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大智若愚(1 / 1)

曆史上著名的賢後,長孫皇後,也就是李世民的原配夫人,曾幾度阻止長孫無忌拜相,甚至於到後來她拗不過李世民,隻能以皇後的身份私下命令長孫無忌,主動辭去仆射一職,即便是在臨死前,長孫皇後兀自告誡李世民,一定不要讓長孫無忌攬權,而且還要儘量減少長孫家的子弟入仕。

然而,李世民並沒有聽從長孫皇後的告誡之言,其實他也沒有錯,因為他和長孫無忌是摯友,彼此都非常相信對方,而且長孫無忌也非常忠於李世民,以至於貞觀後期,就出現了長孫無忌獨攬朝綱的現象。

長孫皇後堅決反對外戚為官,也並非沒有道理,曆史已經告訴了她,外戚出任高官,攬獲大權,乃是大忌。

因為外戚為官,等於就是將後宮,也就是皇帝的家事和國家大事聯係在一起了,好處就是,如果你家族的女子在後宮得寵,那麼你就可以平步青雲,不管你是否真的具有能力,但是反之呢?

道理也是如此,一旦後宮失寵,你在朝堂的地位必將受到打擊,不管你有多能乾。

這國事一旦牽扯到家事,那就真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柳奭就是憑借著皇後,才出任中書令,身兼數職,但是如今皇後失寵了,柳奭就尷尬了,哪怕柳奭有經天緯地之才,皇帝如果要廢後,肯定就要把給他給解決了,道理很簡單,廢後就是對不住柳奭,將心比心,皇帝肯定不敢讓柳奭包攬大權,鬼知道你是否記恨在心。

而且這種清掃,肯定會連累到家族的。

帝王最常用的一招,就是斬草除根。

李治批了。

沒有任何猶豫,當日請辭,當日就批準了,甚至都沒有召見任何一個人商量。

這可比啟用韓藝,還要來的震撼。

啟用韓藝,可以說是報恩,對於朝廷的影響不是很大,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是毫不猶豫的批準柳奭的請辭,這是李治即位一來,做的最具皇帝意義的一個決定。

至高無上的皇權,就應該如此。

給人最直接的印象,就是中宮之位,已經開始動搖了。

一場君臣之戰,也即將要拉開了帷幕。

沉默!

朝堂上對於皇帝這個舉動,顯得非常沉默,的確也不好說什麼,一來,這看似政事,但究其根本,還是皇帝的家事。二來,是柳奭自己請辭的,皇帝批準了,這表麵上太正常了,而且李治還打著體諒舅舅的旗子。

而以長孫無忌為首的關隴集團,也顯得極為沉默。

不僅如此,武媚娘還聽從了韓藝的建議,勸李治將原本要設宴的花費,以及李治給她的賞賜,全部送給在山洪中失去性命的士兵的家屬。

這一舉動,立刻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雖然是被迫的,但是下麵的人根本不懂,他們心裡都非常感激武媚娘。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就讓武媚娘的聲望有所提高,而且還化解了尷尬,一舉數得。

......

......

在山上觀賞風景的亭台內,長孫無忌等人坐在裡麵,氣氛顯得很是沉悶。

“看來陛下的確動了廢後之心。”

過得一會兒,來濟微微一歎,說道。

“這不可能。”

褚遂良麵色堅決道:“皇後貴為國母,豈能說換就換,陛下要敢這麼做,我褚遂良就算拚了這麼條命,也決不能讓那妖婦如願。”

長孫無忌道:“登善,你先彆激動,這事情還沒有到拚命的地步。”

柳奭道:“太尉,事情都已經到了一步,我們若是再不為所動,到時恐怕就晚了。”

長孫無忌淡淡道:“這是不能發生的事。”

語氣雖然平淡,但是卻透著一股不可忤逆的威嚴。

眾人不禁都望向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道:“不管怎樣,我是絕不會答應陛下廢後的。”

韓瑗道:“那我們應該怎麼做呢?”

