人,有幾個能抵擋地住的,水婕兒為此也甚是擔心。雖然他信賴郡馬的忠誠和人品,可是任何事情都是有個萬一的。如今她又懷著孕,在房事上也不能滿足郡馬,若是這一年半載的,郡馬一個沒忍住,她還不是得認下一個妹妹來。她從來都知道自己不是美的,比不上出嫁的姑奶奶,更是比不得那些江南之地的女子。想到此,水婕兒說道:“郡馬此次去,不如帶著舒雅她們中的一個丫頭在身邊,有她們伺候,我也放心些。三兒他們,畢竟是大男人,總有些照顧不周的地方。”薛蟠何是不知道水婕兒的意思,讓她跟著,伺候是一回,監視著是另一回事情吧。薛蟠好不容易得了子嗣,雖現在還不知道是女男是女,但總有個盼頭了。況且,他對水婕兒恐怕是親情更多些,每日如此溫情,他也總是有累的時候,適度地拉開些距離,也讓他調整一下才好。“你啊,”說著,薛蟠寵溺地點了點水婕兒的鼻子,說道:“我們整日裡風餐露宿,各地奔走,女子怎麼能夠受得了,況帶著女子總是不方便的。你這小醋壇子,心裡打什麼算盤我還不知道,放心就是了。你相公我,這點覺悟還是有的。”是夜,又是好好安慰了一番水婕兒,才讓她稍微好受了些。這郡主畢竟不比彆的小家碧玉,自是得體非凡,雖沒有接觸過什麼政治朝堂,但是卻也很是體諒賢惠,倒是讓薛蟠更加歉疚起來。這三日,薛蟠除第一日回衙門整理善後外,就是去福王府拜托父王母妃照顧薛家和婕兒,又去了老師處辭行,其餘地就好好地在家中陪伴母親和妻子,順便交代了些事情與各處商行的管事才算完。第四日一早,薛蟠懷揣著聖上密旨和文碟文書,帶著三兒等八位護衛,告彆了母親等人,才騎著馬,駕著馬車上路,到城門口和眾人會合。此次辦差,戶部派了薛蟠任督察使,又派了點校官柯鼎和汪感業同行,又派了十位侍衛保護。這一下,一行二十多人,看起來又浩浩蕩蕩起來。看著薛蟠等人來了,眾人忙見禮。畢竟是上官到此,雖然薛蟠隻任者戶部主事一職,督察使也不過是個名目,可是他還是二等男爵,郡馬都尉,相當於一品武官官職,眾人自不敢造次。寒暄過後,兩位點校畢竟是文職,又沒有薛蟠的武功底子,自識趣地上了準備好的馬車,而薛蟠等人自是跨上了馬,一行人疾馳而去了。每年朝廷派遣督察使,都不免要罷黜幾位官員,所以總是引得各方勢力注意,這次也不例外,薛蟠一行人還沒有出京城,這名單就已經有人送往了兩江各處。不過這次讓各方都覺得不好辦的是,這次的督察使是福親王的小女婿,看在福親王的麵子上,眾人也不敢把薛蟠怎樣,隻能儘量避著他些才好。薛蟠還沒到,眾人就已經達成了共識,那就是吃好喝好,然後什麼事也沒有地安全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