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原因(1 / 1)

寂靜無聲的世界, 一片黑暗,隻有“滴答滴答”的水聲和穿堂而過的風聲表明, 他還活在人間這一事實。徐讓天前一刻還在暖玉溫香之中柔情蜜意,好不快活, 而現在醒來,卻發現自己被四腳大綁地在一個黑暗的小屋子裡,這落差還不是一般的大。“有人在嗎,出來,有人在嗎?”徐讓天覺得這樣未知的情況,詭異的環境都讓他很是不安,四周安靜極了, 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巨大的跳動之聲, 急促的喘息著,想要讓自己呼進去更多的空氣,從而緩解自己的緊張,不過這成效似乎不大, 每多呆一刻, 都是在挑戰他的心裡極限。“是誰,有膽子出來,爺爺我天不怕地不怕,你給我出來。”仍沒有人回答他,好像這個世界隻有他一人一般。人對於未知的恐懼,往往會超乎自己的想象。“你們是誰,要做什麼, 給我,給我出來說清楚。”“有沒有喘氣的,給我出來啊,出來。”“你們這些王八羔子,狗雜種,掉了膽子的孬種,帶綠帽的賤貨,出來,出來啊。”“出來啊,你們給我出來。”“出來~~~”。任憑徐讓天如何喊話,就是無人應答他,在這個黑乎乎的屋子裡,甚至你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徐讓天隻能通過自己的饑餓來判斷,至少已經過去了一天,因為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這裡除了眼前的一碗水,什麼都沒有,可是就算是這一碗水,卻也正好放在了他一臂之遠的地方,叫他如何挪動掙紮,卻還是夠不到。粗壯的麻繩勒緊著徐讓天的四肢,從掙紮中,生疼生疼,到現在已經失去了知覺。腹中的饑餓似乎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嚴重,因為之前長時間的喊話,嘴唇乾澀無比,嘴裡也分泌不出一點唾液來滋潤,看著眼前的那碗水,徐讓天覺得那就是他的世界,是他所有的貪婪。寂靜的世界,原來是那麼可怕,徐讓天現在覺得哪怕是一隻老鼠能夠路過,也是件好事,至少能夠分散他對於那碗水的渴望。身體的力氣正在流逝,他從剛開始的精力旺盛,到現在全身乏力,似乎每次說話,每次輕微的動作都會消耗他莫大的能量一般。而另一邊,抓住了徐讓天,薛蟠終於放下了些心,拿出了事先已經寫好的信,對三兒說道:“這是給夫人和少奶奶的信,你讓夥計儘快送出去。”“是,爺,奴才知道了。往日大爺都是三四天一封,這次可是有些久了,夫人和少奶奶還不知道要急成什麼樣呢。”“去吧,彆貧嘴。”薛蟠睨了眼三兒,笑著說道。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忙說道:“回來”。看著跑進來的三兒,薛蟠說道:“把烏頭請來。”三兒看了眼薛蟠,才笑眯眯的去了,薛蟠的傷勢一直都恢複地很好,大夥也終於能夠放下些心,心情也愉快了起來。傷口已經開始結疤,總是有些癢癢的,但是薛蟠卻覺得心情很好,這次能撿回條命,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這次帶的藥也齊全,傷藥都是頂好的,才能有如此快的效果。坐在軟椅上,薛蟠想起還在後院黑屋子裡的那個徐讓天,就又心情鬱悶起來。他派人查過,實在是沒有什麼得罪過他的地方,況且,這徐讓天,幾年前還是甄家的一個管事,照理說更是和薛蟠不搭邊。不過這次也不是沒有收獲的,笑看著桌上擺放的賬本,不過寥寥幾本,卻是彌足珍貴,薛蟠看到這些,就覺得這次受傷也算是值得了。這些賬本不是彆的,正是記載了甄家虧空內務府的部分銀兩,以及賄賂官員的部分名單。