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中秋禍(1 / 1)

清點著甄家的財產和賬冊, 薛蟠的臉色越加沉重起來,這消失的數額還真是不少, 薛蟠真是越來越佩服起姨媽的膽量來,竟是這樣的東西也敢貪了去, 如今竟也沒有要交出來的意思,真是大難臨頭了還不知道。因為要避嫌,薛蟠對於王夫人到底拿去了多少東西,亦不加以過問。隻每日忙帶著兩位點校,在各有司衙門中,盤點賬目,以及甄家到底虧空了多少錢財。這數額的巨大, 饒是像薛蟠這樣家世富貴的人, 也是瞠目結舌,何況是他人。想那甄家,接駕四次,錢花的像流水一般, 這錢何來, 不過是借了內庫的銀子,來辦這皇家的事罷了。又不知道要把虧空還上,如今才有了這滅頂之災。一朝天子一朝臣,竟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了,可見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薛蟠在江南忙得熱火朝天,很快就來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賈家在這中秋佳節, 聚首一堂,各房子弟,聽戲耍酒,好不熱鬨快活。王夫人想著女兒日漸增大的肚子,亦是高興歡喜,更是覺得自己身份尊貴起來,全然沒有想到大禍臨頭。寶玉倚著賈母坐著,另一邊是林黛玉,兩人就像是一對金童玉女一般,眉目之間,情思纏繞,看的賈母更是高心欣慰。“今日是中秋佳節,大家儘興就是了。”賈母對著在座眾人說道,又對著賈赦和賈政等人說道:“你們也不用在我這裡立規矩,外麵的客人好生招待著才是,也讓我們娘兒們鬆快鬆快。”賈赦等人方行禮下了去。待他們走遠,賈母才帶著眾人去了賞月閣坐了說笑。王熙鳳在一旁陪侍著,大笑開懷,但是心裡卻也是難受異常。賈璉好不容易回了來,竟是天天地往那屋裡去,雖嘴上說的好聽,對她也是感激地很,可這樣的感激,王熙鳳才不稀罕。不過是因著昨日院門沒有把好,守門的婆子吃了酒,怠慢了珍大奶奶,王熙鳳想著做個人情,就處罰了那幾個婆子,誰承想,這幾個婆子是大太太的人,如今大太太怪罪於她,而二太太竟也是說她的不是,全然不顧及往日情分,這怎能不讓她心寒,況又遇上了賈璉和尤二姐的事情,就更是一口氣憋著心裡,無處發泄。雖然心裡不痛快,無數委屈無處訴,但是王熙鳳對於老太太卻也是真孝順的,也不想讓她看了出來,竟是陪著說笑,半點不露。雖是如此,可是今日的事情,賈府眾丫頭婆子可都是傳開了,大太太和二太太當眾讓璉二奶奶沒了臉麵,又讓多少人暗地裡笑話不止。賈府眾人暗潮洶湧,宮中卻正是一派喜悅氣氛。太上皇如今整日裡念佛理禪,一切蓋不過問,這中秋佳節,也隻得皇太後和皇上出席,才讓宮中眾人多了分熱鬨。這宮中嬪妃眾多,皇上卻隻有一個,許多主子一年也竟是見不到皇上一麵,這佳節就成了最好的露臉機會,若是得了運,讓皇上看重,以後飛黃騰達,榮寵一身就指日可待了。如今賈元春懷有身孕,又是貴妃,坐在周貴妃的下首,好是得意。雖然懷孕減去了往日的苗頭身姿,可這孕婦,卻也是彆有風韻,舉手投足之間,竟顯華貴雍容。看在眾人眼裡,她的一身貴妃品裝,那高高隆起的肚子,都是那麼地刺眼,多少幽怨狠毒的眼神,射向賈元春,雖然眾人掩飾地極好,可這又怎麼逃得過水澈的眼睛,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水澈勾起了嘴角,眼中竟是嘲弄之色。李皇後看著賈元春的肚子,笑得意味不明,但仍噓寒問暖地說道:“元春妹妹,你現在身子精貴,可要仔細些才好。”