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其根本,這並不是一場為了正義的戰爭,而是一場權力的角逐,因為不管說李義府,還是民安局,都算是新上位的,因此誰都不願退讓。
能夠從中平衡的就隻有一人了!
就是皇帝李治。
因為民安局和李義府都算是直屬皇帝。
那就看皇帝什麼時候知道這事了。
但是鬨得這麼大,皇帝不可能還得過上一日才知道。
因此正午剛過不久,李治就派人召程處亮、韓藝、李義府三人立刻入宮。
三人來到兩儀殿內,隻見除李治之外,杜正倫、許敬宗各坐一邊。
一看這格局,韓藝跟李義府都明白過來,杜正倫肯定是來彈劾李義府的,而許敬宗肯定是針對韓藝的。
大家都有幫手,心裡都不怎麼害怕。
“微臣參見陛下。”
李治沉眉望著他們,不冷不淡道:“你們一方代表著皇家,一方乃是當朝宰相,竟然當著那麼多百姓的麵,隔街叫罵,還真是給朕漲臉啊!”
“微臣知罪!”
三人齊聲說道。
李治道:“既然你們知道有罪,那你們為何偏偏還要這麼做?”
程處亮一臉委屈的說道:“陛下,微臣實在是無奈啊,微臣要不這麼做,那會壞了陛下的名聲。兩日前,東郊外的十餘個農夫來民安局狀告李中書的三公子縱馬踩踏他們的莊稼,於是微臣讓警務司前去李府,希望李洋能夠來民安局協助調查,可是中書令說李洋抱病在身,不宜出門。
那微臣就心想等等看,可是哪裡知道,百姓得知此事之後,認為是我們民安局與李中書包庇了李洋,不少百姓還謾罵皇家警察,他們罵微臣倒是不打緊,但若是任由他們這麼罵下去,微臣隻怕會傷及皇家的名譽,微臣實在逼於無奈,才親自去李府要人,甚至連郎中都帶去了,隻要確診李洋的確患病,那臣等自然會諒解,結果李中書還是不答應,微臣隻能門外等候,至少讓百姓知道,我們皇家警察沒有包庇任何人,沒有敗壞皇家的名聲。”
李治點點頭,又瞧向李義府道:“李愛卿,可有此事?”
李義府忙道:“陛下,這真是冤枉啊!不錯,微臣的兒子的確踩踏了農夫的莊稼,但那隻是因為當時坐騎突然發瘋,小兒也不想去踩踏莊稼,之後小兒因為受驚回到家便病倒了,警務司也的確來找過微臣,但是微臣與他說得清清楚楚,待小兒病好之後,便會去民安局協助調查此案。可是哪裡知道,僅僅隔了一日,他程處亮便帶上幾十個人找上門來,微臣好歹也是陛下欽封的中書令,他們這麼做,簡直就是目中無人,要是微臣妥協了,那往後微臣的顏麵往哪擱啊。”
杜正倫哼道:“李中書,事實並非如此吧,你兒子不但踩踏農夫莊稼,其下人還與那些農夫的有些推搡,我還聽說你你兒子出言辱罵那些農夫。”
程處亮道:“據微臣所調查,確有此事。”
杜正倫立刻向李治道:“陛下,李中書分明就是包庇兒子,若是任由其為之,那百姓會如何看待我們這些大臣,這會傷及朝廷的名譽。”
許敬宗道:“杜中書此言差矣,李中書之子,我曾見過幾回,出身書香門第,彬彬有禮謙虛謹慎,豈會與那些農夫一般見識,方才李中書也說了,是李洋的下人與那些農夫有些推搡,我想他們也是護主心切,這無可厚非,定是再推搡的過程中,那些農夫言語不當,惹怒了李中書之子,才導致李中書之子反唇相譏,這不能隻怪罪一方。”
杜正倫一笑,朝著程處亮道:“程總警司,究竟是馬發狂,李洋才踩踏莊稼的,還是李洋因與人比試,為了獵殺獵物才踩踏莊稼的?”
程處亮道:“據微臣當時在場的人的問供,李洋應該是為了獵殺獵物才踩踏莊稼的,隻是李洋未有做供,臣也不敢妄自下定論。”
杜正倫道:“陛下,這是非對錯,一目了然,李中書分明就是包庇李洋,陛下若不嚴懲他,將來隻怕更多人會效仿。”
李義府冷哼一聲,道:“杜中書,連程總警司都不敢妄下判斷,你憑什麼說一目了然,你分明就是夾帶私心。我李義府再不濟,好歹也是一個中書令,這無意踩踏莊稼,算得了什麼大罪名嗎?我家底薄,但賠這點錢,還是不成問題的,我犯得著為此包庇自己的兒子嗎?我不過就是愛子心切,希望兒子能夠身體好些之後再去民安局,我若真要包庇兒子,我可以直接去找那幾個農夫,相信他們也不敢再告了。”
哇!這麼囂張!韓藝算是學習了。
杜正倫道:“你休要當我等無知,你無非就是顧忌自己的顏麵,故此包庇自己的兒子,你要告訴天下百姓,沒有人可以奈何你李義府。”
李義府怒罵道:“你含血噴人!”
