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一節,秋意泊也無意在此歇息了,他在這裡嚇得彆人連氣都不敢喘,也是犯不上,還是往山上走走吧。

秋意泊飄然而去,不過幾步就到了山上,月下星前,鴉默雀靜,還是那座山,還是那片竹林,還是那段悠悠石階,幽幽的霧氣在林中彌漫,隻聽得見衣擺在石階上沙沙掃過,腳掌與地麵的摩挲,乃至自己清淺的呼吸。

秋意泊照舊點了一盞燈籠,極光金焰噗嗤一聲落在了燈芯上,靜謐地光流照而下,如清泉般順著石階流淌而下,秋意泊靜靜地走了一段兒,不想走了就選了塊還算是乾淨的石階坐了下來。

疏狂劍飛了出來,它一出來就左右看了看,顯然它也記得這個很幽寂的地方,輕輕地叫了一聲,秋意泊微微揚了揚下巴:“是,就是炸小魚乾的地方。”

疏狂劍眼睛一亮,把腦袋湊到了秋意泊掌中強行蹭了蹭,秋意泊被逗笑了,他揉了揉它的腦袋:“去吧。”

聞言,疏狂劍宛若脫了韁的哈士奇一樣嗖的鑽進了竹林裡,它的到來打破了這方清冷,霧氣都叫它給鑽出了一個肉眼可見的大洞來,竹林胡亂搖擺,沙沙作響,沒一會兒疏狂劍就從竹林裡飛出來了,一根毛都沒亂,神氣活現地向秋意泊飛來,此時秋意泊才看清楚疏狂劍左爪抓了一隻肥美的老鼠,右爪則是抓著一叢不知道是什麼品種但長得很明顯不太好惹的野生菌子,嘴上還叼了一條花紋如落葉的三角頭毒蛇。

它快樂地飛到了秋意泊身邊,爪子一鬆,老鼠和菌子就落在了地上,轉眼就要開溜,緊接著就被它一爪子踩住了尾巴,又把頭往前湊了湊,將那條應該是五步蛇的毒蛇送到了秋意泊麵前。

它殷切地看著秋意泊,意思很明顯:吃嗎?

秋意泊淺笑著搖了搖,疏狂劍就毫不猶豫地一嗦——好了,蛇沒了。

它又吊起了地上的老鼠湊到了秋意泊麵前,秋意泊很是嫌棄地往後避了避:“誰吃老鼠燉蘑菇?不是所有竹林裡的老鼠都是竹鼠……”

疏狂劍習慣了秋意泊的無理取鬨,他之前分明提過竹鼠就是在竹林裡,依靠吃竹子為生,比一般的老鼠要大要肥——這一隻完美符合啊!得了,他不吃就吃吧!它吃!

嘶溜一聲,那隻大胖老鼠就隻剩下一根尾巴在明黃色的鳥喙外擺動了,再嘶溜一下,鼠條也沒了。

秋意泊隨手就把剩下的那一叢野生菌子扔進了竹林裡,吃條蛇吃隻大老鼠什麼的秋意泊還能理解,畢竟劍靈擬態出來是仙鶴,吃點小型動物也很正常,野生菌子這玩意兒還是算了吧。

他自己中過招,知道吃不死人,但也不好受就是了。

疏狂劍也隨他去,吃完了老鼠後它看著秋意泊的目光是蘊含著歉意的——嗯,誤會了他,果然他說得對,這老鼠就是普通老鼠,根本就不是竹鼠,味道很一般。

疏狂劍又從自己的劍鞘千機傘裡翻了點小零食出來,什麼鬆子花生香榧子,被它嚼得咯吱咯吱響,秋意泊在一旁聽得也勾起了幾分饞意,剛剛那點狂林鹿太膩了,他也就吃了幾口,頂多就是當個餐前小點心,聞著香榧子香得很,他對著疏狂劍伸出手,疏狂劍聞弦音知雅意,一隻大翅膀也展了開來,秋意泊見狀就鋪平了自己膝上的下擺,一大堆堅果零嘴從疏狂劍的翅膀下方落到了他膝上,秋意泊笑了笑,從膝上撿了個香榧子出來扒拉著吃。

