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在看什麼呢?”秋懷黎自店內走了出來,他看著東方天幕一片血色,他很隱晦地笑了笑,道:“這是怎麼了,還怪好看的。”
泊意秋倚在門框上,笑意繾綣,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眼角,肯定地道:“我們得好好賺錢了。”
秋懷黎一側眉峰動了一動,笑道:“剛好還想與東家稟報呢,虧得各路道友關照,恰好了抹平了賬目,東家這一步真是太冒險了。”
泊意秋提出什麼天運機括的時候幾乎沒有人讚成,可偏偏泊意秋一意孤行,哪想到到了當日,客流如潮,將聚金商行的存貨一掃而空——弟子們研發法寶,自然不可能件件法寶都是高端精品,總有些不上不下的產物,修士們也不是傻的,大部分被磋磨過的修士都知道靈石要用在刀刃上,寧願先買一個更便宜的先用著,熬一熬買更好的,像這樣價格偏高威力卻不如何的法寶向來無人問津,結果因為有了天運機括,這些滯銷品也被一搶而空。
嚴格來說,是賺了的,而且是大賺特賺,偶爾虧損的那一兩個法寶的價差早就在其他地方補了回來。
正所謂無商不奸,秋懷黎深刻的意識到了那天泊意秋說的那句話的意思——他們可能血賺,但我絕不會虧,無非是賺多賺少。
泊意秋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他收回了注視著血紅天光的視線:“早做準備吧,這天下是要亂了。”
秋懷黎頷首:“是,東家。”
他在蒼霧道界已經待了二十年了,結交修士無數,該打探的消息也都打探出來了,本界三位道君相貌如何他都已經記在了心中。他前兩日在秋意泊的記憶中看見了血來道君的身影,血來宮距離白林城很近,可血來道君怎麼會因為區區山市就特意離開血來宮呢?必然還有其他要事。
就比如青蓮劍派玉清道君,清光寺昧光大師無事從不離開宗門——當然,泊意秋也知道他們肯定會悄悄出門,但介於有血來道君的存在,他們也不會離開宗門很久很久,控製在幾日之日,行程隱秘,一般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或許與張雪休有關?張雪休來替大衍宗對聚金商行下訂,需求大批法寶,這道界也不像淩雲道界一樣有什麼天榜、四域大比之類的聯歡活動,大衍宗要這些法寶無外乎就那麼幾個可能:要麼是打算攻打哪裡,要麼是發現了什麼秘境,要麼是打算營建新的下處。
泊意秋也不知道具體是哪種,但血來道君既然出了血來宮,三日內應該是回不去的。
就算是回去又如何?
秋意泊什麼德性他自己清楚,他留了紙條,恐怕秋意泊連秘境都不會出,悄悄打開個缺口就扔他那個東風快遞,東風快遞嘛,除了威力大外還有個特征就是超遠距離打擊,秋意泊不到一個呼吸就會把秘境封閉,就算是血來道君在,恐怕也一時半會兒無法鎖定秋意泊的方向。
大不了就是隕星砸不下去唄。
現在看來他賭對了。
泊意秋眼中流出一點笑意。
這亂世由他與秋意泊之手開啟,也算是一場盛大的開幕。
***
另一側,蒼霧秘境中還是平和如初,絲毫沒有發現外麵發生了什麼事,秋意泊這個點火人都隻是一知半解,自然透露不出什麼來,秋意泊坐定,還在與玉清道君講秘境裡有什麼特產的時候,玉清道君神色一變,秋意泊瞬時噤聲,隻聽玉清道君道:“長生,勞你打開秘境入口。”
秋意泊應了一聲,打開了入口,沒一會兒蓮泉真君便出現在了眾人麵前,蓮泉真君神色凝重:“師兄!”
玉清道君擺了擺手:“但說無妨。”
流宵真君和忘音真君聞聲望了過去,外麵必然是出大事了,否則蓮泉真君不會突然進秘境。
蓮泉
真君這才接著說了下去:“赤血境……沉了。”
玉清道君一愣,流宵真君和秋意泊則是露出了迷茫之色,忘音真君解釋道:“赤血境乃血來宮所在。”
玉清道君接著解釋道:“兩位小友不知也是常理,血來宮乃魔門大宗,分土裂疆,極東血來宮所在方圓千裡即被稱為赤血境。”
流宵真君和秋意泊這才恍然大悟,說白了就是以血來宮為中心一千裡範圍內被判定為太過危險,修士自然會避開,久而久之就在眾人口中傳為了赤血境。
玉清道君道:“恐怕這秘境是待不下去了,不如我們出去再說——兩位小友也一道聽一聽吧。”
流宵真君求之不得,自然首肯,秋意泊則是道:“師叔放心,我看著呢,必不叫傷了弟子性命……師叔也彆太嚴苛,去彆家秘境咱們沒法子隻能等,自家秘境還是留他們一條命吧!”
