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生產(一)(1 / 1)

如果說薛蟠最討厭的是什麼, 那就是一身脂粉之氣,讓人看了就覺得粘膩。不是因為薛蟠看不起那些風塵女子, 隻是不喜歡她們把那些招數用在自己身上。雖然已經沒什麼耐心,但是薛蟠摸不準這個簡博文的能量, 所以還是一直小心應酬著,好不容易,才脫了身。回到驛站,薛蟠聞著從自己身上傳出來的胭脂味,就皺起了眉頭,臉色也沒有了出去遊玩的隨和。順子和三兒見薛蟠臉色不好,也不敢放肆說笑, 隻馬上吩咐抬來了熱水, 讓薛蟠淨了身。待把身上都洗乾淨了,薛蟠才覺得鬆快了許多,靜靜地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想著今日之事, 倒是毫無頭緒。如果那個簡博文有意接近自己, 定還是會再次造訪,薛蟠也不急於一時,隨機應變吧。可是,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彆人可以去結交的,若是想借著他,結交福親王府和張家,倒是有可能, 不過若是這簡博文的話,就肯定沒這麼簡單,單憑他家的勢力,豈不是比從他這裡下手更加便利,雖想不通這點,薛蟠也不再煩惱,兵來將敵水來土堰吧。看著桌上放著的冊子,薛蟠才有了些笑意。看來薛家的辦事效率還是蠻高的,沒多少時候,這江南的勢力就已經有了初步的分析,裡麵詳細地記載了薛家這些年掌握的江南各勢力分布,已經對各勢力幕後主子的猜測,依據條條,分明詳細,不過再深入下去,薛蟠卻不想要薛家全盤出麵了。人嘛,還是要留著些底牌才好,雞蛋永遠不要放在一個籃子裡,反正聖上不是說他可以啟用在江南的暗線來調查嗎,不用白不用,這麵上的就已經夠精彩了,後麵的,還是交給專業人士比較好。想到此,薛蟠自己都有些覺得好笑起來。這麼些年下來,他這個前世的宅女,如今也會耍陰謀手段了。“三兒。”三兒聽到大爺叫,忙跑了進來。“你去請柯大人來。”三兒忙應著去了。盯著桌上的名冊,薛蟠勾起了嘴角,眼中的光芒更甚之前。柯鼎不僅是戶部的點校,更是聖上培養的暗探之一,這也是薛蟠看過了聖旨才知道的,如今,在江南聯絡一事,也一直由他進行。薛蟠把冊子遞給了柯鼎,讓他過了目,才說道:“想來你也知道你和我來此地的目的,我也就不用多說什麼,這些是我得來的消息,你整理了。若還有什麼要補充的,想必亦也有法子知道。”柯鼎忙應了,裡麵的各種數據,確實也讓他對薛蟠刮目相看,甚至還有些官員或者重要人物暗中所犯罪證和嗜好記錄,不可謂是讓他們如虎添翼。柯鼎心中激動,麵上卻也不露,應聲道:“是,小的這就去。”看著柯鼎出去了,薛蟠才歎了口氣。這柯鼎長相平凡,身世薛蟠也是查過的,竟是一點漏洞也沒有,若不是現在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還真是以為他不過是個小小的人物罷了。想到此,薛蟠卻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樣的人,他查不到,彆人恐怕也查不到,他們潛伏在四周,也許是個丫頭,也許是個小廝,是個管事,是個乞丐,是個商販,薛蟠想著也許他身邊的人中,就有這樣身份的人,就覺得不寒而栗起來。都說帝王疑心重,看來也是有理有據了。薛蟠不禁仔細回想,自己家裡可有這樣來曆可疑的人,但是想了一遍,也沒有結果。食指頂著額頭,薛蟠重重地歎了口氣。就算有又能怎麼樣呢,難道還要用手段把人趕走不成。雖然時刻可能都在監視之下,但是這樣反倒安全,皇帝認為他掌控了你,就會信任於你。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薛蟠如今想到此話,也隻能搖頭歎息,無奈以及了。轉眼來到了十月,脫去了夏天的薄衫,人們紛紛換上了厚些的衣物,而薛家彆院也是一派熱鬨景象。