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賈府的結局(1 / 1)

看著漸行漸遠的一行人, 薛蟠心中歎了口氣。水澈的意思,薛蟠又怎麼會不明白呢, 若不是母親和妹妹仍顧念著親戚間的情分,賈府那一大家子的事情, 薛蟠自是不願理會的。不過就算是如此,薛蟠心中卻是有著明確的尺度,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卻是清楚明白的很。老師臨去前,總是念念不忘的,就是他還太過年輕,許多事故, 卻是還需要多多琢磨琢磨曆練。好在, 張家和薛家如今有著寶釵的情分在,張築賢念著弟弟的托付,也對薛蟠頗為照顧提點。如此青年才俊,有誰會不欣賞呢。想著近日得到的消息, 和今日皇上的態度, 看來賈府沒落是肯定的事情了,但言辭之間,水澈仍是念著賈、王二府,畢竟先祖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當今聖上以孝治天下,性命卻是不用計較了。想到此,薛蟠也算是鬆了口氣, 隻要人命還在,還有什麼是不可以失去的呢?想著今日的朝局,薛蟠想著卻是越見明朗化了。皇上是要對藩王出手了。自當今聖上登基以來,雖然一直施行仁政,但是卻總是有力不從心的時候。雖太上皇仍在,可以起到一定的威懾作用,但是大家心裡都很清楚,太上皇不理朝政已經許久了。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子皇孫們,哪個不盯著那把殿閣之上的龍椅,一個個沒事還得找些出來,何況如今。朝廷之中,各勢力盤根錯節,卻是已經漸漸有發展壯大之勢。臥榻之上豈容他人鼾睡,作為天下間至高無上的統治者,這是絕對不能容許的事情。三大家族的獲罪,就是吹響號角的開始。賈府一直和瑞安親王過從慎密,這是大家心裡都明白的事情,而其他兩個家族,卻也是各有各的勢力,和瑞安親王、廉親王多少也是脫不了關係。就算是如今的薛家,也是有許多族丁受到牽連,隻是薛家畢竟已經大不如前了,如今的族長,哪能和薛蟠父親在世之時相比,其家底勢力就更是不能相抗衡。隻要薛蟠一房無事,薛家也算是可以屹立不搖了。這就又不得不感激薛家先祖的能力了。薛蟠的祖父、父親,雖然文武不成,但做生意卻真真實實是把好手,世代積累下的財富,到了這代,就更是隻增不減。可以毫不誇張的說,薛族的富,如今最主要就是體現在薛蟠這一家上了,其他幾房,相比之下,也就更是捉襟見肘了。其實薛蟠心裡明白,當年自己年紀還小,若不是他們這些所謂的親眷欺壓到他頭上,想著他們這一房如今孤兒寡母,看著最富有的一家,想要從中刮些甜頭下來,而起了歹念,後又見著薛蟠雖是年紀小,但是行事作風卻不輸薛父、狠辣之時,完全不顧及親戚情分,才熄了念頭,薛蟠也不會這麼順利地就從中脫身而出。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世事難料,薛蟠來到此世,不過隻想要改變母親和妹妹的悲劇,卻無形中改變了更多人的命運。無論京城中朝局如何變化,寶琴和薛蝌的婚事卻是已經不得不提上日程了。畢竟孩子都已經大了,成家立業,劉氏看著薛母兒孫在旁,看著安兒可愛水靈的樣子,心中更是又歡喜又嫉妒。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夠抱上自己的孫子,想到此時,看著薛蝌的眼神就更加熱切幾分了。“爺。”三兒在旁邊提醒道,才拉回了薛蟠神遊天外的思緒。看著已經落入餘暉的夕陽,薛蟠淡淡地說道:“回吧。”一行人打馬而行,經過榮寧街時,看著昔日裡熱熱鬨鬨的街道,如今卻呈現出不同尋常的蕭條冷澀來,眾人心中都是一歎。