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皎皎的馬車並沒有離開多遠，就被人攔下了。
雨心探出頭去張望了幾眼，再進來時臉色沉沉，“娘子，是春鶯姐姐。”
唐皎皎略一沉吟，“讓她過來說話吧。”既然主仆一場，她倒是想聽聽春鶯還想說什麼。
雨心下了馬車，將春鶯帶到窗戶邊，唐皎皎撩起簾子，就看到春鶯對著馬車行了禮。
“娘子。”春鶯喊了一聲，聲音微微顫抖。她鼓足勇氣才悄悄出來，攔住了唐皎皎的馬車。當初唐皎皎要離開顧家時，她毫不猶疑留了下來，沒有跟著去祝家。
她擔心為了這事，唐皎皎心裡對她有怨言，不肯見她。看到簾子後唐皎皎溫婉的笑臉，春鶯鬆了一口氣。
“你怎麼在這裡，不去府裡伺候著？”唐皎皎問道。
聞言春鶯臉上露出悲戚之色，自打唐皎皎離開後，她便到了顧媛院子裡伺候。可是顧媛早就有了貼身伺候的忠仆，春鶯不被重用，隻能做一些粗活，甚至都沒有資格到顧媛的屋子裡伺候。
後來顧媛出了那樣的事，被送去了蘇州。方氏病倒了，掌家之權都交了出去，連帶著大房裡像春鶯這般低等的丫鬟，在外都要低人一頭。
春鶯又聽彆人說，祝家的表少爺如今可是風光得很，都搬到大宅子裡去了。那地段可是千金難求，能住在那裡的哪一個都是達官貴人。
她心裡翻滾起來，要是當初她跟著唐皎皎出去了，憑著她的身份和唐皎皎的情分，現在說不定是個管事丫頭了，在祝家體麵受人尊敬，說不定還能存下不少的體己，將來出嫁後過上殷實的小日子。
春鶯摩挲著自己粗糙了不少的手，神色黯然。做了一段時間的粗活，她的一雙手和那些婆子的一樣，再怎麼保養都是徒勞。
於是今日春鶯多留了個心眼，悄悄出來就為了在此處候著唐皎皎。
她吸了一口氣，聲音哽咽：“奴婢知道今晚娘子會過來，在府裡沒找到機會給娘子請安，特意跟了出來。”
她抬起頭看向唐皎皎，露出自己晶瑩的眸子，“許久不見，奴婢心裡甚是掛念娘子。春夏交替的時候，不知道娘子有沒有著涼，夜裡是否還會夢魘？”
唐皎皎的語氣不由自主地軟了不少，“我一切安好，你不用掛念。你在顧家還好嗎？”
但看春鶯明顯不比從前的穿著，和頭上毫不值錢的簪子，與打扮齊整體麵的雨心一比，簡直是天差地彆。唐皎皎問出口就後悔了，如此一問，她就不能馬上離開了。
果然春鶯醞釀好了情緒，立刻哭訴道：“奴婢到了二小姐那裡，也隻是做些粗事活計，閒暇時奴婢還記掛著娘子，因此這段時日過得並不順心。但眼下看到娘子過得好，奴婢也就放心了。”
“隻要你在顧家本本分分的，大舅媽肯定會看到你的好，說不定會重用你。”唐皎皎搪塞似的安慰幾句。
雨心在旁看著春鶯這副委屈的模樣，忍不住撇嘴。要是心中真的記掛著娘子，當初為何不隨著娘子到祝家去？且這麼段時日來，半分書信也無。眼下方氏和顧媛勢微了，倒是眼巴巴的趕著來請安了。
春鶯眼巴巴地盯著唐皎皎，她覺得自己的意思夠明顯了，可唐皎皎卻在裝不懂。要她明說出自己的目的，她卻不知從何開口。
雨心審時度勢，機靈地說：“夜裡風大，娘子快將簾子放下來，春鶯姐姐也快回去吧，倒是她們找不到你，該著急了。”
眼看著唐皎皎就要離去，春鶯乾脆豁出去了，狠了狠心低聲說道：“娘子，奴婢有一事相求，能不能讓奴婢跟在娘子身邊伺候，就算是做個端茶送水的二等丫鬟，奴婢也是願意的。”
雨心在外放下了簾子，擋住了唐皎皎的麵容。春鶯盯著簾子，心裡忐忑不安，她揪著帕子，心底裡還有一絲期待，唐皎皎應該不是那般無情的人。
片刻之後，唐皎皎的聲音從簾子後傳來，“你終究是顧家的丫鬟，我也不好開這個口。更何況顧家比祝家，無論是地位還是名聲，都是祝家比不上的，你還是在顧家待著，彆來和我吃苦了。你的這份心意，我會記在心裡的。”
這番婉拒的話，徹底涼了春鶯的心。她最後的一絲期望也破滅了。
雨心看著春鶯的臉色突然灰白，她於心不忍，勸道：“春鶯姐姐，還是快些回去吧，要是被彆人發現你偷偷溜了出來，肯定沒好果子吃。”
春鶯徘徊再三，都沒等到唐皎皎的開口，看來她的這條路子徹底斷了。
“娘子保重，奴婢告退。”說完春鶯低下頭往回去。
她小跑著到顧家後門處，方才她給了守門婆子一些好處，婆子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她出來了。
回到後門，守門婆子身邊還站著一年紀稍大，眉目威嚴，顯然是有一定地位的管事姑姑。她雙手交叉擱在身前，似乎正等著春鶯。
春鶯心裡慌張，趕緊解釋：“我家裡的親戚來了，我出去與她說了幾句話，並沒有亂跑。”她搓著手，生怕被責罰。
“你慌什麼？”那媽媽冷笑一聲，嘴角滿是嘲諷。春鶯這模樣，還真是上不得台麵，自家小姐還對這丫頭這麼上心。
春鶯低著頭，依然不敢直視她。
“跟我來，四小姐找你。”
四小姐？春鶯抬起頭來，迷惑不解，她是大房的人，四小姐怎麼會突然找她？難道她不經意間得罪了二房的人？她愈發惶恐，眼下可不會有人護著她。
那媽媽走了一會，見春鶯沒有動作，聲音愈發不耐煩：“你快一些，讓四小姐等急了，可饒不了你。”
春鶯一驚，趕緊跟上。她苦苦思索，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客人們都已離去，顧清站在花廳外，看著下人們收拾。這段時日以來她愈發沉穩了，下人們不敢托大，對她不敬。
春鶯看了一眼顧清的背影，便感受到了壓迫感。她低下頭，怯怯地走到顧清身後。
顧清聽到身後的動靜，瞄了春鶯一眼，便道：“你們在這裡看著，我先回去了。”
春鶯試探性地抬起頭來，正好對上顧清似笑非笑的目光，她渾身一顫，情不自禁地抬起腳來跟著顧清往二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