香榧子與核桃有點類似,不過要更小一些,殼十分堅硬,肉又小的可憐,可就是香,送入口中一嚼,明明隻有那麼丁點大的東西,卻能叫滿口生香,濃鬱的堅果味道在口中彌漫出油潤醇厚的滋味兒,秋意泊吃的不禁眯了眯眼睛。

很快他就不耐煩了,這玩意兒剝起來太費事了,他含笑看向疏狂劍,微微挑了挑眉,疏狂劍刷地一下把頭扭過去了,隻當沒

看見秋意泊。秋意泊伸出兩指,捏住了它頭頂的羽毛,把它的腦袋強行轉了過來,下巴指了指膝上的堅果:“剝,懂?”

疏狂劍和秋意泊對視了一陣,很認命地把嘴裡的吃了下去,用秋意泊的衣袖擦了擦嘴,鳥喙微微張開,秋意泊就把一顆香榧子放進了鳥喙前端,疏狂劍鳥喙一合,隻聽見哢擦一聲,香榧子裂開了,而且裂得很有技術,從鳥喙裡掉出來的時候還是完整的一顆,落到秋意泊掌心的時候就四分五裂了,裡頭的肉完整的漏了出來,直接吃就完事兒了。

秋意泊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笑眯眯地捏著果肉吃了起來,然後示意疏狂劍自覺一點。疏狂劍無奈地低頭一口叼了四五個香榧子,然後批量放在了石階上,重複這個動作,直到石階上排了一排香榧子後才停了下來去吃自己的。

明明是很幽寂的深山,沒有篝火,沒有人群,秋意泊卻覺得這樣也很舒服,甚至要比方才與其他修士坐在一起的時候自由自在的多,沒有人來關注他是什麼坐姿,也沒有人關心他拿絕世寶劍的劍靈當開堅果神器,想怎麼坐著就怎麼坐,愜意得很。

秋意泊將石階上的香榧子吃完,也覺得有些膩了,東西雖好,但吃到後麵感官就有些麻木了,沒有第一口那麼香,他拍了拍疏狂劍:“小魚乾呢?弄點出來吃。”

有點想吃點鹹的壓一壓。

他是可以直接自取,但既然給了疏狂劍,主人就是疏狂劍,他不會不問自取。

疏狂劍輕輕叫了一聲,示意小魚乾早就沒了——本來小魚乾還有很多的,不過自從有了千機傘當劍鞘,秋意泊身上帶的那些寶劍的劍靈就基本跟它住一塊了,反正地方夠大,它也不是小氣的鳥,一起住就一起住,也方便了秋意泊投喂,之前秋意泊投喂點零嘴啥的還得各方各的,現在直接送入千機傘內自帶的納戒,然後讓劍靈們自取,小魚乾你來一麻袋我來一麻袋,早就吃完了。

秋意泊認真思考了一下,隨即起身拍了拍衣服:“走,我們再去炸點魚!”

開玩笑,他堂堂一個大乘真君,想吃個油炸小魚乾都不能吃到嘴,他白修了這麼多年!

疏狂劍也輕鳴了一聲,表示同意,最近的地方當然就是從山上往下跳,去那個小村子,但那個小村子明顯是個奇遇,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進,但是他記得不遠處就有個湖,總歸是能有點魚的!

反正走走看唄,走到哪算哪,現在和當年可不同了,當年還得小心翼翼想著彆撞上妖獸真君,現在的他在鹿野林裡橫著走都沒問題了。

秋意泊甚至很膨脹地想要是三百年前的師祖站在他麵前,他說不定也能和師祖五五開!