賈元春忙起身謝恩,被李氏製止,笑著說道:“不用了,你還是安心地坐著吧。”周貴妃才旁邊看了,笑著說道:“還是皇後娘娘知書達理,溫柔賢淑,如此關心元妃妹妹,我們這些妹妹看了,也是感激皇後娘娘仁德,隻可惜,上天待娘娘不公,娘娘自己子嗣單薄了些,讓妹妹見了,也是擔心不已。”說著翹起了自己的嘴角,眼中竟是譏諷之色。這話裡話外,不就是說她沒有所出,李氏的臉色立馬難看了一下,方笑著說道:“那就多謝周妃妹妹關心了。本宮做為一宮之主,母儀天下的皇後,為皇上關心一下妹妹們也是分內之事。況且,無論是哪個皇子公主,都是本宮的子女,要叫本宮一聲母後,又何來子嗣單薄一說。”笑著看著周妃,你再能耐,也不過是個妃子,而我才是這皇宮中女人的主宰,是聖上的正妻,天下的皇後。周貴妃似是被說中了痛處,眼中一閃,方微微一笑道:“是妹妹說錯了,咱們這些妹妹生的子女,當然是要叫皇後娘娘一聲母後。”在‘妹妹生的子女’上重重地說道,意思是說,就算叫你母後,也不是你所出。周貴妃和李皇後你來我往,說的好不快活,這話中刀光劍影,水澈聽著看著,就像是一場鬨劇一般,覺得分外可笑。皇太後在旁邊聽著,她也是從皇後的位置而來,這宮鬥,她見得多了,也不覺得如何。淡淡地說道:“好了,竟是聽你們兩個說了,今日不是說有嬪妃們準備的節目,還是讓她們表演吧。”李皇後笑著說道:“母後說的是,竟是把這個給忘了。”說著笑看了眼周貴妃。既然皇太後都發話了,眾人方把自己精心準備的節目一一獻上,這宮中選秀而來的女子,確實都有些能耐,琴棋書畫,拿得出手的也是比比皆是。那旋轉間的一個媚眼,舉手間的回眸百媚生,像是要把所有的嫵媚婀娜都儘現在聖上麵前一般,水澈臉色平靜,時而和皇太後說會子話,倒沒有什麼,可是看得台下眾妃子們確是咬牙切齒起來。正在表演著精彩的舞蹈,就聽到杯盞掉落地上的聲音。賈元春捂著肚子,眉頭深鎖,冷汗從額頭上劃過,倒是增添了些柔弱之美。“好痛啊,我的肚子好痛啊。”水澈眼中精光微閃,忙喊道:“還愣著乾什麼,快傳太醫。”眾人才如夢初醒,幾位太監宮女,快步去太醫院傳太醫。水澈一把抱住賈元春,像皇太後告辭,就急步往賈元春宮殿而去了。皇上都走了,眾人也失去了再繼續賞月的興頭,皇太後借故疲乏,匆匆地走了,眾人一下也就走了個乾淨。不過,在離開的時候,時不時的有些人,各自交換著眼神,而更是一些嬪妃,認為賈元春鬨地這一出,不過是借故要吸引聖上的注意罷了。“哼,什麼肚子疼,我看肚子疼是假,想讓聖上陪著才是真的。”才一說完,就被旁邊的一個貴人捂住了嘴,小聲地說道:“你不要命了,咱們回去吧。”懊惱地說道:“我的節目還沒有表演呢,真是掃興。”兩人嘟嘟呶呶地,越走越遠了。皇後看著荷花池中的剪影,一時竟是出神起來。“我說是誰呢,竟是皇後姐姐在此,怎麼有如此雅興,在這裡賞起月來了。”李皇後才被驚醒,看著款款而來的周貴妃,細細地看著她,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些端倪來。周貴妃被看得有些許不自在,才說道:“姐姐怎麼這麼看我,妹妹有什麼不對的嗎?”李皇後收回了神思,方笑著說道:“沒什麼,不過是一時走神了罷了。妹妹怎麼這麼早就走了。”周貴妃捂嘴笑了起來,說道:“姐姐不是也出來了嗎,連聖上都走了,那些人表演給誰看呢,不早點離開,難道還等著聖上回來不成。”看著月色,周貴妃嘲諷一笑道:“妹妹我就不多陪姐姐了,我那小搗蛋,定是已經回宮了,他呀,是一天離開了我都不成。話說回來,孩子是母親的心頭肉,自是日日都見到也不嫌煩的。”