看起來這徐天讓還是很有心計,能夠在當管事那麼些年,偷偷地記錄下這些,知道了這些還能活著從甄家出來,也算是有本事了。這些都是侍衛們從徐宅,徐讓天家佛堂的佛龕下找到的,也算是他們細心,這地方也能被他們翻到。想到此,薛蟠拿出了兩本,另兩本則重新用布包好了,收了起來。雖然胳膊和胸口仍然有些使不上力,但是寫字還是馬馬虎虎可以,便走到書桌前提筆寫了起來。其實薛蟠一直沒有發出家書也是有一定顧及,當時他並不能夠保證,他家商行中,是否已經混進了徐讓天的細作,萬一他送家書的事被泄露,那麼他還活著,至少還很清醒就不難猜到了,所以謹慎起見,他還是忍住沒有送出去。再者,他一直都是自己親自寫信,他的字跡,親近的人又怎麼會看不出來,而當時他又受傷,哪能動筆寫字,讓人代筆反生疑竇。把字吹乾,細細地折好放進了信封裡,又用蠟封好了信封,蓋上章,和桌上的賬冊放在一起。忙完了這些,就聽到了敲門聲。“大人,是我。”薛蟠聽出是烏景天的聲音,笑著說道:“進來。”見烏景天進來,薛蟠笑著說道:“烏頭,來的正好,等會子麻煩你派人把這包袱和信送出去,給兩江巡撫張傑,張大人。”烏頭忙拱手道:“是,下官明白。”“烏頭何必如此拘謹,坐吧,我還有事問你。”烏景天心裡那個叫囂啊,才已經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傳了回去,不知道上麵要怎麼處分他才是,想起這些,心中就懊惱萬分,擔憂萬分。雖然心中忐忑了些,但是烏景天知道,這次確實是他沒有保護好大人,才讓大人受如此重的傷,雖然不知道大人的毒是如何解的,但是這箭傷也夠受了。薛大人畢竟是一個文官,雖有些武藝,怎麼能和他們這些整日裡舞刀弄槍的比。這次和薛大人出來辦差,卻發生了這樣的事,烏景天也很是自責。況且,薛蟠此次出來,能夠讓聖上派他們來保護,可見聖上對薛大人的看重。心思急轉,烏景天臉上還是一副威武的樣子,謝了之後方坐了下來。“那徐讓天怎麼樣了?”“大人放心,才來的時候還有力氣叫喚,如今卻是不能了。這餓他兩天,在去問,我們也輕鬆許多。”其實烏景天等人本來可以不那麼折磨徐讓天,可是誰讓他派的人,好死不死地傷了薛蟠呢,大家有氣,也隻好都發在他身上了。薛蟠聽了,點點頭,道:“既如此,不知今日烏頭是否有空,陪我走一遭,我倒想看看,這徐讓天到底是誰,能對我下如此殺心。”“這”,烏景天卻是有些為難,“大人身上有傷,還是不宜走動為好,況且那裡也不乾淨,讓大人的傷口感染了就不好了。這些小事,還是讓我們來,大人等我們的回複就是了。”薛蟠也知道烏景天的顧慮,那裡恐怕是薛蟠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場麵,不過薛蟠向來不是什麼膽小之輩,不會被那點子手段就嚇怕了。搖了搖頭,道:“這徐讓天畢竟是衝我來的,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有烏頭陪著,想必也不會有什麼事情,況且,我隻呆一會子,不會有事的。”說著就起身叫來了順子,他的另一個小廝,讓他伺候著穿了些外衣。烏景天見薛蟠執意如此,也隻好應了。順子扶著薛蟠,跟著烏景天走到了客棧後院的一間房間。這客棧有幾處院落,而這裡因為薛蟠養傷的緣故,前後兩處,則都被他們包了下來,以防他人打擾。薛蟠等人雖鬨了大動靜,但是因為來到此處沒有亮明身份,住的又是客棧,城中之人也不過以為是比較富有的行商之人,這才沒有招來當地官員的拜訪。否則以薛蟠的身份,哪還有現在如此清閒養傷的生活。這處院子,裡麵有好些個侍衛把守,但卻誰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來,就可見他們的素質如何了。薛蟠一路走來,雖然現在夏季,各處綠意盎然,但是卻總是一股子壓抑的氣氛,好像這裡不是客棧,而是大理寺牢房一般肅靜。