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柳湘蓮(1 / 1)

薛蟠正緊張地看著四周的動靜, 就聽得一聲“咻”聲傳來,還不待回神, 就見著前方的護衛用手上的劍揮去了箭頭,看著釘在地上仍發出劇烈顫動的鐵箭, 薛蟠卻不覺的輕鬆,反而有一種沉重感,是誰要他的命呢,這箭毫無疑問是衝著他來的。不及多想,四周迅速跑出許多穿著尋常麻布衣服的人,看著卻像是從山中來的強盜,但如此明顯的殺意, 不問財物隻先殺人, 以及之前如此明顯目標的箭,卻不是強盜會有的行為。揮著劍朝眾人撲來,一時間大家戰成一團,薛蟠雖被護衛護在中間, 但對方人數眾多, 總有些突破重圍的朝薛蟠而來,薛蟠握緊手中的劍,先解決了眼前的人再說。雖然那些人手上功夫不差,但是和薛蟠等人想比,還是有一定差距,但他們勝在人數眾多上,一時大家也是戰的難分難舍, 此時,人實在像是在絞肉機上一般,迅速地可以結束對方的生命。薛蟠雖也是習武多年,不過向來都是以鍛煉身體為主,偶爾和護衛等切磋一二,獵殺些小動物,但從來沒有傷過人,更彆提要殺人了。看著人在自己眼前死去並不可怕,但是如果是自己親手結果了那些生命,卻又是另一回事了。一些倒下的人噴射而出的鮮血,有些染在了薛蟠的衣服上,從劍上滑落下來的鮮血,滴在手上,黏黏膩膩地,一股子血腥的氣味撲鼻而來。看著滿地的殘肢斷骸,被血染紅的土地,和那些死不瞑目的雙眼,薛蟠已經不知道要怎樣了,就像所有的思維都已經停滯,隻知道要殺了撲過來的人,僅此而已。正在這時,就聽得一聲“小心”,薛蟠微微轉身,正待回頭,就覺得後背一陣劇痛,像是有什麼東西貫穿了他一般。餘光所過,才知道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退到了隊伍的邊緣,正好在後方露出了空門。“大爺,”三兒用劍劈死了一個,才急急地跑到薛蟠身邊扶著了他。薛蟠眼前,隻見一人用劍急射而去,不遠處,正躲在樹上的一個刺客應聲倒下,胸前被劍插著的地方,鮮血染滿了衣衫,地上正躺著一把弓箭,和散落一地的鐵箭,正泛著寒光。那人亦不過是個青年,一身遊俠打扮,從刺客的身上拔出了劍,一陣鮮血噴湧而出,但地上的刺客卻毫無反應,卻是已經死去。大家見薛蟠受傷,更是暗恨自己沒有保護好,殺敵也更是凶悍起來。刺客見薛蟠中箭,還能走的人互相打了個眼色,便扶著受傷的人,邊打邊慢慢地退去。眾侍衛正待要追,烏景天忙說道:“不用追了,大家保護大人要緊。”又吩咐了身邊的人,部分人忙把薛蟠圍了起來,剩下地把多餘的馬匹歸攏,又從新整頓了行李等物。“大人”,烏景天走近前跪在薛蟠身邊,邊幫忙看著薛蟠的傷口,邊道:“屬下保護大人不利,望大人責罰。”薛蟠此時已經被劇痛席卷,也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身體像是慢慢的流失溫度,頭暈目眩起來,喘著粗氣,道:“這不是烏頭的責任,我們先離開這個地方再說。”薛蟠看不到自己的後背,所以不知道自己傷成什麼樣了,但是從自己感覺的情況來看,一定很不樂觀,目前急需的是處理傷口和大夫,然後找一個地方休息。看著從薛蟠傷口上流出來的鮮血,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黑色,烏景天的眉頭就更緊了。“大人,這箭上抹了毒,我們得儘快到最近的城鎮裡去找個大夫。”又從胸前掏出了一瓶子藥,打開了蓋子,倒出一粒。“大人,這是解毒丸,雖不知道您中了什麼毒,但這個至少能讓您撐上一段時間。說著掰開了薛蟠的嘴,把藥放了進去,三兒忙拿過水囊,讓薛蟠過著水把藥吞了進去。薛蟠覺得自己的靈魂就像是正在被剝離一般,無比清醒,卻又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看著剛才提醒他的青年問道:“不知這位壯士如何稱呼,剛才多謝你提醒,否則,這箭就正中我心口了。”那人收起了劍,一拱手道:“些許小事,不足掛齒,在下柳湘蓮。”“柳湘蓮,”薛蟠默默念叨,似乎在哪裡聽過這名字,但又有些想不起來,方笑道:“在下薛蟠,這次真是多謝柳兄,才撿回這條命。”柳湘蓮本是以為,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人物,但一聽薛蟠的名字,忙驚奇地問道:“這位大人可是榮國府賈寶玉所說的表兄,探花郎薛蟠?”