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看著從西角門中走過來的柳湘蓮, 帶著一種屬於春天的活力氣息,就那麼撲鼻而來, 薛蟠看著,一下自己也精神, 也是笑了起來。“薛兄,看,是誰來了?”隻見賈璉從柳湘蓮身後走了出來,笑吟吟的走過來,一生長衫,此時倒也是顯出了些精乾的樣子。“蟠弟,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你。”說著兩人已經走到了薛蟠的跟前, 看著薛蟠臉色蒼白, 雖然經過多日調養,已經沒有開始時那麼毫無血色,但現在仍有些體虛還是能一眼看出來。柳湘蓮走到近前,笑著說道:“才在客棧門口見到璉二爺, 我就把他拉過來了。這世上還真有如此巧遇, 我們竟會在這樣的小地方相聚。”賈璉眼光一閃,哈哈笑了起來,“正是如此,”又對薛蟠說道:“我怎麼看蟠弟氣色不是很好,哪裡不舒服?”薛蟠擺了擺手道:“沒什麼,不過是遇上了些小麻煩,受了些傷, 現在正在休養,璉二哥回去可不能對家裡提起才好,讓母親知道了,又要一番嘮叨。”賈璉見了,笑了笑,點頭道:“放心吧,既然你囑咐了,我不說就是了。隻你看著卻有些不好,自己仔細著身子才好。”“我們還是回房說罷,薛兄身上還有傷,在這裡呆著,仔細吹了風。”賈璉覺得柳湘蓮說得很有道理,亦是勸著薛蟠回房去,三人才和薛蟠一起,慢慢的回了房間。順子伺候薛蟠坐了,才去倒茶拿點心不提。“璉二哥怎麼在這?”賈璉一笑道:“沒什麼,不過是領了衙門裡的差事,順便又出來辦些貨回去罷了。”薛蟠也不是很在意,正好順子進來倒茶,薛蟠走了這麼一遭,也確實渴了,就拿起杯子來喝了幾口,才覺得舒服。賈璉見薛蟠不問,心中亦鬆了口氣,忙笑著對柳湘蓮說道:“柳二弟可是讓我們好找,你這一走,竟也是一句話不留,害得我們這些人想找你聽戲也沒處尋你,寶玉還老在我麵前提起你,待你回京,定要多罰你幾杯才是。歎了口氣,柳湘蓮才道:“我這一漂泊之人,四處流浪,難得還有朋友惦念,也算是不枉此生了。”看著柳湘蓮,賈璉方想起尤二姐臨行前說過的話,那尤三姐不就是喜歡柳湘蓮嘛,今日何不提了此事,也算是解了賈珍的難,斷了他的念想。賈璉哈哈笑了起來,曖昧地說道:“我和蟠弟都是有家有業的人,自是有人惦記,人嘛還是早點尋個知心之人成家為好,柳二弟如今也是老大不小的年紀,難道就沒有這樣的心思?”說著還朝著薛蟠眨了眨眼,薛蟠意會,亦是笑了起來。“璉二哥說的有道理,柳兄如此品貌,何愁沒有知心女兒相配,就怕是自己挑花了眼,不知如何是好了吧。”柳湘蓮歎息搖了搖頭道:“薛兄莫要取笑我,我柳家已經家道中落,我又是個愛四處漂泊之人,哪有女兒家願意嫁於我。況,我又不愛那些女子的矯揉造作,柔弱扶柳之態,卻也想要找一個絕色女子共度一生。”賈璉心裡一尋思,在薛蟠麵前還是不要說出自己和尤二姐的事情為好,又想到今日巧遇柳湘蓮,又能把尤二姐托付之事辦成,回去之後,尤二姐也定是會柔情蜜意,百般承歡才是。想到此,更是得意地笑了起來,“可真是巧了,我就知道一個女子,生的亦是美豔絕倫,她的品貌那真是古今有一無二的,倒是和柳二弟甚是匹配,她們家也拖了我為此女子尋個婆家,又很是符合柳二弟的要求,如今看來不就是天賜姻緣。”柳湘蓮一聽是個美豔絕倫的女子,也不知怎的,竟也是有些動心,忙問道:“當真如此,璉二哥可不是要拿話狂我才好。”