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裡早就亮著燈，丫鬟們在裡頭備好了茶水和點心。今天下午陳氏和顧清忙活了一下午，都沒有怎麼用晚膳。

顧清坐到榻上，小丫頭立刻來給她捶腿。幾案上擺著一碟冒著熱氣的桂花糕，顧清看了一眼，提不起任何胃口。

春鶯低著腦袋走了進來，屋子裡的丫鬟各忙各的，隻有春鶯尷尬的站著，顯得格格不入。

顧清抿了一口茶，才理了理袖口，好整以暇地看向春鶯。

春鶯順勢跪了下來，道：“奴婢春鶯給四小姐請安。”

“起來吧。”顧清淡淡的說道。

春鶯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旁。

“你晚上去見誰了？”

既然顧清這麼問，肯定知道了春鶯偷偷溜出去見唐皎皎的事。春鶯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她已經萬分小心，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事已至此，春鶯再次跪下，坦白說來：“奴婢錯了，請四小姐看在奴婢是初犯，饒了奴婢這一次。”

“快起來。”顧清伸出手，虛扶一把。

春鶯站了起來，覷著顧清的臉色，不像是要降罪，她頓時摸不著頭腦。

“我知道你曾經伺候過表姐一場，和她還是有些情分的，我記得你從雲鶴軒出去後，就一直在二姐的院子裡伺候。眼下二姐去了蘇州，你如今在哪裡當差呢？”

“奴婢在大夫人的院子裡，做些粗使的活計。”

顧清拉過春鶯的手細細查看，看著春鶯原本也算白嫩的手上有了不少老繭。春鶯是家生子，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麼苦，去雲鶴軒來回折騰了下，倒是吃了不少苦頭。

顧清感慨：“這麼好看的手，要是乾一些打水除草的事，真真是可惜了。”

春鶯心裡沒底，任由著顧清打量。眼下一把刀子橫在她頭上，她恨不得早點落下來，可千萬彆再這般折磨她。

顧清突然握緊春鶯的手，問道：“你想去祝家嗎？”

春鶯一顫，震驚地看向顧清，連忙搖頭：“奴婢生在顧家，一輩子是顧家的丫鬟，絕對不敢有彆的想法。”

顧清笑道：“你隻要說實話便好，眼下二姐去了蘇州，一部分丫鬟跟著去了，剩下的都到了大伯母院子裡。隻是大伯母哪裡需要這麼多的下人？你在那裡豈不是屈才了？現在是我娘當家，我去與她說一聲，讓你去祝家。”

顧清說的認真，春鶯心裡的疑惑打消了些。難道顧清是真心實意想要她去祝家，去唐皎皎身邊？

春鶯將信將疑，擔心顧清是在試探她，要是她點頭應下，還不知道要如何懲治她。

春鶯思索一番，謹慎地回答：“奴婢更願意到四小姐身邊伺候，當個端茶送水的也可以。要是去了祝家，奴婢心裡天天念著顧家的主子們，恐怕乾不好活計。”

顧清嗤笑一聲，春鶯這番話說的裝模作樣，一聽就知道不是出自真心。

“你要是心裡念著我，更該去祝家，隻是你到了祝家，心裡還是要清楚，究竟誰才是你的主子。”顧清挑了挑眉，頗為不懷好意。

春鶯這下沒有急著表明忠心，她品味著顧清的話，顯然顧清話裡有話。她試探性地問：“四小姐想讓奴婢做什麼？”

這丫頭終於開竅了，顧清捏著春鶯的手，“你隻要去了祝家，心裡還明明白白的記得，我才是你的主子便好。等將來我再將你要回來，肯定給你配個好婚事，讓你出去做個體麵的當家夫人。”

春鶯年紀確實不小了，她從前就是擔心著自己的婚事。按照從前的形勢，她說不定會被胡亂配了小廝。眼下陳氏當家，有顧清這番話，那她的未來算是有保障了。

再三權衡，春鶯應下：“四小姐放心，奴婢不管去哪裡，都隻有一個主子，那邊是四小姐您。”

顧清滿意地拍了拍她的手，“好丫頭，待會子我開了庫房，你挑一塊緞子，拿去做一身春衫。到了祝家，可不能丟了顧家的臉麵。”

春鶯心裡一喜，“多謝四小姐。”

三日之後，顧清出門做客，特意將春鶯也帶上。回去的時候往祝家拐了一下，不請自來，進了祝家的門。

唐皎皎和顧夫人穿著家常的衣裳，便匆匆去相迎。雖然來的隻是顧家的小姐，祝家也不敢怠慢。

看到顧清身後跟著的春鶯時，唐皎皎腳步一頓，握緊了拳頭。看來顧清此次登門，來者不善。

“清兒怎麼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好讓我準備準備。”顧夫人熱情地拉著顧清進到屋子裡。

“今天去尚書府做客，回來的時候路過，便進來瞧一瞧。”顧清回道。

顧夫人讓人呈上茶水和點心，歡歡喜喜地和顧清說著話，唐皎皎坐在一旁，喝著茶並不說話。

說了好一會，顧清看了眼置身事外的唐皎皎，道：“前幾日表姐去顧家做客時，身邊隻帶了個年紀尚小的丫頭。我娘記在心上，特意讓我將春鶯送了來。春鶯畢竟年長，是個有經驗的，做事也妥帖。”

顧夫人同樣看了眼唐皎皎，才說：“那怎麼敢，春鶯是大夫人那裡的，眼下大夫人病著，我又怎麼敢往大夫人那裡要人呢？”

“姨媽放心，大伯母那裡的下人太多，我娘還在頭疼呢。正好將春鶯送了來，姨媽也算是幫了我娘的忙了。”顧清說完，便朝著春鶯招了招手。

春鶯順從地走了過來。

顧清衝著春鶯叮囑：“不管姨媽給你安排了什麼活計，你都不肯有半分怨言。要是在祝家你做的不好，那顧家也是不要你的。”

“奴婢一定儘心儘力。”春鶯保證。

顧清滿意，便看向顧夫人。這主仆倆將話都說完了，顧夫人還能怎麼說呢？她用餘光瞄著唐皎皎，隻見唐皎皎神色自若，顯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於是顧夫人做主道：“既然是二嫂的一片心意，那我也不推辭了。隻是不知清兒有沒有將這丫鬟的賣身契帶過來？”

顧清的笑臉一僵，沒想到顧夫人會提起這事。自春鶯的娘起，他們就沒有再簽賣身契了。沒有賣身契的丫鬟，始終用的不放心。

顧清隻好搪塞道：“出來的急，沒帶在身上。等我回去後，讓人給姨媽送來。”

“那就麻煩清兒了。”

目的達成之後，顧清迫不及待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