隨著烏景天走進了一間四麵都用木板封死了的房間,透過縫隙,可見裡麵漆黑一片,薛蟠用眼神示意,烏景天方讓人打開了房間的門,一股子臊氣撲麵而來,薛蟠忙用帕子捂住了鼻子,一會子才好些。烏景天和兩名侍衛先進了去,薛蟠才由順子扶著進來。一道陽光從門外射進來,薛蟠才看見裡麵的情形。隻見徐讓天被四肢大綁在十字柱上,披頭散發好不淒慘。在一臂之外,放著一碗子水,卻隻能讓你看,卻怎麼也夠不著。徐讓天看起來不過四十來歲的樣子,雖然這幾天的折磨讓他蒼老了許多。侍衛抬了張椅子,放在了遠離徐讓天的位置,順子方扶著薛蟠坐了。可能是不適應突然的光線,徐讓天閉著眼睛,好一會子才慢慢張開。他的眼睛從迷茫漸漸的清晰,但總是有些遲緩的看著眾人。當看到薛蟠的時候,徐讓天眼中瞬間迸發出恨意,臉也猙獰扭曲起來,也不知道哪來那股子力氣,竟不斷掙紮起來。“薛蟠,是你,原來你還沒有死,蒼天無眼啊,為什麼你沒有死,你去死,去死。”嘶啞的嗓音不斷的爆出惡毒的話語,那股恨意,連薛蟠自己都有些心驚起來。但就算如此,薛蟠仍沒有一絲的恐懼和退讓,不過是淡淡的問道:“為什麼要殺我,我似乎不認識你。”這份淡定,倒是讓烏景天又高看了些,如此情況,一般人總是激動的詢問,或是被徐讓天剛才的樣子嚇到,可是薛蟠似乎看到的不過是春花秋月一般,淡淡撩人。聽了薛蟠此言,徐讓天大聲地哈哈笑了起來,那嘶啞枯槁的嗓音,發出那樣的笑聲,回蕩在眾人耳邊,不由得讓人打起了寒顫。“為什麼,為什麼,哈哈哈,你當然不認識我,薛大爺,你當然不認識我。”薛蟠隻看著他,眼中毫無波動,似乎是個耐心知禮的聽眾一般,和這詭異的氣氛卻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你不認識我,可你應該認識趙三祿,你薛家的管事,那個七年前因著貪了貨物錢財,被你活活讓人打死的那個管事,你應該不會忘記吧。”趙三祿,是他,薛蟠對他還是有些印象的,畢竟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在他麵前死的人,還是他命人打死的。可是那時候,他年紀小,又不能很快讓那些管事信服,這是當時最有效最快的辦法,即使現在薛蟠不用這些來讓人聽命,但是薛蟠仍不會後悔當時所為。況且那個趙三祿可不是第一次貪墨了東西,這些年來,因著父親也不是管的很嚴,他背地裡已經不知道偷偷運走了多少東西,他管理的鋪子,永遠都是勉強保底,更本談不上什麼收入,可是實際情況是,那些收入都被他私底下克扣了,所以才一直連年虧損,但這些還不是薛蟠認為他該死的原因。看著薛蟠仍是一點都不驚訝,徐讓天更是恨意滿懷,淚流不止。“趙三祿,是我的弟弟,同母異父的親弟弟。我就那麼一個弟弟,我的弟弟,如今卻死在你們薛家,薛蟠,你是我的仇人,我要你死,你這個凶手,我詛咒你,不得好死,你去下地獄去吧。”說著便哈哈大笑起來,“弟弟,哥哥無能,不能為你報仇,哥哥無能啊。”笑夠了,方狠厲地看著薛蟠,道:“薛蟠,如今我落在你手裡,要殺要刮悉聽尊便,但是你記住,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原來這趙三祿和徐讓天是同母異父的兄弟,隻因父親死了,母親不能養活他和自己,便改嫁給了薛家的一個仆人為妻,後來才生下了趙三祿。但因著繼父不願徐讓天和他們住一起,所以一直以來徐讓天都是和奶奶住在外麵,母親會定期地給些銀兩,倒也過得去,所以眾人才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是趙三祿卻是從小和這哥哥要好,兄弟倆感情深厚。後來徐讓天長大了,就出外闖蕩,後得了甄家的賞識,才投了門下為奴,一步步爬上了管事的位置。