賈璉扶手道:“姑娘家的大事,我怎會打誑語,柳二弟放心就是了,如果你也同意,我就在此做主,讓你與那女子說定了親事如何,待你回京,就讓媒婆上門,一切也就妥當了。”柳湘蓮得了賈璉的意思,忙起身躬身道:“既是如此,小弟此事就全賴二哥了。等弟探過了姑母,不過一月之內,就進京,到時候再定,如何?”賈璉點頭,哪有不應的道理,又一笑道:“如此甚好,不過我這回去說,要讓那姑娘家人等你來迎,空口白話,豈能讓人信服,不如你拿出一件貼身之物作為信物,我也好去說項不是?”柳湘蓮為難道:“大丈夫豈有失信於人之理?況且我身無長物,哪有什麼貴重之物可送。”“不用那些貴重的,隻你貼身之物一件,權作定禮就是了。”賈璉就是想要立馬把這事定了就好,讓柳湘蓮拿出了定禮,這事也就算是十拿九穩了。薛蟠在旁邊看著,倒也不插嘴,隻是奇怪賈璉怎麼在此事上如此積極,但,這畢竟和自己沒有太大乾係,況柳湘蓮自己也心動,薛蟠還能說什麼呢。這寧拆十座廟,不悔一門親。賈璉竟已說到如此地步,柳湘蓮心中一定,拿出了手中的鴛鴦劍,說道:“此是小弟家傳之物,如今我就把此劍交予二哥為定吧。此劍比我的命還要重要,如今交付,也算是聊表我的心意了。”賈璉哪有不高興的,更是笑逐顏開的接過方好,保證會保管好此物,安全交到姑娘手中。見這定禮都已經下了,薛蟠才笑著說道:“說了這半日,璉二哥還沒有說,這尤三姐是何來曆?”此事柳湘蓮才恍然自己的莽撞,也用眼神看著賈璉,賈璉自不會說是自己小妾之妹。若是隻有柳湘蓮或旁的人在,說了也是一方風流趣事,但若是薛蟠,賈璉還是有所顧忌的。方笑著說道:“此女也不是旁人,是我家的親戚。她的大姐,就是賈珍的媳婦,尤氏。此女在家排行老三,所以叫尤三姐,她可是比她的姐姐更是長的貌美。賈敬老爺去了,那府裡尤氏一人忙不過來,才找來了她的兩個妹妹和老子娘幫忙,我在那時才見過。那尤老娘也是個寡婦,一人拉扯兩個姑娘也是辛苦,又沒有見過什麼世麵,才托付了我,讓幫著為此女尋門可托付的親事。”說到此,薛蟠亦總覺得是哪裡有些印象的,隻可惜這麼多年過去,很多事情他的已經忘記了,也就不在意。因著薛蟠有傷在身,不能飲酒,賈璉又不想薛蟠再問起他此來的事,亦就很快的告辭去了。待送走了賈璉,薛蟠才發現柳湘蓮麵色有些不對,他又是個不會藏事的人,什麼都擺在臉上。“才不好好的,柳兄現在怎麼就有些愁眉不展了?”薛蟠回到躺椅上坐了,方笑著說道。這些日子以來,他也已經和柳湘蓮混的極熟悉,也不像先前的客套,自是隨意自在地很。薛蟠如此,柳湘蓮也不在意,自在椅子上坐了,才歎息道:“我正後悔,剛才答應的太過痛快,現在想來,卻有些不對勁起來了。”“哦?怎麼個不對勁,柳兄也跟我說說,我為你參謀參謀如何?”柳湘蓮也不以薛蟠為外人,方說道:“要說出個什麼理來,我倒是沒有,隻是。”柳湘蓮看了眼薛蟠,得了他的鼓勵,又說道:“隻是,我和璉二哥也算不上多麼深交,如今他卻急急忙忙,三言兩語的就要我定了這門親事,端得奇怪。若真如他所說,美豔無雙,獨一無二的女子,又怎麼會輪到了我。況且,如今又住在賈府之中,他們府中,除了門口那對石獅子,還有什麼是乾淨的。想到此,薛兄不覺得奇怪?”其實薛蟠也覺得柳湘蓮的話有些道理,但是這畢竟是一個女子的幸福,既然今日已經定下了,又怎能反悔,萬一是個好女子,又哪能受如此的委屈。“才聽璉二哥說,那尤老娘竟是一個寡婦,想來拉扯這兩個姑娘也算是不易,不是常有此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況她還有那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就更是蜚短流長了。