因著水婕兒臨產在即,薛家一家更是如臨大敵,水婕兒身邊更是時刻離不開人,連福親王側妃劉氏也是來探望女兒幾次,可見對她的關愛之情。秋高氣爽,空氣宜人,這鄉間的美麗景色,在秋日的襯托下,更是儘顯無疑。一大早,水婕兒就早早地起了來,由舒雅和雲琪扶著,後麵丫頭們伺候著,在院子裡散起步來。“郡主,你小心這些,這裡有石子。”水婕兒如今的身子已經越發笨重起來,肚子鼓鼓的,但是在秋衫的襯托下,反倒多了些嬌弱美,臉上的平凡也增添了些光彩。捧著肚子,水婕兒笑著說道:“若不是你們拉我出來,我寧願在院子裡呆著,如今我這樣子,讓人見了,多不好。”雲琪捂著嘴笑道:“郡主這是福氣,再說,郡馬也是千叮嚀萬囑咐的,讓您一定要多出來走走,月嫂嬤嬤也是如此吩咐,我們怎麼敢不照做呢。”水婕兒想起今早看到鏡中的自己,就覺得尷尬無比。原本尖尖的下巴上,多了一層贅肉,額頭處,總是有些妊娠紋,好在有劉海遮著,但還是讓她很是彆扭。臃腫的身材,如今她這樣若是讓郡馬見了,她就真的是不要見人了。念著郡馬,也不知道何時才會回來,突然,水婕兒覺得自己的肚子被踢了一腳。“哎呀。”“郡主,怎麼了?”舒雅焦急地問道。水婕兒好一會子才緩過神來,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寶貝踢了我一腳。”還沒說完,又是一陣疼痛,比剛才地更是劇烈。水婕兒深呼了幾口氣,才說道:“舒雅,我,我好想要生了,好疼啊。”水婕兒覺得自己的下腹不停的下墜,一陣陣地疼痛襲來,連再走一步的力氣似乎都喪失了。靠著雲琪,水婕兒已經無法反應,唯一的感覺,就是肚子疼得厲害。這可是把這些丫頭急壞了,按理說,這還沒有到預產期呢。“怎麼辦啊,郡主,你忍忍。”舒雅畢竟年紀要大些,比這些小丫頭要冷靜地多,才一慌神,就冷靜下來。扶著水婕兒,忙吩咐道:“你們,快去通知太太和接生嬤嬤,說郡主要生了,還要準備熱水,另外,去請大夫來。”她一說,眾人才回過神來,各去通知準備了。“郡主,我們馬上回房準備。”說著兩人立馬扶著水婕兒,迅速地回了房間。水婕兒好不容易回了房間,疼地汗水都已經下來了。“好疼啊,啊,啊,疼啊。”雲琪一邊給水婕兒擦汗,一邊急著說道:“郡主,你忍忍,接生嬤嬤很快就來了。”正說著,就聽得薛母帶著眾人急急地趕來,還好大家早有準備,接生嬤嬤們也是經驗老道,立馬控製了局麵,幫著水婕兒脫去了外衣,讓她按照正確的方式躺好。“孩子,不要怕,娘就在這,一切聽接生嬤嬤的就是了,過了這一關就好了。”薛母握著水婕兒的手,她也是這樣過來的,自然知道生產對於女人而言是怎樣的苦難。流著淚,水婕兒劇烈的喘息著,勉強地笑道:“娘,你放心,我知道,您出去休息吧,啊~~。”接生嬤嬤也笑著說道:“太太,您還是出去吧,您在這,郡主也不能放鬆,再者這裡不乾淨,您放心,有我們在,一準沒事。“薛母幫忙擦著汗水,才說道:“好,娘出去,娘就在外麵,你受不了了,就叫娘,娘來陪你。”水婕兒點了點頭,薛母才出了去。才出了門,寶琴和劉氏就走了過來,急急地問道:“怎麼樣了?”薛母歎了口氣,道:“才第一波陣痛,還得再等些時候。妹子,我們到那裡去坐著等吧,說著就到耳房裡坐了。“啊~~, 啊~~~”,一陣陣的喊聲傳來,聽得眾人都心焦不已。女人生產,對於古代醫療條件不十分好的情況來說,是非常危險的,特彆是第一胎,就更是如此。如今整個薛府,大家都提著心,等著大奶奶帶來的好消息,準備迎接新的生命。“郡主,呼吸,您要放鬆,呼氣,吸氣。您的羊水還沒有破,你要忍耐啊。”接生嬤嬤也是焦急,這羊水還沒有破,表示還隻是在陣痛階段,但是這也是最難熬的時候,有些孕婦,因為沒有這個體力,在陣痛之後,就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導致難產也是有的。水婕兒覺得自己現在所有的精神都在自己的下腹,其他已經一無所覺。她雖然知道生產會很痛,母親也告訴過她,可是作為一個一直養尊處優,身份尊貴的小姐來說,她哪裡受過這樣的苦楚,就算是洞房時的破瓜之痛,和這個就更是完全不能相比。