薛蟠竟沒有想到柳湘蓮一語道破了他的身份,又似乎認識賈寶玉,點了點頭道:“正是,賈寶玉之母正是我的姨媽,不知柳兄”,正要說下去,就聽得一侍衛走過來輕聲道:“大人,這裡還有個活著。”烏景天和薛蟠一對望,就忙過去,在脖子處一按,那人確實還有呼吸,忙吩咐侍衛把人綁起來,處理了傷口,再抬到馬車上。很快,眾人就收拾妥當,兩位點校才從滿地的屍體中醒過神來,忙過來問候薛蟠。薛蟠被護衛迅速地抬到另一輛馬車中,薛蟠強撐著讓自己清醒,笑著對柳湘蓮說道:“不知道柳兄要去往何處?”柳湘蓮一直不過是四處遊覽,也沒有固定的目的,今日不過閒暇,正要去濟東城看望好友,騎馬在官道上的時候,聽到前方樹林中有兵器交接之聲,本不欲理會,但是從小他就向往著遊俠一般的生活,況今日又被他遇到,鬼使神差地就駕馬過了去,正好看到那躲在樹上的刺客射箭,才忙出聲提醒了薛蟠。知道薛蟠就是賈寶玉經常掛在嘴邊的那位表兄,就更是好奇起來,笑著說道:“不過四處走走罷了,也沒有特彆要去的地方。”“既是如此,不如就和我們同行如何,剛我們的話還沒有說完,等我們安頓下來,再敘如何?”柳湘蓮看薛蟠的臉色慘白,想是傷勢也頗重,也不愈耽擱他的時間,忙點了點頭應了,道:“如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薛蟠見柳湘蓮點頭,方看了眼三兒,三兒明白,讓人照應著柳湘蓮。薛蟠感覺自己越來越昏昏沉沉起來,不僅僅是因為中毒,更是因為失血過多。三兒雖不敢拔箭,但已經在傷口附近撒了傷藥止血,不過恐是因著毒的特性,效果不是很好罷了。三兒雖表麵沉穩,其實心裡比誰都慌張和自責,這次隨著主子出門,竟是沒有保護好,反而讓主子受傷了,要不是主子傷勢要緊,三兒此時恨不得立馬去審問那個還活著的刺客,定要把這幕後的黑手活活打死才甘心。幸好這一隊人馬訓練有素,剛才這一係列的舉動亦不過是片刻時間,眾人就已經疾馳在了去往濟寧城的路上。烏景天看著馬車中的薛蟠,雖然馬車內由簾子擋住,看不真切,但是烏景天也知道薛蟠傷的很重。想起剛才薛蟠的表現,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子敬佩的感覺來。這薛郡馬倒不是和他想象中一樣,是個軟弱的書生,剛才殺敵,那股子狠勁和利落的身手,可以看出平日裡也是刻苦用功過的。對於他們這些武人來說,隻有同樣武藝高強之輩,才受他們尊重,在他們心裡,強者是值得尊敬的,而薛蟠今日的表現,卻是符合他們的要求。看著薛蟠帶來的這些護衛,各各步伐有力,不是彆人家三腳貓功夫可比。眾侍衛對薛蟠等人更是多了份信任感和認同感。幸好這裡離濟寧城不是很遠,官道上的路麵也不是很顛簸,才能保證行進的速度,不過如此,薛蟠躺在馬車上也很是不舒服。三兒忙用厚墊子,為薛蟠墊了些,又不敢碰到背上還插著的箭頭,隻能很小心的伺候。薛蟠自己也是會些醫術,雖不是很精通,但總比旁人要強些。趁著自己還不是很迷糊的時候,勉強抬起了自己的手,按在另一隻手的脈搏上,細細地感覺起來。通過自己中毒後的反應和脈象來看,可能烏頭剛給他吃的那裡解毒丸似乎起了些作用,毒沒有很快地擴散到心脈,但即便如此,這箭傷也是不容小覷了。雖然讓他避過要害,但似乎還是傷到了肺部,讓他呼吸也有些困難起來。暈眩更加明顯,但是薛蟠不斷提醒自己,不能暈倒,因為一旦喪失意識,對於自己和眾人來說將更加麻煩,有可能自己將不再醒來。用力地咬了下嘴唇,頓時滿口血腥味傳來,但是劇痛卻也喚回了薛蟠朦朧的意識。薛蟠虛弱地說道:“三兒,把馬車上的那個藥匣子打開,那瓶墨綠的,打開。”三兒手略微有些顫抖,雖然有武功在身,但他和薛蟠一樣,哪經曆過今天的事,又見薛蟠已經滿目蒼白,嘴唇卻泛著不正常的黑紫。急急地在馬車上一陣亂找,終於找到了薛蟠說的那個匣子,打開了其中墨綠的小瓶子,倒出了一些晶瑩的藥丸,不過米粒般大小。這些都是以前從王太醫那兒要來的,解毒療傷甚是靈驗。這宮裡的太醫,誰沒有一手絕活,而薛蟠常去和王太醫討教醫道,久而久之也和他混得極熟,薛蟠才能死皮賴臉地從他那裡要了那麼一瓶。據說這些是他們王家不傳之密,世代相傳的良藥。勉強自己把一些藥丸吞了進去,自己的神誌也開始迷迷糊糊起來,但是卻能感覺到從傷口處傳來的陣陣清涼。“不要告訴家裡,我受傷之事。”也不管三兒是否聽見,是否應答,薛蟠微弱地說道。