猶記得當年第一次隨著薛蟠、薛夫人一起來到京城,看著榮寧二府的風光宏大,看著這裡的繁榮興盛,和如今寥寥幾個小攤子也隻是擺放在街口,卻是無人問津,再往裡看,穿著錦衣衛服飾的侍衛們,牢牢的看守著榮寧府的大門,一個個神情凶悍,銳利的眼神掃過來往的眾人,看的你心中直泛起冷意來。寂靜無聲的街道,昔日金燦輝煌、記述著無數榮耀的敕造榮國府的牌匾上,也是布滿灰塵,顯得黯淡無光,似乎也在昭示著主人們如今的命運。眼神掃過榮寧街,一行人又打馬而去,才轉過一條街,卻又是走入了另一個世界,叫賣不斷的商戶,來來往往的大轎小轎,馬車行人,好一番熱鬨景象。三兒在旁邊感歎道:“剛才那裡,還真讓人憋屈啊。”薛蟠淡淡地一笑。榮寧街上,住著的都是與榮寧二府有關之人,大多是其家世代的家仆雇人,如今賈府出事,豈有不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畢竟賣身契在賈府之中,以後是怎樣的命運也都是不得而知的。若是有些門路錢財的,托了人去,消了契約,但這又是要花上不知多少的銀錢。也許一輩子積攢下來的,都投了進去,能否管用,也未可知。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若想活著,若不想受苦受難,也隻能如此。看著滿街總是有著錦衣衛的身影,哪個有膽子的還敢高聲喧嘩,若是有可能,隻當自己是個透明的,一輩子都想不起來有這麼個人才好呢。眾人不再多停留,不過又轉過一條街,就到了如今二等男爵的薛府。看著門前停著兩輛馬車,薛蟠看了一眼,也就不是太在意了。郡馬府邸,常有些親眷好友,來找他,或是找母親嬸娘聊天,也是有的,薛蟠倒是不十分掛懷,反正進去了總會知道的。王忠雖然年近六十,但是身子骨一直卻是好的,也隨著自己的兒子,王勤站在門前等候薛蟠進來。王勤是王忠的大兒子,為人倒是和他的父親一般,對薛家,對薛蟠向來是忠心,學東西也快,薛蟠念在王忠一生都服務於薛家兩代,向來勤勤懇懇,就點了他這個兒子,以後接替他的位子,也算是讓他老有所依了。見薛蟠回了來,小廝們忙上前接了馬鞭,牽過馬去。王勤和王忠忙走上前問安,看著已經念近六十的王忠,薛蟠笑著說道:“王管家何須在此等候我,說了多少次了,以後在府裡等著就是了,府裡那麼多人,豈就差你一個了。你老是有年紀的人了,在門口若是招了風,豈不是我的罪過,母親若是知道了,也得罵我不可。”王忠聽了此話,哪有不受用的,心裡更是樂開了花。眼角已經略深的褶皺,在笑眼中,更是深刻起來。“趁著還走得動,自是要來服侍大爺,等老奴哪日不能夠了,望大爺不要怪罪才是。”心裡高興,臉上有光,但還是謙虛的彎腰說道。看著如此的王忠,薛蟠也實在無語了。這時代的奴性思想之強烈,薛蟠也沒有力氣去糾正什麼。“我看勤哥兒就是個好的,多讓他學些東西,以後也好接你的班才是。”眼中閃著些許淚光,看著自己的兒子也是驕傲,王忠激動地說道:“謝大爺抬舉,小兒也不知道是哪世修來的福氣,竟能得了大爺的眼,老奴在這多謝大爺。勤兒還是有許多的不足,還得多琢磨些時日呢,再說,老奴這把老骨頭,還沒到要退下來的時候,老奴還想多伺候著大爺幾年。”看著如此的王忠,薛蟠心中也是欣慰。勢大出刁奴,但就是這些平日裡有恃無恐的奴才,才是最後在主子背後捅刀子的人。這也是薛蟠一直以來,注重管理家業和家中仆人的原因。雖然有人的地方,就有**,但是本就是能夠避免的,薛蟠卻是不想在這上麵出紕漏。“兒孫自有兒孫福,忙了大半輩子,你也趁著如今,多享幾年福才是。”接著又問道:“今日是什麼人來了?”王忠忙垂首在身前,回道:“梅家的太太來了,夫人、叔太太和大奶奶正在招待呢。”薛蟠點了點頭,抬腳卻是往正堂而去。薛蟠還沒有到裡麵,就聽到了薛母開懷的笑聲,心中卻是一鬆。自姨媽表姐家,和舅舅家出了事,母親就很少開懷過了,隻有見著自己和安兒的時候,才能有些舒心的笑容,如今能如此,怎能不讓薛蟠高興。