長孫無忌道:“不談,不問,不答應。”

言下之意,敵不動,我們也不動,反正皇帝要廢後,必須得到滿朝文武的支持,他自然會來找我們。

這是長孫無忌首次強硬的表態,以前他都是看看吧,這讓褚遂良他們也搞不懂長孫無忌的意思,但是事到如今,長孫無忌必須得表態,穩定軍心。

而在大家議論紛紛時,同是幕後策劃者之一的韓藝幾乎天天跑去元家果園,他不想讓人覺得他也有份參與其中,那些人不敢找李治撒野,但如果知道他也曾出言,支持李治批準柳奭辭職的話,那肯定會拿他來出氣。

元家果園。

經過韓藝一乾人的努力,這穀中的汙泥竟然已經清除的七七八八,若是栽種一些花朵上去,倒也能恢複七八分往昔的麵貌。

但是熊弟他們一點也不覺得累,反而樂在其中,累了,就來個經濟半小時,又有蜜桔解渴,實在是再好也沒有了。

“爽!這蜜桔吃的真是讓人上癮啊!”

韓藝躺在樹乾上,吐出一刻蜜桔籽,突然轉過頭去,望著樹下那位美麗絕倫的女子,道:“牡丹娘子,有件事我向請問你一下。”

“什麼事?”

“我當官了。”

“我知道。”

“我還以為你不知道了,不然不可能連一句恭喜都沒有啊。”

“恭喜。”

“呃...謝謝。”

這一聲恭喜讓韓藝倍感心酸,好奇道:“牡丹娘子,再冒昧問一句,你似乎對朝堂之事一點興趣都沒有。”

元牡丹道:“事實也是如此。”

韓藝點點頭,道:“難道你父親沒有當官嗎?”

“沒有,就是有些虛銜。”

“那---那你都長輩呢?”

“都一樣。”

韓藝聽得一驚,道:“這怎麼可能,你們元家可是貴族呀,怎麼可能都是虛銜,你彆欺負我什麼都不懂。”

元牡丹道:“我騙你作甚,我祖輩自西魏以來,就漸漸脫離了朝廷,而且祖訓有言,不準我們這些子孫入朝為官。”

韓藝大驚道:“這是為什麼?”

元牡丹道:“朝堂險惡,而權勢又容易讓人迷失心智,一人不慎,整個家族都可能會招到滅族之災,想當初西魏八國柱何等威風,但是有一半都是以悲劇收場。而在八國柱中,真正做到全身而退的,就是我的高祖父,不是因為我高祖父能力大,而是因為高祖父他不問朝事,對任何人都沒有威脅。我高祖父見到以前許多威震天下的英雄最終都難逃一死,故此才在祖訓上加了一條,如果一定要做官的話,也隻能為國征戰,決不能攬下任何權力在身,否則,立刻逐出家族。”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不過也隻是我們這一脈而已,我們元家還是有許多人在朝為官。”

她說的高祖父,自然就是八國柱之一的元欣,其實這元欣既無統兵之才,又無治國之能,人家好的是鷹犬,好園林,就一玩跨子弟來的,比起其他七個來,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裡,他之所以能夠成為八國柱之一,一來,他是北魏廣陵王元羽之子,出生就是官,是出身於皇室,但最為重要的是,元欣這人不喜歡玩弄權勢,這導致大家都覺得將權力交給他,大家都能放心,故此還一度成為西魏最高官,這真的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但是八國柱也有下場非常慘的,獨孤無月的祖輩獨孤信,就是被人給逼死的。元欣不蠢,他隻是不愛這些,他也在思考,為毛就我沒事了,還躋身於八國柱之一,思來想去,就是因為他無能啊,於是他就教育自己的子女,不要去參與朝政,咱們都做買賣去,搞園林,種水果,玩鷹犬。

這就導致他們元家慢慢變得有錢沒權,那麼那些需要錢的人,就得求他們了,元家子孫倒是繼承了元欣這一個優點,就是永遠能夠站對隊伍,不管是隋朝的楊家,還是唐朝的李家,他們其實都出錢支援過,包括貞觀初期時,他們元家也給了李世民不少錢。