他察覺到有人快掛了直接把人踢出秘境就行了,秘境入口是固定的,外頭就有醫修等著呢。
“長生辦事一向穩妥,便托付與你了。”玉清道君頷首道,隨即就與秋意泊等人一並出了秘境,幾人都是修為高深者,此時便見青蓮劍派外圍山脈一片淩亂,樹木東倒西歪,山石滾落,青蓮劍派整體浮於空中倒沒有受什麼太大的影響,玉清道君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經呈現土黃色的山林,帶著他們往議事大殿去了。
秋意泊不知道血來宮在哪裡,但想必不會很近,兩家老祖想必都是聰明人,腦子沒有什麼毛病,在正派大宗對麵建魔宗,在魔宗對麵建正派,是嫌太清靜給自己找點樂子嗎?赤血境沉了,嗯,動靜很大嘛,連青蓮劍派都受到了地震影響,可見當時場麵輝宏。
怪不得泊意秋說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原來他炸得是血來宮——這要是沒聽話回頭看了爆-炸,彆說男人了,他恐怕連人都做不成了。
秋意泊很確定自己那顆隕星撐死了砸壞點建築,砸死點人,但砸沉大陸肯定是不可能的,必然是泊意秋做了手腳。
——他可真行啊!
——不愧是我!
秋意泊帶著一些隱秘的愉悅感又欣賞了一眼土黃的山脈,滿意地跟著走了。
等到了大殿,眾人坐定,蓮泉真君才道:“師兄,看來這件事要早做準備才行。”
玉清道君帶著點笑意點了點頭,撫著胡須道:“確實,咱們這山脈都成這樣了,可見受災不小,叫弟子們去外頭修一修。”
蓮泉真君:“……是,師兄。”
玉清道君對著流宵真君笑嗬嗬地說:“血來宮道君與我不睦許久,今日聽聞他那宗門沉進了蒼霧海,實在是有些高興……叫兩位小友見笑了。”
蓮泉真君一言難儘的看了一眼玉清道君,好歹淩霄宗兩個真君還在,這麼說真的好嗎?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說:“師叔,不必解釋太多,這……咱們青蓮山那麼好看一個地方,居然受了血來宮的影響,好好地景致都壞了,實在是魚池之災,是得好好‘動一動’才是。”
玉清道君笑道:“正有此意。”
他話鋒一轉:“那便發出門派召集令吧,血來那老鬼自個兒不在宗門,宗門就叫人沉進了海裡,想必會怒不可遏,叫弟子們都回來避一避瘋狗。”
他又對著流宵他們說:“血來那人忒不要臉,自己是個陽神大能,卻愛欺負小輩,弟子矜貴,犯不上與他一般見識。”
秋意泊微微歪了歪頭,流宵真君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肯定又要憋壞水了,側臉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最好閉嘴,秋意泊當做沒看見,則是道:“還能這般嗎?怪不得要遭天譴呢。”
玉清道君撫了撫胡須,看著秋意泊的眼神越發惋惜,隨即笑道:“正是如此,蓮泉,去辦吧。”
蓮泉真君一
臉霧水:“……嗯?”
玉清道君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他一眼,秋意泊則是笑著說:“蓮泉師叔,血來宮遭了天譴呢。”
蓮泉真君:“……???”
他看向忘音真君,試圖讓師妹提醒他一下,結果忘音真君也是滿臉迷茫。
秋意泊隻得說:“血來宮橫行霸道,血債萬千,遭天道厭惡,這才遭了天譴,導致赤血境沉入蒼霧海,意在清洗血來宮,嘖嘖,血來宮,氣運已儘。”
蓮泉真君:“……?!”
忘音真君:“……?!”
他終於懂了,忘音真君也懂了。
玉清道君搖了搖頭,說起來淩霄宗也是劍修門派,還是比他們青蓮劍派更嚴苛的劍修門派,門下弟子自幼日揮萬劍不說,又得入門中書院念書,應該更死板才對,怎麼秋意泊一點就透,靈活百變,手段老辣,自己這師弟跟個木魚腦袋一樣,不把話說明白了還不懂這麼做的用意!
秋意泊提出天譴一說,雖然有眼睛的都知道是有人趁著血來道君不在下狠手沉了赤血境,可大部分人是不知曉的,修行不過是問天道,氣運一說最為虛無縹緲又切實存在,血來宮氣運已儘這話傳出去,還有哪個修士敢拜入他血來宮門下?
他們青蓮劍派與血來宮雖提不上勢不兩立,但確實不介意叫他們名聲更壞一些——世上少一個嗜殺殘忍的魔修難道不好?且不提為這天下太平,血來宮門下行走時也不少為非作歹,與青蓮劍派門下時時兵戎相見,少一個血來宮弟子,青蓮劍派門下便能少對上一個敵人,難道不好?
玉清道君看向秋意泊:“長生,我倒是有個想法,不知你可願意聽一聽?”