外麵的丫頭見了薛蟠回來了,忙大聲的喊道:“大爺回來了。”薛蟠進了裡去,見著安兒在母親旁邊的炕上,正爬的歡,初生的孩子,用那對什麼都好奇的純潔大眼,滴溜溜地轉來轉去,看個不停,偶爾還給個討喜的笑容,讓看的人,無不想上去親親抱抱。見著大家都看著他,他倒是更加來勁了,初夏的天氣,穿著小巧猩紅繡著富貴吉祥圖案的短衫短褲,坐在一堆的米黃色靠墊中間,顯得尤為可愛。扭著小巧粉圓的身子,小屁股一撅一撅地扭動著,兩隻似蓮藕般的小腿,在褥子中間向前蹭動,爬累了,就坐直了身子,兩隻小腿盤了起來,然後側過身來看著大家,似乎可以掐出水來的嬌嫩肌膚,配上眼睛水汪汪地還閃著笑意,眨巴眨巴,好像和大家做遊戲,再露出一個可愛迷死人的笑臉,可謂是刹到無數芳心,倒有點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味道了。看著母親等人眼中露出的粉色泡泡,薛蟠在心中好笑地歎息,禍水啊禍水,這麼小就能迷住人,長大了還得了。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一眼,薛蟠才向母親等人行禮請安,大家一番見禮,才重新歸了座。許是見到了自己的父親,讓安兒顯得有尤為興奮,伸出了雙手,不斷地向薛蟠揮舞著,示意要抱抱。薛蟠一笑,走上前去抱起了安兒,兩個人倒是旁若無人地你玩玩手指,我玩玩頭發的,不亦樂乎。薛母看著父子兩人的互動,眼中竟是笑意。回頭看著梅夫人,笑著說道:“姐姐不要見笑才是,許是父子天性,安兒自出生後就沒見過他老子,可父親一來,竟也不認生,兩個人倒是能玩到一塊去了。”梅夫人看到這一家子,和和樂樂的,隻有羨慕的,笑著說道:“妹妹哪裡話,我是羨慕還來不及呢。我那大孫子,見了他老子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似地,哪有安兒這般討人喜。”說著轉頭對劉氏說道:“我還指望琴丫頭過了門,給我生個像安兒這般可愛的孫子的呢。”這一說,倒說地大家都笑了起來。水婕兒看著丈夫和兒子,心中充滿了溫馨。“寶琴自己還整天像個孩子一般,以後還要姐姐多加提點才是。”劉氏嘴上雖這麼說,但是心裡卻也是高興。老爺臨終前的囑托,對兩個兒女的牽掛,如今卻總算是要完成了。孩子成家立業,就算是自己以後去見了老爺,也可有個交代了。看著嫂子一家,劉氏也是羨慕的,娶個如此賢惠的媳婦,有個乖巧可愛的孫子,整日裡含飴弄孫,好不快活。“我看寶琴就很好,人長得就沒話說,性情也是合我的心意,是妹妹太謙虛了。”薛蟠在旁邊聽著,心中卻是高興起來。對於自己的兩個堂弟妹,薛蟠是極為關心的,如今他們的親事將近,也算是有個好的歸宿了。自從賈府出事,邢家自也是受到波及,往日裡還可以傍著邢夫人過活,如今也是不能了。定了迎娶邢岫煙的日子,兩老豈有不願意的道理,恨不得早日把閨女嫁了來做穩了主子奶奶才好。薛家的兩個喜,和另外三家的悲,和整個朝廷的詭異,卻是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送走了梅夫人等人,薛母才轉過了身子,問道:“蟠兒,你姨媽和舅舅家如何了?”收斂了笑容,薛蟠淡淡的說道:“已經派人下去打點了,姨夫舅舅他們仍在刑部大牢,雖不比在外麵,但是卻也不會冷著餓著,也沒有用刑。姨媽表姐他們還在府中,雖然外麵有錦衣衛看守者,但還是花了些銀子打聽了消息,都還好,姨媽受了些驚嚇,我已經命人偷偷送進去了些安神的藥,表姐帶著哥兒姐兒,倒是還安穩。”薛母聽了,點了點頭,皺著的眉頭倒是略微減了些。“母親放心,姨夫舅舅兩家雖然如今受了些波折,但是祖上卻是有功於朝廷,當今聖上仁德,太上皇又是極為照顧老臣,兩家雖不會像以前那般富貴已極,但是性命卻是無礙的。”