杜正倫道:“是你強詞奪理,顛倒黑白,你枉為人臣。”
程處亮偷偷瞥了眼李義府,心裡算是服了,你真是睜著眼在說瞎話啊!
李治見他們兩個又爭起來,猛地一拍桌子道:“你們都給朕閉嘴,當朕的兩儀殿是集市麼。”
二人立刻道:“微臣不敢!”
“你們先站到一邊去!”
“微臣遵命!”
二人退到一邊!
李治眉頭緊鎖,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呀,好像缺少一個聲音,一眼就看到縮在程處亮後麵的韓藝,道:“韓愛卿!”
日!求我就喊愛卿!你也真夠勢利的。韓藝無奈道:“微臣在。”
李治道:“你如何看這事?”
韓藝道:“微臣與總警司一塊調查此案,總警司的意思就是微臣的意思。”
好哥們,夠義氣!程處亮暗想。
李治輕咳一聲,道:“但你同時也是同中書門下三品兼戶部侍郎,是朝廷的重臣,朕希望聽聽你的意見。”
韓藝道:“微臣監管的是戶部,此事該有禦史台---!”
“你彆跟朕扯那些!”
李治打斷了韓藝的話,道:“朕就想聽聽你的建議。”說著遞去兩道警告的目光!
你這是要陷我於不義啊!韓藝委屈道:“微臣---微臣---其實我們民安局最初認為這不過隻是一樁小事而已,雖然發生推搡,但是並未傷及到任何人,微臣是建議由民安局出麵,讓李洋跟那些農夫私下和解,該賠錢的賠錢,該道歉的道歉。”
“韓愛卿說得非常對!”李治道:“這不過就是一件小事,犯得著鬨到這地步嗎?這事就交給韓愛卿處理。”
韓藝立刻道:“陛下,問題是這也得李洋出麵。”
李治瞧了眼李義府道:“李愛卿,朕讓禦醫去你府上看看令郎。”
李義府誠惶誠恐道:“微臣何德何能,豈能受得起這等恩惠,犬子病情已有好轉,明日應該可以出門了。”
杜正倫一聽,道:“陛下,你這麼處罰,難以令人信服。而且,那邊李洋還準備走門蔭入仕,這個讓天下百姓會如何看?臣以為至少也得先讓李洋在家閉門思過一年,否則的話,這王法何在。”
李義府一聽這話,天啊,你這是斷我兒子的仕途啊!當即暴跳如雷,指著杜正倫罵道:“你這老匹夫,欺人太甚。”
杜正倫吹胡子瞪眼道:“你這無恥小人,膽敢罵老夫。”
程處亮、韓藝都看傻了,這也是要開乾的節奏啊。
李治也火了,拍案而起,道:“你們還有沒有把朕放在眼裡。”
這龍顏大怒,許敬宗、李義府直接跪下,“臣知罪,還請陛下責罰。”
李治先是向李義府道:“李中書,不管怎麼說,杜中書也算是你的前輩,你怎能對他出口不遜。”
李義府俯首不語。
李治又向杜正倫道:“杜中書,那李洋尚且年幼,犯點錯誤,也是情有可原的,就再給他一次機會,下回若再犯,必將嚴懲不貸。”
杜正倫也是俯首不語。
李治道:“怎麼?你們都啞巴了嗎?方才不是挺能說的嗎?”
二人才齊聲道:“陛下聖明,臣知錯了。”
李治道:“此事就這麼定了,你們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
出得兩儀殿,杜正倫一甩袍袖,氣衝衝的就離開了。
這麼大年紀了,火氣比我這年輕人還要大一些,也不怕腦淤血!韓藝搖搖頭,忽見一旁的李義府充滿怨毒的望著杜正倫,“咦喂!李中書,你的眼色好可怕啊!”
李義府一怔,瞥了眼韓藝,往台階上下去。
韓藝忙道:“哇---李中書,我方才好歹也幫你說了兩句話,你連句感謝都沒有。”
李義府微微偏頭,眼角看了眼韓藝,酸溜溜的說道:“真是多謝韓侍郎的美意了!”但隨後又道:“明日我會讓小兒帶著五十貫錢去民安局,並且讓那些下人向那些農夫道歉。”言罷,他便向許敬宗追去。
言下之意,我兒子肯定不會道歉的,而且罰款由我來定。
這簡直囂張到一種境界了。
“真是想不到陛下會這麼包庇李義府!”
程處亮嘖嘖幾聲道。
韓藝道:“這可是皇宮,小心隔牆有耳!”
程處亮嚇得左右看了看,見周邊無人,這才放下心來。
韓藝嗬嗬一笑,道:“不瞞你說,我可也有這待遇哦!”
程處亮雙目一睜,隨即大胳膊往韓藝肩膀上一壓,道:“你小子有這待遇,那可是好事啊,至少下回誰敢上咱們民安局要人,就可以讓你出麵。”
韓藝道:“當我什麼都沒有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