數年前知道弟弟在薛家被活活打死,雖然他也知道弟弟手腳有些不乾淨,但畢竟是在這世上唯一的弟弟,就打定了主意要為趙三祿報仇,才有了如今的一出。“原來如此。”薛蟠沉默了許久,眾人也不敢出聲,徐讓天用眼睛狠狠地盯著薛蟠,好像隻要這樣就能讓薛蟠死一般。“哈哈哈”,正待烏景天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大家卻聽到薛蟠大笑了起來。薛蟠站了起來,順子想要扶著,卻被薛蟠推開,薛蟠一步步走向徐讓天,到了他跟前才停了下來。因著他的舉動,眾人都緊張起來,走上一步,作出警戒的動作,隨時出擊。站在徐讓天的跟前,薛蟠兩眼坦然地看著徐讓天,平靜地說道:“我告訴你,就算再讓我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那麼做的。對於處罰趙三祿,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直到現在為止。”看著徐讓天目露凶光,不斷地掙紮著要撲向薛蟠,粗重的麻繩摩擦在木頭上,發出巨大的聲響。薛蟠看著他,歎了口氣,道:“我敬重你,是個鐵錚錚的漢子,對你弟弟,算是有情有義了。如果你弟弟死了,你要找我報仇,那麼因為你弟弟而死的那些人,又該找誰報仇呢。”薛蟠冷笑一聲,道:“貪墨錢財,他那麼多年貪鋪子裡的錢也夠多了,隻要不很過分,薛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讓他已故的父親一生都在為薛家賣命呢,我自認為薛家對地起他,我薛蟠更是無愧於他。可是,他貪了不該拿的錢,那是彆人救命的錢,是薛家用來賑災,救那些受苦百姓的錢。”看著徐讓天,薛蟠道:“你去過不少地方,這百姓受苦,災後多少人流離失所,喪生性命,有多麼苦,我不清楚,你應該清楚吧。你知道那筆錢能救多少人的命,能讓那次洪災多少人活下來。你弟弟竟是這樣的錢也拿,我看是良心也被狗吃了。”薛蟠慢慢的走回到椅子上坐了,方又厲聲說道:“他既然是薛家的奴才,這一生生死都在薛家,難道我這做主人的還沒有權利罰他不成,他連這樣的覺悟都沒有?”又笑睨著這徐讓天道:“倒是你好心計,甄家找了你這麼個奴才,也算是祖上倒黴了。”看著徐讓天不解的眼神,薛蟠方有說道:“不是嗎,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看來你的記性也不是很好,連佛龕下放著的東西,都忘了呢。”薛蟠站了起來,也不去看徐讓天震驚的眼睛,被順子扶著出去了。烏景天隨著出來,薛蟠笑著說道:“烏頭就不用送了,這麼點子路,由順子陪著就是了。接下去的事,就有勞烏頭處理了。”烏景天忙應了,才看著薛蟠慢慢地走了出去。這個少年,不滿二十歲,卻越來越給人一種沉穩淡定的感覺,連烏景天也是敬佩起來了。歎了口氣,烏景天方回身往裡麵走去,聖上肯定要知道結果,而且此次還找到了甄家的一些罪證,也算是意外之喜了。薛蟠既然已經知道了原因,倒也放下了心,又找到了甄家的東西,但是畢竟是甄家,薛蟠也不好牽涉太多,隻好把東西交給張大人來處理。至於為什麼隻給了兩本,因為薛蟠怕這些東西,萬一走失或者中途給人偷走,至少他這裡還有一些,也算是兩手準備。順子扶著薛蟠慢慢地走了回去,因怕傷口裂開,兩人走的極慢,這倒方便薛蟠眼裡欣賞風景。其實這兩個院子臨地極近,也沒什麼可以看的,但薛蟠在屋裡憋了許久,現在看什麼都覺得美了。正走著,就見著柳湘蓮和一人笑嗬嗬地走過來,見薛蟠,方笑著說道:“薛兄,你讓我們好找,看,是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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