薛蟠寬慰地對薛母說道,心中卻也是一歎。就是性命無礙,但是失去了富貴,這些從小含金帶玉的公子小姐,有幾個能夠真正適應這些貧困的生活,幾個能夠以自己的能力,走出一片天的。從天堂掉進地獄,恐怕也不過如此了。薛母卻是眼中含著欣慰,“阿彌陀佛,隻要平安就好。”轉頭對著薛蟠,薛母眼中也有了笑意,說道:“你弟弟的日子已經定了,六月二十八是個好日子,宜婚嫁娶,我和你嬸子商量著,不如早些辦了,也算是了了你嬸子的心願。”說道薛蝌,薛蟠也是滿意的。薛蟠不在的日子裡,能夠幫襯著母親和嫂子,把家裡打理的井井有條,自己的家業也是越發地有了起色,做事有條理,性情也是極好,孝順母親,關愛妹妹,果是個好的。如今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弟弟也要娶妻,薛蟠也為他高興。薛家亦是要更加的人丁興旺起來了。不管薛家如何,賈府中卻又是另一番光景。家庭的巨變,頂梁柱的入獄,每一日每一個時辰,對她們來說都如煎熬在地獄一般。林黛玉侍立在王夫人的床邊,看著躺在床上休息的婆婆,心中也是難過。她雖然知道王夫人對她的成見,可是赫赫在上的夫人,如今卻整日愁眉苦臉,短短幾日,就已經消瘦如斯,反倒生出了許多憐憫來。玉釧兒捧著藥碗,慢慢地進來,看著寶二奶奶林黛玉在旁邊服侍,忙輕聲說道:“二奶奶。”黛玉接過了藥碗,放在旁邊小幾上,說道:“才睡了,等會子再喝吧。”看著憔悴的婆婆,“昨夜大半宿沒睡,婆婆心中也是苦的。也不知道公公他們如今怎麼樣了,咱們出不去,又沒個消息。”玉釧兒拉了拉黛玉的袖子,說道:“奶奶還是在外麵炕上坐會子吧,我看夫人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奶奶身子本就弱,要是也出個好歹來,豈不是還要讓夫人、老夫人心疼。”黛玉一頓,才淡淡地笑著,“也好。”扶著玉釧兒的手,黛玉出了裡間,隻在外間的炕上坐了,玉釧兒端上了茶水,才歎息地說道:“也難為奶奶了,才和二爺成親沒多久,家中竟是出了這般大的事情,沒有一日不操心的。”黛玉喝了口茶,才說道:“這沒什麼,我又不是才來這府裡,做媳婦的,自是要多孝順公婆,為人子女,尚不能為父母分擔困苦,和公公他們所受到苦相比,我和寶玉還能在府裡安穩坐著,吃穿不愁,又怎能算得了苦呢。”說著看著玉釧兒,“難為你如今還能如此儘心伺候夫人,我雖不說,心裡卻是極為感激的。”玉釧兒羞澀一笑,“我一個奴才,哪擔當得起奶奶這麼說的。服侍主子,本就是做奴才的本分。”黛玉一笑,也沒再說什麼。她本就不是會說些話的人,若不是出於真心,是千萬也不會說的,玉釧兒也知道,所以聽了黛玉如此說她,心中卻是非常歡喜的。“往日裡親戚們看著如何親熱,可是如今事到臨頭,卻是躲都來不及,豈不說往日的情分,能夠不踩上幾腳,就已經是萬幸了。富貴榮華,也不過是如此罷了。”黛玉說到此,卻是歎息不止。玉釧兒在旁邊聽了,也是心中歎息。這些日子以來,她看的還不夠多嗎,她們雖然是被關在這府裡,可也隱約知道,若是能得了那些如今還顯赫的親眷好友的幫助,也不會如此的困苦。不過想到薛家,玉釧兒還是笑了起來,“世上也是有好人在的,如今咱們賈府遭了難,可是薛姨太太家卻還是頗為照顧咱們的。前才帶了消息來,彆人不知道,我在太太身邊伺候,卻是知道的,說是已經在外麵打點了,老爺他們在牢裡也不至於太受苦。還讓人送來了藥。”說著一頓,看著黛玉恍然大悟的眼神,才又接著說道:“如今咱們府裡,就是隻蒼蠅也飛不出去,又哪還有這些藥。是姨太太家知道太太受了驚嚇,一病不起,才讓人偷偷送進來的。”黛玉點了點頭:“患難見真情,果是如此。”黛玉雖然心細,可是對於家中諸事卻不是完全知道的。家中老參什麼的滋補之藥還是有一些的,雖然不是時新的,但好歹還存著,可是這些尋常的藥,往日裡都是大夫現配的,誰還存著這些,最多也就是個方子罷了。