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衛東道“前怕狼後怕虎,患得患失,永遠辦不了大事。成沙公路,有困難我們要克服困難,沒有條件我們要創造條件,此事是擺在我們麵前最重要的工作,我就來當指揮長。”
聽到這裡,常委中有人醒悟過來,麼憲暗道“蔣湘渝是耍滑頭,站在樹蔭下涼快,將侯衛東放在火上烤。”
常委會上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李太忠耳裡,他聞之精神一振,道“侯衛東是主持縣委工作的副書記,怎麼衝到了第一線?年輕人容易衝動,衝動是魔鬼,他犯了錯。”
憤怒章鬆
在益楊縣,沙州學院的房子是侯衛東第一套住房,在這裡留下了許多溫馨時光。回到益楊後,侯衛東抽空回到了學院。他把窗戶和門打開,讓新鮮空氣貫入房間。
站在陽台上抽煙,欣賞著湖光山色。一群音樂係的女生從樓下走過,姹紫嫣紅一片,清脆笑聲如撲騰而起的麻雀,飛入陽台。不遠處,是蕩漾著的湖水,湖邊有不少隨風搖動的柳枝。
在離開之際,侯衛東看了看郭教授的房門。往日,這屋充滿著書香和琴聲,如今,一道冷冰冰的鐵門緊鎖著房間。在教授樓前上了小車,他在車上給益楊縣交通局局長朱兵打了電話,道“朱局,我是侯衛東,到了益楊,找地方見一麵。”
朱兵正在主持會議,接了電話,對下屬做了一個稍等的手勢,拿著手機快步出了會議室。局長大人一走,交通局會議室便輕鬆起來,喝茶的,抽煙的,站起來伸懶腰的,讓辦公室活躍起來。
侯衛東道“前幾天給你說的事情,周書記已經點頭了,我特意過來一趟,談一談具體情況。”
“侯書記,我在交通賓館找個安靜房間,先喝茶,晚上請曾縣長一起聚一聚。”朱兵原本還想稱呼“衛東”,可是話到嘴邊,想起侯衛東此時在沙州的地位,便將“衛東”改成了“侯書記”。在他當副局長時,侯衛東是上青林初出茅廬的駐村乾部。幾年時間,侯衛東神奇地變成了縣委副書記,朱兵除了感慨以外無話可說。
“行,好久沒有聚一聚了,今天晚上痛痛快快地喝一杯。”侯衛東聽慣了“侯書記”的稱呼,朱兵叫得自然,他便聽得自然,並沒有刻意糾正。
朱兵回到會議室,道“今天的會議暫時到這裡,什麼時候開會,另行通知。”解散會議時,他見到梁必發張開臂膀打哈欠。稍稍猶豫,還是忍住沒有通知他。此時侯衛東已是主持工作的縣委副書記,梁必發仍然是老本行。他的身份與眾人差距不小,帶在一起反而不妥。
回到辦公室,他就站在窗前,看著大門。
在交通賓館什麼好,他在車上準備了一千元錢,就取出來遞給一旁抹淚的趙永勝老婆,安慰了幾句,和朱兵一起走出了病房。
在走道上,侯衛東詢問趙小軍“什麼時候發現你父親得病?”
趙小軍一臉疲憊,道“去年我爸就吃不下東西,他脾氣犟,不肯到醫院檢查。今年來檢查,已是結腸癌晚期。”
“治療效果如何?”
“癌細胞已經擴散,醫生開始保守治療,活一天算一天。”
趙永勝老婆跟著走了出來,對侯衛東道“還是以前青林鎮的同誌們好,都來看望我家老趙,現在單位的人連麵都不露。”說著說著,她便開始抹眼淚。
趙小軍道“媽,彆說這些。”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社會,以前趙永勝在青林鎮是一把手,多少會施恩於部下,大家記著舊情,陸續有人來看望他。調進城以後,趙永勝退居二線,無職無權,也就沒有辦法幫人辦事,看望的人自然不多。
回到了交通賓館,侯衛東感慨道“還是老話說得好——什麼都是彆人的,隻有身體是自己的。今天見了趙書記這個樣子,才明白此話說得是如此深刻。”
他抽個空給母親撥打了電話,聊了幾句,道“媽,注意身體,少吃紅燒肉,多吃點雞、魚、兔。”
劉光芬奇怪地問“小三,你怎麼突然想起這事?”
侯衛東沒有說實話,隻道“剛看了篇報道,人胖了百病纏身。你看看你,腰比爸粗多了,得了高血壓、冠心病、糖尿病就麻煩了。”
劉光芬聽到兒子關心自己,心裡歡喜得緊,道“當了縣委書記就是不一樣,小三知道關心人了。”又道,“昨天你二姐夫和二姐跟我說,想到成津來搞點項目。”
侯衛東已經接到二姐的電話,道“姐夫的絲廠生意還行,怎麼想到轉行?”
