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顧清之後，顧夫人折返回來，隻見唐皎皎手裡捧著茶甌，盯著裡頭的茶葉。春鶯拘謹地站在一旁，兩人似乎沒有說話。
顧夫人進去之後，屋子裡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春鶯也悄悄鬆了一口氣，前幾天她還在晚上攔住了唐皎皎的馬車，乞求回到唐皎皎身邊，卻被唐皎皎拒絕了。眼下她跟著顧清光明正大的到了祝家來，生怕唐皎皎發現她是存心的。
顧夫人坐下來，翻看了一眼賬目之後，才看向春鶯。
“從前你是在皎皎身旁伺候的吧。”顧夫人隨意地問道。
“是。”春鶯回道。
說罷顧夫人看向唐皎皎，“可是眼下皎皎身旁的丫鬟都夠了，倒是我屋子裡還缺了個丫鬟，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到我身旁伺候？”
春鶯想到顧清的那些話，她猶豫地看向唐皎皎，眼神裡流露出些許的渴望。可惜唐皎皎垂著眼眸，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好像春鶯與她毫無乾係。
春鶯無可奈何，隻好看向顧夫人，隻見顧夫人神色悠然，不會再改口了。
她隻好妥協：“奴婢願意，隻要能讓奴婢在夫人和小姐身邊伺候，夫人讓奴婢做什麼，奴婢都心甘情願。”
顧夫人點了點頭，“馮媽媽，帶她去收拾下行李。”
“是。”馮媽媽帶著春鶯出去了。
唐皎皎這才抬起眼，看向顧夫人，如實相告：“姨媽，這丫頭我用著不順心。這次顧清偏偏將她送了來，我總覺得裡頭沒那麼簡單。”
顧清特意送了春鶯過來，顧夫人心中也起了疑心，“所以我將她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有我看著，掀不起大浪來。畢竟這裡可是祝家，不是顧家。待清兒將那丫頭的賣身契送來，我看她還敢怎麼折騰。”
“據我所知，那丫頭並沒有賣身契，她的老子娘就脫了奴籍。”唐皎皎說道。
顧夫人收起笑容，“那清兒怎麼說會把賣身契送來？”
唐皎皎將手中的茶甌擱到幾案上，似笑非笑：“且看看她過幾日送來的是什麼東西。”
於是春鶯被安排在顧夫人的院子裡，且也隻能做個端茶送水的二等丫鬟。唐皎皎和顧夫人在屋子裡談話時，她便會被指派到外頭打掃或者到繡房裡做活。
幾日下來，她根本沒有聽到任何有價值的消息，一直在做些雞毛蒜皮的事。春鶯萬分苦惱，按照這樣下去，她何年馬月才能完成顧清交待的事？難道她就要在顧家蹉跎一生？
過了一日，顧清將春鶯的賣身契送來了。顧夫人拿過賣身契看了幾眼，便將唐皎皎喊了來。
顧夫人一言不發，將賣身契交給唐皎皎。唐皎皎隻看了幾眼，就知道這不對勁。雖然和真的一模一樣，但這賣身契十分新，按道理春鶯到顧家許多年，這賣身契如何能保存的這般好？
顧夫人走到匣子裡，翻找出一張賣身契，唐皎皎走過去，兩張一對比，仔細看還是能看出兩張的差異。
不用再看，這賣身契就是假的。
唐皎皎將這張無用的紙收起來，“姨媽，我先收起來，自有用處。”
顧夫人點了點頭，沒有任何異議。
天氣漸漸暖和了起來，在外做的紗帳送了來，於是闔府開始拆卸冬天時厚重的帳子，換上新做的紗帳。
顧夫人的院子裡換好時，便輪到唐皎皎的院子。她為了躲清靜，便跑到顧夫人的院子裡，正好顧夫人在祝有容那裡忙著，於是唐皎皎獨自坐著。
“娘子，奴婢去廚房裡端些點心來吧，奴婢瞧著午膳，娘子都沒怎麼吃。”雨心提議道。
“也好，不要太甜膩的，我想用些清淡的。”唐皎皎說道。天氣漸漸熱了起來，這幾日她都沒什麼胃口，用膳時都隻是動了幾筷子，便不肯再吃。
眼下唐皎皎想著吃東西了，雨心忙不迭地小跑著去廚房裡。
唐皎皎來的時候帶上了書卷，她閒著無事便翻看起來。顧夫人的屋子裡換上了紗帳，人從外進來時的聲響小了些。
加之下人們都忙著拆卸帳子，顧夫人的院子裡便沒有守門的人。待春鶯端著茶水進到屋子裡時，唐皎皎猛然瞧見一個黑色的影子，嚇了一跳，手中的書卷差一點滑落。
“娘子，奴婢泡了茶。”春鶯將茶甌擱到唐皎皎麵前。
唐皎皎定了定神，再看到春鶯的麵容時，隻覺得陌生無比。她將書卷放到一旁，拿起茶甌淺淺地抿了一口。
春鶯拿著紅漆托盤，低眉順眼地站到一旁，並沒有離去的意思。
唐皎皎喝了幾口，將茶甌擱到一旁。她再抬起眼來，卻沒有見春鶯有任何行動。
於是她主動開口：“我們許久沒有像這樣，倒是讓我想起雲鶴軒裡的日子了。”
唐皎皎敘起了舊，春鶯跟著笑了起來，“那時候奴婢剛剛到娘子身旁伺候，還有許多不懂，多虧娘子包涵。”
唐皎皎主動開口念舊，讓兩人之間的氛圍緩和了不少。兩人又說起了從前的事情，唐皎皎臉上的笑容真心了些。
春鶯暗暗覷著唐皎皎的臉色，見她對自己的戒備心卸下不少，悄悄笑了笑。
說了一會子話，茶甌裡的茶水沒了熱氣，春鶯殷勤地說：“娘子，奴婢換一下茶水，這茶都涼了。”
唐皎皎縮回手，笑道：“你去吧。”
春鶯喜氣洋洋，去換了一杯熱的茶水來。她順便收拾了一下幾案，就像從前在雲鶴軒裡時的自在隨意。
“娘子不要老是看書，小心熬壞了眼睛。屋子裡昏暗，娘子真的要看，奴婢去點一盞油燈。”春鶯說道。
“不急。”唐皎皎從懷裡將那張賣身契拿了出來，仔細的將邊角處發皺的地方弄的服帖了。
春鶯盯著唐皎皎手上的動作，眼神晦澀。她看清楚了賣身契上的名字，但她確定，自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東西，肯定是顧清從中動了手腳。
唐皎皎將賣身契遞給春鶯，麵色平靜地道：“這是顧家拿來的，我交換給你。”
春鶯瞪大了眸子，眼神裡閃過一絲驚恐和慌亂，難道唐皎皎知道這是假的，要攆了她出去？要是她就這樣無功而返，回到顧家肯定又要過上不見天日的日子。
春鶯咬著牙，腦海裡飛速地思索如何應對唐皎皎接下來的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