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1 / 1)

啟明 竹宴小生 1451 字 2個月前

顧雲風接著他的話說下去:“關建華被害後,我們就派兩名警員日夜輪班觀察曹燕,她的人身安全都在掌控之中。”他感歎許教授是他這些年來遇見的第一個刑偵經驗幾乎為零,卻依然能在陌生場合毫不怯場的人。他跟普通人不一樣,沒有膽怯,恐懼甚至過於激動的情緒外露,工作時冷靜的話語永遠隻在進行錯與對的博弈。“命案發生後我們做了兩條線索的跟蹤,一條是探究關建華的社會關係,就是剛剛討論的。還有一條,是案發現場擴大監控範圍後的調查。”“調查的範圍擴大到三公裡內的所有監控錄像,開往花南路這處私宅區的路共有六條。”顧雲風調出三維地圖,標紅六處路口。“這六個路口是命案現場的必經之地,這地方比較偏僻,走訪後發現三公裡內沒有廢棄車輛以及可疑人員,目標鎖定在六個路口中出現過兩次以上的車輛。”“昨天上午物證科的同事拿來了一份文件。他們調查了監控錄像中拍到的可疑車輛,最終鎖定在一輛紅色帕薩特上,凶手就是開著這輛車,將關建華的屍體從第一現場運送到花南路。”“小張,你來介紹一下情況。”張澤是技偵的內勤,戴一眼鏡,全程跟進關建華遇害一案的相關物證搜集分析。“顧隊說的紅色帕薩特,就是這輛。”他從錄像種調出一幀畫麵,“車牌被刻意遮擋,外表很普通。全市相同的車輛……估計得有上萬輛。”“案發當天晚上,凶手開著它從西南方向的都市路經過,途經萬達廣場以及湖山花園小區,然後進入花南路。離開時基本原路返回,但到都市路後開往了更遠的郊區,曹灣鎮方向,監控沒有捕捉到行蹤。”“我們後來在全市範圍內尋找這輛運送過關建華屍體的帕薩特,最後在一家共享汽車公司找到了登記在案的車牌號為浦c97682車輛。這家共享汽車的經營模式依然是設立停車位隨時使用,沒有給車輛標上統一的標誌或顏色,用戶每次使用時都需要登入自己的個人信息,否則無法啟動。所以我們拉取了6月18日到6月21日之間所有用戶的駕駛信息。”“發現在6月18日到6月19日之間,隻有一個人使用過它,而且是整整使用了兩天。”“是誰?”“登記的姓名是曹燕,女性,四十七歲。”——————紅色帕薩特登記的使用人員是曹燕,但監控中的凶手無論走路姿勢還是體型儀態,都更像一個男人。如果凶手真的不是曹燕而是個男人,那他肯定和曹燕認識。顧雲風去了更衣室,換下祭拜姐姐時穿的黑色襯衫,在衣櫃裡翻來翻去,終於選了件灰色v領t恤,再戴上棒球帽。上次他送陳鈺和袁滿回去,居然被娛記拍下說什麼深夜幽會,嚇得他再也不敢穿上次那件衣服了。他把脫下的襯衣放進洗衣機裡,露出整齊的腹肌,衣服上麵有香火的味道和陵園裡腐朽的氣息。他正要穿t恤,突然更衣室的門使勁被推開,。許乘月站在門口一副“終於找到你了”的表情。“許教授……您下次推門可不可以先敲下門啊?”他撿起掉到地上的衣服,抖了三下哭笑不得。他慶幸還好自己隻是換了個上衣,要是換褲子的時候被看到就尷尬了。不過許教授是男人,也沒啥尷尬的。“找我有什麼事嗎?”他重新套上t恤,打開更衣室的窗戶,這幾天不怎麼熱,晚上下過一場雨,白天溫度就很適宜。“顧隊,剛才開會的時候,為什麼把那個名字擦掉了?”目光相撞,沒有誰咄咄逼人,空氣中卻彌漫出緊張的味道。“什麼名字?”一頭霧水。但很快他意識到,白板上姐姐的名字是許乘月寫上去的。“十八年前的誘拐案中,最後一個受害者。”許乘月輕輕關上門:“在過去的新聞資料中,化名為春秋的女孩。”顧雲風一愣,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差點被一把椅子絆倒。短短幾秒裡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但長期的精神體力訓練讓他馬上冷靜下來。“你想說受害者家屬有作案動機?那案子有很多受害者,跟第幾個沒有關係。”他若無其事地說:“她們都有很多親屬,每一個都對關建華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刻將曹燕挫骨揚灰。