現在嘛就不好說了,萬一師祖成了道君,那他肯定乾不過。

秋意泊腳尖一點就跟上了已經嗚呼起飛的疏狂劍,穩穩地落在了鳥身上,忍不住碾了碾它背上的肉:“疏狂啊,你是不是吃的有點多了?”

疏狂劍:“嘎——?”

秋意泊感受著那層油滑的、甚至還在晃蕩的肥油,尋思著以後是不是要少往千機傘劍鞘裡放置零嘴了——劍靈都他媽能吃胖,他也是聞所未聞!

疏狂劍感知到他的想法,不滿地發出了一連串的叫聲,秋意泊忍不住笑了起來,“行了,快走!要是飛不動了那我可真的要換一把劍了!”

“嘎嘎嘎——!”疏狂劍憤怒地撲騰著翅膀,一臉凶相,仿佛下一秒就會回頭狠狠地叨秋意泊。

“哎?”秋意泊突然感知到了下方的水汽,他往下一看,腳下不知何時多了一片連綿的村莊,正是他曾經去過的那一個——彆問,問就是對村口那片小魚塘記憶深刻。

他一輩子都記得疏狂劍偷他的雷霆萬鈞符拿來電魚。

“走,下去。”

疏狂劍直接就一個鷂子翻身,把

秋意泊抖落了下去,秋意泊早有預料,一把揪住了疏狂劍的腳踝,托著它一起往下落去,風急速地拂過他們的身體,失重感驟然來臨,大腦在瘋狂尖叫,秋意泊大笑著享受著這一刻,疏狂劍卻是習慣了在天上飛的鳥,陡然墜落對它而言更為陌生,等他兩落地的時候秋意泊好端端的,而疏狂劍則是成了一把黑白相間的鶴毛撣子造型,秋意泊鬆開了它的腳踝,疏狂劍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秋意泊笑得前俯後仰,拎著它抖了抖,才把疏狂劍的神智給抖了回來,又利索地把它往天上一扔:“去看看哪裡有小魚!”

他們降落點挑的很講究,就在村口的小池塘旁邊。反正現在是晚上,村裡人都睡了,彆說山村了,在電發明出來以前,大部分人晚上隻能使用昂貴的蠟燭,很多人是用不起的,在這種與世隔絕的地方那更是不好買,這個年代的人一般天黑就睡下了。

疏狂劍狠狠地瞪了一眼秋意泊,然後跑到池塘上空去搜尋魚群的痕跡。晚上魚也是要休息的,大多都會藏在水下,疏狂劍盯了半天也沒看出多花來,秋意泊想了想也不糾結什麼,掏出一個直製法寶往水裡一探,隻聽見刺啦一聲響,水麵上就浮出了一片片魚屍。

魚隻有手指長,有的還不到手指長,秋意泊指揮著疏狂劍把魚都撈起來,自己則是在旁邊就地架起了一口油鍋,疏狂劍叼住網拉回來的魚也不用刮鱗去臟,直接往油鍋裡一扔就完事兒了,這麼大的魚炸出來彆說內臟了,骨頭都能炸得酥脆。

不多時,秋意泊第一鍋小魚乾就出鍋了,往旁邊的大盤子裡一倒,也不必用電扇,山裡的夜風大,一吹就晾乾了,等到大盤子裡堆得快放不下了,疏狂劍才停止撈魚,乖巧地停在秋意泊身旁,仰著頭看他在小魚乾上撒鹽和胡椒。金澄澄的小魚乾在大盤裡一顛,就在空中轉了一個完美的弧度,椒鹽的香氣和魚類的鮮香彌漫得到處都是,香得疏狂劍直吞口水。

秋意泊看了它一眼,笑道:“可以吃了。”

疏狂劍發出一聲高昂的鳴叫,隨即埋頭苦吃了起來,小魚乾那麼多,它根本就不是一根根吃,而是將嘴張到最大,整個腦袋埋進盤子裡,叼了一嘴的小魚乾直接往下吞,秋意泊看著疏狂劍那吃法,終於知道疏狂劍是怎麼胖起來的了。

不過劍靈胖一點也沒什麼,秋意泊坐在一旁,給自己溫了一壺酒,一口小酒一口小魚乾,也吃的有滋有味。

等到酒過半巡,他們身後突然響起了腳步聲,秋意泊也沒有回頭看,不多時就聽見有人驚叫了一聲:“樹哥他乾爹?!”