流宵真君瞬間就知道玉清道君要說什麼,果然就聽他說:“長生,不如你留在青蓮劍派如何?你也修習了青蓮劍歌,是實打實的青蓮劍派弟子,你師叔我於修行上好歹也算是有些成就,聽聞你師傅早已遠遊,不如留在青蓮劍派,我也好時時點撥你一番,待你順利叩問大乘,這擔子交給你,我也好放心去遊曆。”
言下之意,讓秋意泊長住青蓮劍派,以後當掌門。
秋意泊笑道:“那我可當真了,到時候我時時來找師叔喝茶,師叔可彆嫌棄我。”
秋意泊委婉的拒絕了。
流宵真君鬆了一口氣,玉清道君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答案,也不覺得遺憾:“那我便記下了,以後你可要時常來。”
常常來玩也行啊,最好能給蓮泉和忘音洗洗腦子,能學他兩成本事他也不愁了——他雖然是陽神道君,但青蓮劍派事務還壓在他手上呢,他也不能終日困在宗門中,待時機成熟,他也可遠遊尋求合道之境,然而門中這幾個師弟師妹的實在是讓他不放心啊!
這頭還在其樂融融,青蓮劍派的護山大陣卻陡然動搖了起來,殿中四人若有所覺,除了玉清道君外其餘人等皆是神色一變,一種無形之力穿過了護山大陣,直撲他們而來,如同一隻無形巨手攜毀天滅地之威向他們壓來,空氣似乎都凝滯住了,連呼吸都顯得困難。
秋意泊以前看《死神》的時候一直覺得那些隊長釋放靈壓鎮壓全場的時候很有逼格,現在居然切實體驗了一把被人鎮壓的感覺。
玉清道君揮了揮手,那種感覺又消失殆儘了,護山大陣閃過一道流光,穩定如初。玉清道君看向了殿門外,山門外極遠極遠處有一人,他起身行至了殿外,道:“血來道友,你這般打上門來,可是欺我青蓮劍派無人?”
明明玉清道君並未刻意揚聲,可他的聲音卻如同從天而降,整個青蓮劍派範圍內無人不聞。
血來道君並未現身,隻聽他冷笑道:“難道不是你欺我血來宮無人嗎?”
玉清道君微微一笑,很是柔和懇切:“血來道友,你若是急著尋人出氣
,隻想與老道做過一場,直說便是,不必平白栽贓。”
玉清道君的意思很明顯,要是他出手,就不會是沉掉他一片地,他的宗門那麼簡單了。
玉清道君一出手,就代表著正魔兩道正式開戰,不死不休,豈能放過他這個當老祖的?又豈會隻殺他一家?畢竟隻要血來道君存在,就能出現無數個血來宮。
無他,因為血來道君是‘道君’,是屹立於這個世界頂點三人之一。
秋意泊有些好奇,他想看一看血來道君長什麼樣,卻被流宵真君按下下來,流宵真君自然也好奇,這個距離,他們或許隻能看見一個人,可作為道君必然能看清麵孔,她知道過早暴露於血來道君眼中並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秋意泊,他能不能有點自覺?
一個合體期鬨什麼呢?他能打過渡劫期算他厲害,可渡劫期上麵還有大乘期,大乘期與陽神道君又是天壤之彆。
流宵真君與離安真君接下淩霄真君的指派來蒼霧道界,可以說就沒有打算活著回去,但秋意泊不一樣,秋意泊是淩霄宗的未來,他隻要在,淩霄宗的未來便是一片光明,怎能毀於此處!
流宵真君不敢說秋懷黎在亦或者溫夷光在淩霄宗便能一路順遂,此二人一人為文一人為武,溫夷光未來必能叩問大乘……可又有什麼用呢?當年朔雲師叔祖亦是天下第一戰力,更是合道道君,還不是被區區小計毀去心境?可秋意泊不一樣,她敢說隻要秋意泊在,淩霄宗的未來便是行於通天坦途!
更何況……上一世的恩怨,也不必牽扯他們幾人。
秋懷黎能來,還是秋意泊開口擔的保,因有他應了淩霄真君不插手此事,淩霄真君才敢放秋懷黎來這蒼霧道界。
秋意泊隻是一瞬間的走神,被流宵真君一按便回過神來,他目光垂落下去,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微的笑了笑。
血來道君冷哼了一聲,甩手便走。玉清道君這人雖然老奸巨猾,可絕不會就這等事騙他,沒做就是沒做,他血來宮門下死傷無數,那凶手還不知道在何處,不是能與玉清道君動手的時候。
是道君?
血來道君微微垂下了眼睛,掩去了過於淩厲的目光,便顯得清秀起來,仿佛他不過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書生——蒼霧道界,何時又出了一名道君?
還與他血來宮有潑天仇怨?
是血霧?
……不,應不是他。
雖說血霧不知何時擺脫了赤血錄的枷鎖,可他修習赤血錄已深,除非他自毀丹田,奪舍重生,否則絕不可能修至煉虛合道之境。
那是誰?
是誰?
***
血來道君一走,流宵真君在心中鬆了口氣,玉清道君慢慢地走了回來,搖頭道:“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