你不如把每個受害者的名字都寫上去,那才公平。”“都寫上去位置不夠。”許乘月雙眉下壓,揉了揉肩膀:“當然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通過死亡記錄查到了最後一個受害者的真實姓名。”他坦然地走到顧雲風身後,靠近他耳邊說:“你有個姐姐叫顧椿秋,對嗎?”明明隻是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可從彆人口中說出時,卻像聽見驚濤駭浪,看見巨輪沉沒。隱藏多年的秘密,就這樣被輕描淡寫地說出來。一切溫和的表麵被撕開,露出自我保護的獠牙。他下意識地抓住許乘月的胳膊,腎上腺素驟升,毛細血管突起,左手握住對方手腕,右手抓住下肱二頭肌,直接一個過肩摔將許乘月摔到旁邊的沙發上。伴隨骨骼清脆的彈響聲,顧雲風突然回過神來,他鬆開對方的手腕,上麵深紅色的痕印讓他血液幾乎倒流回心臟。自己剛剛在乾什麼呢?“靠!顧雲風你……你這是襲警!”許乘月掙紮了一下意外發現自己不是躺在地上,怪不得沒覺得太痛。他沉下臉坐起來,抬頭看向扶著沙發慢慢蹲下去的顧雲風。“你至於嗎?”他皺著眉頭問。至於嗎?顧雲風把臉埋進胳膊裡,低聲說了句抱歉。這是他保守多年的秘密,整個金平分局,還有他一路相處的同學朋友,沒有任何人知道。他一直以為這段過去隻會存在於他和父親的世界裡,最終帶進泥土成為至死無人知曉的故事。顧椿秋隻是幾十名受害者中的一人,她會和其他受害者一樣,被這個世界慢慢遺忘,變成案卷裡不起眼的一個化名,一段沒有感情的文字。可對於他和父親而言,姐姐的案子給他們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讓他們失去信任,失去家庭,一度對生活失去所有期望。“對不起。”他把許乘月拉起來,情緒正常了一點,尷尬地想要緩和氣氛:“還好我理智尚存,沒把你摔地上。”他的手很溫暖,但掌心有道疤,摸起來挺粗糙。“以後可彆站我背後了。”顧雲風擠出個笑容說。許乘月坐在沙發上,一隻胳膊搭著扶手,勉強點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歉意。突如其來的騰空讓他心臟差點跳到失控,他一臉困惑地揉了揉自己手腕,毫不顧忌地繼續問顧雲風:“你不讓彆人在你麵前抽煙,也是因為這件事吧?”顧雲風無奈地點頭。這才發現許教授真是絲毫不顧及彆人的感受,挨打後還能繼續戳人痛處。當年姐姐會落單遇害就是因為他爹顧濤跑去買了包煙,他是個自製力一般的煙鬼,甚至在姐姐出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各路威脅恐嚇下也沒戒掉。從此他就產生了生理性厭惡。“你這受的刺激不小……”許乘月若有所思:“去看過醫生嗎?”醫生?顧雲風取下帽子搖了搖頭。他找了把椅子坐下,直視對方說:“我知道你的顧慮,但她和現在的案件沒有關係,那已經是蓋棺定論的過去了。”過去早已宣判,惡棍得到懲戒。他沒必要再耿耿於懷。“顧椿秋沒有,但是你有。”許乘月說:“不排除當年受害者及家屬的報複性謀殺,這是我們達成的共識。”“你和你的家人都有作案動機,現在曹燕出獄了,我甚至可以懷疑……”他頓了頓:“你可能公報私仇,人為乾擾案件走向。”“不是,我怎麼乾擾啊?”“假如凶手的下一個目標是曹燕呢?你可能消極辦案,故意假借他人之手造成一些不可挽回的後果。”“假如凶手是你的家人呢?你會不會故意銷毀證據幫助完成犯罪?”那一瞬間他會火冒三丈,但一句辯解也說不出來。在這個突然變複雜的案件中,他和裡麵任何一個人都沒有直接關係,可他們的人生卻不可避免地交織在一起,交織成他一直沒能逃離的夢魘。而在他夢見姐姐的時候,在他得知袁滿身世的那一刻,是那麼迫不及待地,想要親手給這個夢魘,畫上一個徹底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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