她們又不是什麼大家小姐,小門小戶的就更是招惹是非,有些流言我看也是正常,並不需要當真。”看柳湘蓮點頭,薛蟠才又說道:“今日,璉二哥之事,確實透著些古怪,但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柳兄又豈能被閒言碎語蒙蔽了雙眼。這江湖兒女,不是向來不拘小節,若是柳兄有疑問,不如回了京城,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那尤三姐,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豈不比從旁人那聽來地更是準確。”柳湘蓮聽了薛蟠的話,亦是覺得有道理,他行走江湖,看多了那些女子,為家計奔波,拋頭露麵,他也不會為此而看不起她們,反生出了一股子尊重佩服之感。“但是,”柳湘蓮又有些為難,那賈珍他也是知道的,她們賈府的男人,有幾個是真正正緊的,賈珍就更是有好色之名,如若那尤三姐果真貌美,又怎麼會逃脫了賈珍的手心,若真是娶了她,恐怕自己頭上就頂了個綠油油的大帽子了。薛蟠也知道柳湘蓮為難的地方,心思一轉,說道:“柳兄的疑惑我也知道,不過依我對珍大哥的了解,若是那尤三姐真的被珍大哥沾了,恐怕早就收了房了,哪還要在外另找夫婿的道理。還是那句話,等柳兄回了京,自己去看看不就是了。我們現在在這裡揣測,也不會有多大效果。不過若是那尤三姐本就沒有什麼事,而柳兄又和她情投意合,定要寫信告知與我,我們相識一場,待你們成親之日,就算我仍不在京中,也定要備下厚禮以賀才是。”柳湘蓮聽了薛蟠的分析,心中總是安定了些,待回了京,打聽了就是,若是真不好,退了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薛蟠想來,柳湘蓮畢竟救他一命,又不要求什麼回報,如今既然要幫忙,薛蟠自是要出些力才是。“柳兄一人,到了京城,這豪門大戶之中的許多事也不是能打聽得到,或是不過是些外麵的謠傳,有些又豈能是真的。待我修書一封,給家裡的管事,讓他們也幫著打聽一二,這各府裡的消息,他們這些人總是有些門道的。柳兄回了京,儘管找我府裡的大總管王忠就是了。”聽到薛蟠肯幫忙,柳湘蓮哪有不感激的,忙躬身謝了,倒是惹得薛蟠哈哈笑了起來,兩人的情誼倒是竟在不言中了。薛蟠不知道,此時他的一番話,竟是已經改變了柳湘蓮和尤三姐的命運,也是猶未可知的。但是這些到底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還是壞的呢,就隻能看以後的發展了。若是一個穿越而來的人,又是極關注紅樓夢的,定會和柳湘蓮好好說說,可是薛蟠在現代也不過是草草地看了些紅樓夢的故事,人物情節竟也是不全的,又在這裡生活了十來年,也沒有刻意地去記紅樓夢等人物,如今那些記得的事情也已經忘的差不多了。按照薛蟠的個性,要不是和柳湘蓮相處的就極好,柳湘蓮又是救過他一命的人,這些閒事他才不會管呢。待送走了柳湘蓮,薛蟠方好好整理了今日之事,那徐讓天的事情,薛蟠現在已經不放在心上了,因為他無愧於心,對於徐讓天的所為,也隻能歎息一聲而過。搜到的那些關於甄家的罪證,隻要交給張大人去處理也就是了,和薛蟠也是不相乾了。