好在陣痛都是一陣陣地,才給了水婕兒休息的時候。待一切好些,水婕兒才有力氣問道:“郡馬的信呢,我要郡馬的信,晶兒,去把郡馬寄來的信拿來,念給我聽。”水婕兒此時此刻,真是無比想念薛蟠,覺得隻要他在,就能給她勇氣和力量。感覺著肚子裡的孩子,那是她和郡馬的骨肉,是他們的孩子,想到這裡,水婕兒就更是甜蜜,剛才的疼痛也覺得好了許多。晶兒忙拿過了匣子,裡麵都是郡馬送來的信件,如今也已經有滿滿一匣子之多。晶兒拿出了一封,手卻還是有些顫抖。畢竟是個黃花大姑娘,哪見過這樣的陣勢。“郡主還是乘現在吃些東西吧,等會子才好有體力。”接生嬤嬤端來了些粥,慢慢地喂著水婕兒吃了。聽著晶兒念信,裡麵一字一句,水婕兒都已經牢記在心裡,但是每次聽到,還是會覺得幸福。“啊~~,啊~”又一陣陣痛傳來,水婕兒隻覺得下腹墜地厲害,一種拉扯之感傳來,越發顯得疼痛無比。身下接生嬤嬤驚喜地叫道:“郡主,羊水破了,您要準備用力啊。”水婕兒疼得無法言語,隻能點了點頭,按照嬤嬤們教的方法用力。日正當午,可是薛府眾人卻沒有任何人想要吃午膳,都在耳房裡等著,寶琴聽著產房裡傳來的慘叫□□之聲,更是焦急不止。倚著自己的母親,寶琴還真是有些害怕,原來生產是這樣的。“母親,嫂子不會有事吧,她好像很疼,琴兒害怕。”劉氏歎了口氣,方說道:“這是女人總要經過的,有什麼可怕的,等你看到小侄子侄女,喜歡還來不及呢。”薛母雖在炕上坐著,但是心還是一直提著。正在這時,就聽到外麵婆子急急的跑了來說道:“太太,福親王妃娘娘和側妃娘娘來了。”薛母一聽,忙帶著眾人到門口去迎接,劉王妃和側妃也來不及寒暄,眾人擁著又到了水婕兒的院子。兩位王妃一入裡麵,看見女兒如此,也是心疼不已,但是這是女人必經的過程,也隻能不停地安慰著。畢竟是親生女兒,小劉王妃留在產房裡麵照顧女兒,劉王妃則出了來陪著薛母等一起等待。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來,又有熱水被不斷送進去,眾人心裡也是隨著這些七上八下起來。“啊~~”,水婕兒似乎覺得用儘了所有力氣,便沉沉地陷入了黑暗之中。“郡主,用力啊,郡主,郡主,您醒醒,醒醒。”接生嬤嬤見水婕兒暈了過去,也不含糊,忙拿上了準備好的人參,讓人扶著給水婕兒喝下去,又取了人參片放她嘴裡含著。小劉側妃坐在床邊上,心疼地給女兒擦汗水,眼淚更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水婕兒似乎走在一條黑漆漆的道路上,一望無邊,四周沒有任何聲響,靜悄悄地,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在耳邊徘徊不去。水婕兒不知道,這裡廣大還是窄小,若是大,卻沒有回聲,若是小,卻沒有儘頭。“有人在嗎,有人嗎?”沒有人回答,似乎這個世界隻有她一人,安靜而詭異。水婕兒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她覺得害怕,明明自己在生產,不知怎的就來到了這個地方。她不停地走,不停地走,走了多少路,多少時間,她已經不記得了,好像一輩子走過的路,也沒有今日的多。但她隻知道,她要出去,她還沒有見過自己的孩子。是的,孩子,她和郡馬的孩子,是男是女,她都沒有見過一麵。一直走,一直走,水婕兒感覺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漸漸地也用不上力了,呼吸也是越來越粗,正在這時,遠處傳來了絲絲光亮,水婕兒驚喜,用儘全力向那裡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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