似想起了什麼,方說道:“啊,對了,姐姐還沒有皇子在身邊,自然是不能理解我的心情的,哈哈,那妹妹就告辭了。”說著也不看李皇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擁著周貴妃回了宮。李皇後雖然表麵平靜,但是內裡卻已經波濤洶湧,雙手藏在衣袖之中,竟是沒有人發現,已經緊緊握著一起的雙手顫抖不止,青筋暴露,好不猙獰。“娘娘,夜深了,回吧。”容嬤嬤怎麼能不理解此刻皇後的心情呢,現在,她除了憐惜,也隻能儘力幫她,安慰她,陪在她身邊罷了。“嬤嬤,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賈元春肚子裡的孩子可千萬不要有事啊。”長歎了口氣,才吩咐道:“派人去了嗎?”“娘娘放心,老奴已經派了人去元妃娘娘那盯著了,一有消息就會報告回來的。”李皇後靜靜地聽著流水湍過的聲音,如此寂靜的夜晚,多少詭異罪惡正在發生,這宮裡,永遠是女人的戰場,不死不休。“回去吧。”一聲幽幽的話語從李皇後口中傳出,透著疲憊和落寞,以及淡淡的無奈。回頭看了眼天空中高掛的滿月,“今夜月明人儘望,不知秋思落誰家!”,淡淡嘲諷一笑,方義無反顧地向前走去,華麗的彩服,華美的金鳳凰,在月色之中熠熠生輝,卻趁著孤寂的靈魂,落魄的身姿,在這個夜色之中,顯得那麼諷刺。而元妃宮中,卻又是另一番情景,紗窗下的剪影,來來回回的宮女太監,忙碌而熱鬨,伴著一聲聲慘痛的叫聲,是那麼詭異。“到底怎麼回事?”水澈靜靜地坐在禦座之上,看著下麵的太醫們,緊張地擦著汗水。“回聖上,經我們幾人初步鑒定,娘娘似乎是吃了破氣血的藥,一個已經成形的男胎已經落下來了。”眾太醫低著頭,汗水隨著脊背落了下來,也沒有人在意,屏息靜候聖上的裁決。水澈的臉色陰晴不定,久久沒有言語。一屋子奴才更是不敢說話,靜悄悄地,就像這裡本就沒有人一般。想來那些太醫,更是希望聖上此刻望了他們才好。“張太醫留下,其他的下去吧。”眾人似是不確定,這是聖上所言,互相交換了個眼神,確定不是大家幻聽,才急急地告退。走出老遠,眾太醫才鬆了口氣。張太醫靜靜地站在原處,就聽到聖上問道:“怎麼會這樣?”張太醫拱手說道:“回聖上,下官已經去宴會之中,和元妃娘娘日常膳食中查看過了,發現在元妃娘娘的膳食裡,有蒼術、厚樸、陳皮、芒硝幾種藥材,而在宴會之中,幾道菜裡,和酒水中,攙著甘草、大黃、三棱、文術,這些都是破血的方子裡的藥材。分開來使用,對娘娘身體無礙,但是一旦夾在在一起,就會使血氣蜂擁,鬱結而出。”點了點頭,方說道:“你下去吧。”張太醫方告退而出。水澈看著天空中的月色,好一會,才交代道:“你們好好照顧娘娘。”說完就抬腿走了出去,竟是頭也沒有回。翠兒看著聖上出去的背影,又看著娘娘躺在床上憔悴的樣子,方歎了口氣,進去照顧娘娘去了。宮中什麼都傳得快,不過天還沒亮,賢德妃小產的事情竟是已經傳開了,各處宮妃娘娘聽了,無不暗笑於心。李皇後是最早知道此消息的人,她靜靜地呆在坤寧宮中,看著天空中的滿月,竟是一夜沒有合眼。而第二天的熱鬨才剛開始,京城中的消息是流傳最快最靈通的,不過還沒開城門,這消息就已經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而榮國府眾人聽到此消息,就更是失望,昨日的快樂氣氛也迅速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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