劉光芬歎了口氣,道“絲廠受國際市場影響大,他們做得辛苦,沒有搞工程實在。你當弟弟的,能幫還是幫一把。”
回到成津縣城,已是夜晚,秋蟬鳴聲刺破黑暗的天空。
縣委招待所的後院經過緊張施工,完成了改造工程。新修的一道圍牆將招待所分成了前後院,後院隻有一幢樓和一塊平地。要進入後院,必須先經過縣委招待所大門,進入招待所餐廳,然後才能進入後院。在後院不起眼的地方,特意開了一道小門,此道小門隻能從裡麵開關,從外麵看就是一道嵌在牆上的厚門,這是緊急情況下的疏散門。
後院住著到成津工作的外地領導,包括縣委副書記侯衛東,縣委常委、公安局長鄧家春,另外從沙州調來的駕駛員老耿也住在裡麵。
公安局刑警大隊大隊長羅金浩沒有住在這裡,他住在公安局的單身宿舍裡。檢察院副檢察長陽勇則準備住在檢察院後院,裡麵留出了一套公房。
儘管從沙州和益楊調來了幾個幫手,侯衛東還是感到人手不足,成津十八鎮、數十個部門,還有四大班子的數十人,真正能信得過的人實在是屈指可數。
在寢室裡坐了一會兒,侯衛東來到窗前。
明亮的路燈將小院照得很清楚,鄧家春提著水壺在院子裡,正在給院內的綠色植物澆水。他澆水的姿勢就如出操,很準確,每一株都沒有放過,全部被淋得透濕。侯衛東瞧得有趣,吸著煙,來到樓下,站在鄧家春身邊,看他澆水。
鄧家春將水壺放在地上,用手擦了擦汗,道“今天在飛石鎮有人打群架,羅大隊親自帶人去了,準備拘留幾個,看能否榨出點油水。”
侯衛東接過水壺,對著一叢茉莉澆水,道“除了方、李兩家以外,還有些零星小礦。你可以從這些小礦主入手,找一找線索。”
鄧家春是愛花之人,見侯衛東不太懂行,道“旱茉莉,水梔子,這十幾株茉莉剛才澆過了。”
侯衛東一語雙關地道“鄧局經驗豐富,我把這一塊交給你,你就全權負責,隻要時機成熟,就要迅雷不及掩耳地下手。”
鄧家春指了指樓下正在收拾的房間,問道“朱縣長什麼時候過來?”侯衛東道“就這兩天,他主要負責修成沙公路。”
有了周昌全的支持,朱兵的調動十分順利。市委組織人事部門迅速辦理了相關手續。幾天後,朱兵從益楊縣來到了成津縣,被任命為成津縣人民政府黨組成員,出任成沙公路副指揮長。
朱兵來到成津以後,按照侯衛東的意圖,調整了原來嶺西交通設計院的方案,提交到了常委會。
成沙公路的設計思想很簡單一是儘量依據原有路線,這樣成本最小;二是老成沙公路是依山而建,彎道多,經過勘察,不少地方需要截彎取直,有兩處要架橋,還有一處很短的隧道。市交通局這幾年修了不少的路,在修建山地公路上經驗很豐富,修此路在技術上沒有問題,關鍵是資金和土地。
經過一番討論,侯衛東在常委會上拍了板,他道“原則同意嶺西交通設計院的設計方案。我講三點意見一是隧道和高架橋問題,有的同誌認為成本高了,我認為眼光應該更加超前,更多考慮合理性的問題,而不是錢的問題;二是這條路是成津交通命脈,設計時可以稍為保守一些,確保質量;三是成津礦業發達,重車特彆多,隨著成津的發展,以後的重車將越來越多,請設計方考慮到這一因素。我覺得荷載還不夠,應該進一步提高。”
蔣湘渝暗中盤算了一會兒,叫苦不迭,道“增加荷載、截彎取直、架橋穿洞,說起來輕鬆,做起來太難。光是侯書記提出的這兩點要求,至少要增加兩三億以上的投資,兩三億元就是成津一年半的財政收入。我這個縣長荷包空空,腰杆不硬。如果真的按這個方案來修成沙路,成津恐怕一下就躍升為沙州市的欠債大戶。”
侯衛東接口道“我們要更新觀念,不怕欠債,隻要能把錢拿到成津來用,就能提高成津發展水平,發展水平提高以後,還債能力自然水漲船高。”
蔣湘渝道“就算如此,籌款也是一件大難事,我沒有辦法去籌到這麼多錢。”
侯衛東則道“事在人為,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
由於修路涉及征用土地,國土局長老苟也參加了會議。聽到侯衛東與蔣湘渝有分歧,心裡鬆了一口氣,暗道“侯衛東年輕氣盛,蔣湘渝老奸巨猾,他們兩人絕對尿不到一個壺裡,太忠也太膽小了。”
國土局全稱是國土資源與房屋管理局,其中有一項重要職責“依法管理礦產資源的探礦權、采礦權的審批登記發證和轉讓審批登記,承擔礦產資源儲量管理……審定探礦權、采礦權的評估資格,確認探礦權、采礦權的評估結果。”
在成津,國土局權力很大。老苟是多年局長,與常務副縣長李太忠關係極深。會議結束,老苟回到家中,關上書房,就給在沙州的李太忠打了電話。李太忠原本是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看電視,聽了此事,立刻來了精神,翻身起床,拿著手機在屋裡走來走去,道“老苟,你再說詳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