那麼如今隻要在這裡養好傷,然後繼續上路,能夠拿些不相乾小人物的開開刀,讓那些心裡有虧的心肝兒顫顫也就是了。此次辦差,除了路上辛苦一些外,倒也是個旅遊的好時機,一路看著美麗的山川,偶爾還可以吃到各地的美食,薛蟠覺得也算是一番享受。賈璉回了房間,剛提起的心才放了下來。此次回程可不比他去的時候,本來,他去平州辦差,半個月來回也就是了,理應早就回了京城,在溫柔鄉裡好不快活,可半路上接了王夫人的一封信,才又回轉去了江南甄家,如今才護著這十幾輛的馬車而來。這一耽擱,才會在此與薛蟠、柳湘蓮相遇。這甄家恐怕也聞出些不對的地方,才忙忙地把一些財務放到王夫人處保管著,沒有事那是最好,有事的時候,這些也可算是日後之用了。而王夫人也打的好算盤,若是甄家像以前一樣,不過是虛驚一場,那麼她就算是賣了個人情給他們,若是甄家不中用了,那這些財務,不就自然地落到了她手中,憑著堂堂榮國公府,賢德妃娘娘的娘家,還能翻出了天不成。自娘娘省親以來,各地的莊子又連年遭災,年年總要賠進去些,況賈府這些年來,消耗也大,竟已經是內裡窮困了。雖然從林黛玉那得來的銀子接了燃眉之急,讓賈府和娘娘好好地風光了一回,但是因著蓋園子花費巨大,如今也已經淘換光了。這京裡各權貴之間的應酬和賀禮以及曆年的孝敬,更是隻能重不能輕的。娘娘在宮中,各宮中的管事公公也都要打點到,特彆是讓娘娘時時受寵,聖上身邊的幾位,那就更是不能怠慢,這花費更是不能省。如今王夫人又知道女兒懷了身孕,那些好吃的,補身子的,就更是時常找各種名目往宮裡送,恨不得這金外孫立馬蹦出來才好。若能得了這筆錢財,王夫人怎有不願意的道理。況且寶玉也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雖然這媳婦不讓她滿意,可是日後寶玉還可以再納,而且那林黛玉看來也不是個長命的主,日後的媳婦人選還不是要看她,所以現在她就要為寶玉積攢些銀錢,也不至於被賈府給拖垮了。王夫人對寶玉算是掏心窩子了,為了寶玉,也算是機關算儘。那賈環越不出息,王夫人就更覺得放心,這樣才不會威脅到寶玉的地位,她生的兒子,才是賈府中最金貴的公子,是堂堂正正的主子。王夫人雖乾下來那麼多事情,但是也算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可悲可歎了。賈璉想著薛蟠在此,還是早些上路為妙,本來想在這濟東城休整一下,也還是到了下一站再說吧。又想著尤二姐托付之事已經完成,想著尤二姐的風姿妖嬈,這心裡就像是被貓抓著一般癢癢,哪還有心思久留,恨不得立馬飛回去才好。第二日,賈璉就向薛蟠和柳湘蓮辭行,帶著眾人和貨物上路而去了。薛蟠不知道他和賈璉所帶的甄家財務擦肩而過,不過,這並不表示沒有人知道,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王夫人也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又不過數日,柳湘蓮也辭行,去探望他姑母,也想著要早日進京之事,薛蟠知道柳湘蓮的心思,也不挽留,又說定了讓他回京找薛家總管,方送了他出去。且不提薛蟠處如何,在濟東城休養,京城之中也是好戲連連,異常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