當然,這僅限於關中大族,他們可不會支持山東士族。

李世民也想投桃報李,讓他們元家的人入朝為官,但是人家不要,你實在是過意不去,給我一個虛銜就可以。

正是因為他們這種行為,讓皇帝對他們非常放心,這種完全對權力沒有任何貪戀的人,你上哪裡去找啊,資源在他們手裡,當然沒問題呀,總比落在那些有野心的人身上好。

結果就是他們這一脈發展的非常繁榮,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全國都有他們的園林。

不過元家對於自己家的財產,那保護意識是相當強,女人是不能涉及任何生意的,因為女人要嫁出去的,隻是元牡丹是一個寡婦,而且有做買賣的頭腦,家族長輩,這才讓她出麵掌管家族生意。

“令高祖父真是大智若愚啊!”

韓藝聽後不得不感慨一句,這絕對是一個聰明人,畢竟活下來才是硬道理。同時也解釋了,為什麼元牡丹不喜歡住在萬年宮,就是不要跟那些權臣打交道。

這甚至讓韓藝嗅到了一絲資本家的味道,而且還是一個出色的資本家,畢竟每一次對於政治的投資,都是非常正確的。

元牡丹突然轉過頭去,向韓藝說道:“你如今卷入其中,可有想過小胖他們?”

韓藝微微一愣,隨即歎道:“我跟你們元家不一樣,你們元家是貴族,我們是賤民,你們不涉及權勢,兀自沒有人敢欺負你們,但是如果我們不往上爬,我們天天都會被人欺負,連一點風雨都經受不起。”

元牡丹稍稍沉默了一會,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在朝中有個什麼錯漏,將會連累小胖他們的,他們可是無辜的。”

“當然有。”

韓藝道:“所以我不能輸。”

“朝堂上變化無常,豈有不敗之理。”

元牡丹說著眼眸一轉,道:“不過我倒是有一個可保萬一之法,不知你可有興趣聽聽。”

韓藝餘光一瞥,見她臉露奸詐之色,稍一沉吟,似笑非笑道:“你莫不是想我將鳳飛樓賣給你?”

元牡丹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這個奸商,真是無孔不入啊!韓藝暗罵一句,嘴上卻笑道:“我可是婦女之友。”

元牡丹狐疑的瞧了他一眼,隨即道:“那你以為如何?我可以給你一筆足夠多的錢,到時就算你有何不測,也不會連累小胖他們的。”話說的很坦率,一看就知道是一個老買賣人,在談生意的時候,一點都不含糊。

“呸呸呸,你才不測了。”

韓藝又是一臉好好奇道:“我就不明白了,為何你對我的鳳飛樓這麼感興趣,你們元家已經非常有錢了,還在乎這一點嗎。”

元牡丹道:“原因我上回就說了。”

“女人日?”

“不錯。”

韓藝道:“女人日對你而言這麼重要嗎?”

元牡丹嗯了一聲。

韓藝道:“為什麼?”

元牡丹道:“你身為婦女之友,應該明白。”

韓藝笑了笑,道:“你是想幫女人獲取自由?”

元牡丹道:“我隻是覺得,應該要增強女人的地位,不然的話,我們女人隻會是男人的犧牲品。”頓了頓,道:“這些就不要說了,你以為如何?你將鳳飛樓賣給我之後,你就可以無後顧之憂的往上爬,一舉兩得,我甚至還可以讓你暗中掌控鳳飛樓。”

“我不答應。”

韓藝搖搖頭,心想,真是狡猾,不禁想買我的樓,還要我幫你打工,當我傻啊!道:“就算我能夠將鳳飛樓賣給你,那我的妻子呢?難道也要賣給你嗎?是我帶著他們來長安的,如果遇到難事,就拋棄他們,那就是最不負責的表現,我有能力保護他們,這就不用你來操心了。”

元牡丹也沒有勉強,道:“那就算了吧,但是今後你若有意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我是非常有誠意的。”

這話說的,倒是有幾分後世商人的意思。韓藝笑著點點頭,心想,這女人還真是有些意思。

“姑姑!姑姑!”

忽聽得穀口傳來一個粗獷的叫嚷聲。

“楊過?”

韓藝下意識道。

元牡丹望著穀口道:“什麼楊過?是小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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