秋意泊看了過去,那是個憨壯的漢子,好像見過,好像又沒見過,時間太長,要是每一個說過一句話或者打過照麵的人他都記得,他腦子早就被撐爆了。那漢子見他望來,說話都結巴了起來:“哎,不是……是秀才相公!您怎麼大半夜的在這兒?真是嚇死我們了!”

秋意泊笑了笑,溫和地說:“抱歉,漏夜前來,驚擾你們了。”

“沒事沒事!”那漢子連忙擺手:“先前還以為是哪家娃兒貪玩半夜跑出來抓魚,怕溺了水也沒人知道,這才嚇著了……秀才相公,您這是?”

後來沒急著跑過來,當然是聞到了炸魚的香味,要是人出事了哪裡能炸魚來吃?

秋意泊隨意道:“我閒時無聊,隨意走著看看,沒想到就走到你們這兒來了。”

漢子一聽笑容越發殷切了:“原來是這樣!我就說!晚上涼,山裡還有野獸毒物,秀才相公不如跟我進村休息一晚上吧!樹哥他家裡頭要是知道他乾……秀才相公來了,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秋意泊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來哪裡不對勁,他上次來他記得還是他四百歲未滿的時候吧?如今一百多年過去了,‘樹哥的家裡頭’居然還在?這漢子也是百多年前的人物了,見他的時

候仿佛他也就是離開了半年一年的……

去看看吧。

來都來了。

他記得這村子旁邊有一座山,叫做鬆山,上頭還住著一位姓李的神醫,山後頭布置著一個極其壯觀的陣法,使這座村莊靈氣充裕……他依舊無意去掠奪什麼,為了一個法寶一個天材地寶之流去破了人家的平靜生活也犯不上,他也不缺這些,隻不過百年過去還能見到故人,確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也好,那就叨擾了。”秋意泊起身向那漢子走去,疏狂劍很有靈性的徑自飛走了,還帶走了那些小魚乾,那漢子一見急忙說:“秀才相公,鶴!鶴……”

秋意泊扭頭看了一眼,笑道:“無妨的,隨它去吧。”

漢子點了點頭,看著秋意泊的目光越發崇敬,跟看著活神仙也沒什麼兩樣了,仙鶴這種鳥桀驁不馴,根本不與人親近,也養不熟,可這位秀才相公一派閒適,毫無驚訝之感,仿佛他早就見慣了一樣。

似乎樹哥他爺爺也說上回送這位秀才相公走的時候也見著仙鶴一路相伴了。

秋意泊舉步欲走,漢子又道:“鍋!秀才相公,您的鍋!”

“還燙著呢,明天再來取也是一樣的。”秋意泊隨口便說。

這年頭出門遠遊帶個鍋帶個碗是很正常的事情,鍋與碗一個鐵一個是瓷,擱在尋常百姓家裡可是家中貴重財物,再者荒郊野外,哪裡是能隨意尋個鍋碗瓢盆出來的?就是想買,那也沒有現成的,鍋子是得去鐵匠鋪預定的,付了訂金人家鐵匠才給你打,瓷碗得去找貨郎或者乾脆找到燒窯的地方才有,也是得訂的,除非不介意買個缺口破碗之類的回來。至於現成的,那得去熱鬨的大城裡才有現成的賣,小地方就得看運氣了。

漢子本來想說他明天來鍋子也不一定有了,轉念一想這秀才相公不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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