迷迷糊糊之間,似乎有人把自己抬了出來,又把自己趴著放在了軟軟的地方,薛蟠鬆了一口氣,知道已經到了鎮上,就沉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這無邊的黑暗裡,薛蟠覺得自己一下子走進了火山,燥熱難當,一下子又掉到了冰雪中,刺骨寒冷,這忽冷忽熱好是難受,隱約似乎有人在自己身邊走動,叫自己的名字,為自己擦身灌藥,又有開門關門之聲,但薛蟠卻沒有一點力氣醒來,一根手指頭也沒法動彈。因為是趴睡著的緣故,感覺胸口總是有些刺刺地疼,呼吸也不是很順暢,但是薛蟠現在口不能言,實在是沒有人能幫他,迷糊間又沉沉地睡去。待薛蟠又一次醒來,發現自己有些子力氣了,慢慢地睜開乾澀的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好一會子,才適應了房間裡的光線,薛蟠才四處打量了一下。這是一間很普通的廂房,沒有薛府的精致,也沒有賈府的華麗,不過是放些簡單的擺設,但是卻很乾淨。光線從打開的窗外斜射進來,帶來了些許涼風,知了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可想而知,這個地方是如何的安靜,透過窗子,可以看到些綠意盎然的樹木花草。薛蟠現在隻能趴著躺在床上,感覺背後的箭已經被人拔了下來,傷口也得到了很好的處理,可能是上了藥的緣故,雖有些刺痛,但比剛受傷那會子,卻已經好了許多。趴在床上,薛蟠對此次的刺殺很是不解,這些人明顯是衝著他來的,可是到目前為止,他似乎還沒有觸動到誰的利益,若是到了江南,真正開始查到些什麼,這還有些可能,可是薛蟠這一路而來,不過是做戲罷了,難道這樣也要惹來殺身之禍,薛蟠有些想不明白。薛蟠明白,正如老師所說的,他這次來,主要的目的,不過是吸引眾人的注意,分散張大人那邊的壓力,又能利用自身在江南的優勢,給張大人一些輔助,好讓他能夠順利地查案罷了。而他自己,能查到些什麼固然好,但是查不到也沒什麼勉強的。畢竟這次甄家一案,老師還是不希望薛蟠攝入地過深,還是避些嫌好。那麼會是誰主導了這一切,又是誰要置他於死地呢。薛蟠實在是沒有頭緒,不過今次撿回一條命,等回了京,還真得好好謝謝王太醫才是了。薛蟠正在想著有的沒的,就聽到開門的聲音,“大爺您醒了。”三兒和順子端著藥碗和水盆走了進來,看見薛蟠張開了眼睛,激動地驚呼道。見有人來了,薛蟠終於鬆了口氣,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嘶啞地厲害,“水”,破鑼般的聲音從薛蟠的嘴裡冒了出來,還真是嚇了自己一跳。三兒忙放下了手中端著的藥,在茶壺裡倒了些茶,順子忙給薛蟠下麵墊了些墊子,好方便薛蟠喝水。就著三兒地手,薛蟠迫不及待地喝了幾口,才覺得好些。整整喝了兩碗,薛蟠才覺得自己的嘴唇不那麼乾澀,嗓子也好些了,才問道:“這裡是哪裡?”“大爺,這裡是濟東城的客棧。那天您暈了過去,烏頭就就近找了家客棧住下,又找了城中的大夫,才救回了您。您這一昏迷就整整三天,我和順子半步都不敢離開您,才我們去拿藥,您就醒了,早知道我就守在您身邊了。”三兒見薛蟠醒來,這心才真正地放了下來。這三天來,薛蟠一直就在斷斷續續地發燒,大夫都說如果再不退燒,可就真的有生命的危險。好在在今日早上,薛蟠的燒退了下去,大夫和眾人才鬆了口氣。三兒見薛蟠醒來,這一激動,就更是劈裡啪啦地說了一大堆,邊上的順子雖也高興,但看著薛蟠明顯的疲色,忙打斷了三兒的話,說道:“大爺還是先喝藥吧,這藥要乘熱喝才好。”三兒這才想起來,嘿嘿笑著端過放在桌子上的藥碗,喂著給薛蟠吃了。薛蟠本就舌苔發苦,這藥雖也很是苦澀,但薛蟠卻並無多大感覺,隻皺著眉把藥都喝了下去。為薛蟠拭了拭嘴邊的藥汁,三兒才把碗放在了旁邊,和順子一起為薛蟠擦拭起身子來。一直跟著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個極愛乾淨的人,最是忍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汗漬,三兒也是每日為薛蟠擦身,服侍地周到體貼。薛蟠畢竟已經做男人十多年了,見三兒和順子幫他擦身雖有些覺得彆扭,其他的倒也是沒什麼了。習慣真是件可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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