可是如今這樣的時候,有個方子又有什麼用的,藥材都是要親自去外麵配了來才好的。黛玉不通家務,自是不知道此事,所以並沒有留意,以為家中現就有罷了,如今聽了玉釧兒這樣一說,才知道,自己疏忽了什麼。想到就算是王夫人如今落了難,還是有親眷幫助,總算是有個依靠屏障,又想起自己,當時父親去世,族中竟沒有一人說要照顧於她,雖說也是懼於賈府的勢力,可是如今這些年過去,也沒有見一個親眷來看她,豈不是讓她心涼。強壓下心中的酸楚,就聽到急急地腳步聲傳來,雪雁一撩開簾子,見著黛玉在座,忙說道:“奶奶,聖旨來了。”雪雁這一句話,可謂是平地一聲雷,驚得黛玉猛地站了起來。一時情急,再加上這幾日休息不好,眼前卻是泛起了黑雲,好一會才緩了過來。雪雁見了,也意識到自己的冒失,忙跑上去扶著黛玉。“聖旨來了,什麼聖旨?”王夫人這幾日擔心害怕恐懼,好不容易睡下了,也隻是淺淺的。雪雁剛才那麼大聲,她豈有不醒的道理。一聽是聖旨,也顧不上自己的身子,硬撐著爬了起來。見著王夫人出來,黛玉和玉釧兒忙上前扶著。王夫人這時也顧不得和黛玉如何,隻盯著雪雁看,那眼神,是從來沒有過的淩厲,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慈眉善目。看著如此的王夫人,消瘦的臉頰,卻掩不住的厲色,雪雁看著,不由自主地抖起來,戰戰兢兢地說道:“回夫人,說是聖旨要來了,老太太讓奴婢來知會太太和二奶奶。讓太太和二奶奶整理一下,一起去接旨。”王夫人聽了,心中卻是百般滋味在心中。即生出了些希望,希望是赦免的旨意,可又怕是條條罪狀,萬劫不複。深深吸了口氣,回複了些心緒,說道:“玉釧兒,給我梳妝。”又看著黛玉,淡淡地說道:“你也在這裡梳洗吧。”說著也不待黛玉回答,自就進了裡去。寧國府如今已經完全被查封了起來,大小奴仆和主子奶奶們都已經被關了起來,榮國府雖還沒有落得如此光景,卻也是不好過。看著跪了一地的男男女女,哪還有昔日作為皇親國戚的榮耀尊貴。好不容易湊了些接旨的規製,雖不全,倒也不失禮數。賈母由王夫人和邢夫人攙著,跪在最前麵。這個經曆了數代的老國公夫人,風風雨雨,有什麼是她沒有經曆過的。雖然老態,卻仍是跪地筆直,那挺立的脊梁,正無聲的訴說著屬於她的,賈府的驕傲和尊嚴。神情淡然,聽著從公公口中傳出的尖細的嗓音。聽完了旨意,看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了去,眾人才回過神來,卻是神情各有細微的不同,但是都透著悲傷,賈府的悲傷,她們的悲傷。昔日赫赫輝煌的榮、寧國公府,已經成為曆史。眾人被貶為庶人,收回爵位,賈赦、賈珍、賈璉被充軍寧古塔,賈政雖被放回,卻已經隻是個平頭百姓。念在榮寧二府祖上立下赫赫戰功,賈府私吞臟銀一事,也隻以抄沒家產相抵,隻留下祖產,仍可祭拜先祖,以供度日。看著賈母三呼萬歲,才接過的聖旨,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榮耀,就像是一道催命符一般,梗在每一個人的心口。賈寶玉看著眾人,以前以為理所當然的富貴,原來已經走到了儘頭。眼神落寞,心思寂寥。什麼嫡出、庶出、如今怕也隻是個笑話了,有何意義可言。突然感受到手心一暖,轉頭看著已經站在身側的林黛玉,眼中飽含柔情,寶玉的心才柔軟了許多。是啊,他已經得到了世上最好的,還要奢望什麼呢,富貴如浮雲,早該頓悟了。兩人相視一笑,淡淡的溫暖環繞其中,儘在不言中。賈母看在眼中,心中的石頭,卻是真正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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