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世界本質的認知、讀者論壇中的尖銳評價、時刻架在脖頸上的人氣之刃。
如果加茂伊吹的人生中少了其中的任何一個,他都會在連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情況下迷失於夢境之中。
這裡有關係和睦的父母與寧靜平和的生活,麵對六眼術師,旁人連尊重都表達得恰到好處,不含蓄也不冒犯,正是加茂伊吹理想人生的模樣。
但他不會忘記重新回到此處的目的。
想到要改變夢境的發展,加茂伊吹不用過多思考便做出了決定:不可以放任五條悟繼續留在加茂家,必須儘快找到合適的借口,順理成章地將他接回東京。
越是看便越不想看,越是聽便越不想聽,加茂家曾施加給他的一切暴行都擁有這種魔力,使人為了不再受傷而自然地選擇閉明塞聰。
加茂伊吹在日複一日的折磨中逐漸學會接受,他能吞下混著土的米飯,遇見黑貓前都掙紮著得過且過,似乎僅是活著都已經拚儘全力。
或許類似的經曆會使五條悟與他的距離變得更近,可他還是堅定地認為不能讓相同的戲碼於五條悟身上重演。
加茂伊吹會憑借各種算計在五條悟心中爭取到一席之地,卻不希望通過這種方式達成目的,五條悟的靈魂上絕不能留下同樣難以治愈的肮臟痕跡。
他要朝五條悟走去,要朝上走,而不是讓五條悟向下奔來。
——這是加茂伊吹心中所剩下的、最基本的善良,也是他絕不會後退的底線。
主角永遠擁有漫畫中最精彩的視角,即便六眼術師的日常不過是遊走在大大小小的課程與宴會之中,五條悟的生活也依然會因各式突發事件而變得格外豐富。
在加茂伊吹的了解中,五條悟似乎不久前第一次獨自祓除了一隻三級咒靈,雖說等級不是高不可攀,卻勝在隻出了揮揮手般的力量便讓咒靈灰飛煙滅,此時正是咒術界的紅人。
前腳才送走高層派來的慰問人員,後腳便迎來了不知道要數幾輩才能找到同個祖先的親戚,眾人口中吐出無邊無際的讚美之詞,讓加茂伊吹煩不勝煩。
五條悟若真的是寺廟中被供奉的神佛,麵前的香火想必能多到將人熏暈,社交接連不斷,好在加茂伊吹本就不用說些什麼,隻坐在父親身邊做個精致的擺件,倒叫他輕鬆了不少。
他短暫地放空了一會兒,回過神時,已經不知不覺間盯了某位賓客許久,使對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神色也逐漸猶豫起來。
加茂伊吹心中恍然大悟,表麵則隻是平靜地移開視線。
居高臨下地看著旁人卑躬屈膝的諂媚模樣,的確會生出許多與平時不同的心情,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擔心五條悟難以適應加茂家的環境。
日程滿滿當當,加茂伊吹短暫觀察了一段時間,預計至少兩個月內都抽不開身,更彆說主動提出前往京都。
他倒是想不管不顧地從加茂家手中搶出自己的身體,又怕大肆更改夢境走向會造成嚴重後果,難免
有些焦慮。
最終是他的父親——嚴格來講,是五條悟的父親——五條家的現任家主為他遞來了一個完美的契機。
“我知道你並不看重咒靈的等級、你的能力也遠不止於如此。”
男人輕抿一口茶水,早將幼子的心情看得一清二楚,“但凡事不急於一時,你最近有些反常,是有什麼想法?”
雖然對方誤解了焦慮之情的來源,加茂伊吹還是抓住了這個機會,他慶幸夢境中的時間正巧是六月中旬,立即答道:“父親,我要去參加京都的祇園祭。”
他此時是族中至寶,儘管這個請求略顯突兀,家人也會自動為他的行為找出合理的解釋:族中隻當他不滿足於三級咒靈的戰果,所以很爽快便鬆了口,甚至還為食宿問題詳細谘詢了他的意見。
加茂伊吹說自然要加茂家安排,理由倒是相當充分。
六眼術師能前往祇園祭維安本就幫了加茂家的大忙,應下那份禮節性的邀約還能在一定程度上促進兩家的關係,於公於私來說,隻要住進加茂家便能賣個人情,有利無弊。
環境對人思維的影響在此刻體現出來,他忘了加茂家正因次代當主遭遇無妄之災而與五條家針鋒相對,此時並不是個登門拜訪的絕佳時機。
等加茂伊吹想起這點時,五條家已經聯係好了一切事宜,明日就要送他前往機場直飛京都。
他在床榻上輾轉反側,最終隻能安慰自己總歸是大夢一場,應該不會對現實中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造成什麼影響。
——雖然行動的性質從出手相助變成了主動求和,但五條悟一定隻希望能快些脫離苦海,從而不會過於在乎這些細節。
終於能稍微安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