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的淪陷,很快就傳到了京城內。
李奇在得知後,除了無奈,還是無奈,即便他已經知道,那大名知府並沒有聽從他的命令,組織軍民逃跑,反而在敵人進攻之際,抽調士兵逃亡南下,以至於給完顏宗望留下了不少軍備物資,但他兀自沒有生氣,因為這都是在他的預計範圍內的,得到多少那就是賺的。
在宋朝這個國度,一旦有戰事,你唯一能相信的就隻有自己了。
其實他哪裡不知道大名府重要性,他也曾經多番試圖控製大名府,但是很可惜都無功而返,關鍵大名府都是皇親國戚,腐敗體係是相當完善的,鐵板一塊,根本就無法插手進去,想想看,那登州離開封這麼遠,都這麼難搞,更何況是大名府。
而且他又不能做的太明顯了,不然彆人肯定會以為他是另有所圖。
等到他真的掌握兵權後,金軍已經開到了大名府城下了,根本沒有給他補救的機會,他能做的也隻有聽天由命了,唯一令他痛心的,就是那數十萬百姓,但是,戰爭不就是這麼回事麼,就是要死人,就是會有無辜的人受到牽連,即便你有多麼的厲害,你也根本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既然想著這些會令自己痛苦,那麼李奇索性就不去想了,反正也於事無補,趕緊召集眾將士,召開了他上任開封保衛戰最高統帥職位的第一個最高級彆將領軍事會議。
會議的目的,就是如何保衛開封府。
李奇坐在正座上,底下坐在一乾大大小小的將領,雖說是最高級彆的將帥會議,但是下麵做的多數都是年輕將士。以禁軍頭領為主,這也是李奇故意安排的,因為京城內的老將,那都是德高望重,而且要麼是童貫的人。要麼是蔡攸的人,他軍功甚少,難以服眾,索性他就不用這些人,讓自己培養的勢力走上台麵來,其實這場災難無疑也是給了他一個最好的契機。
李奇喝了一口茶。一本正經道:“相信各位也都知道了,大名府已經淪陷,我們也失去了對黃河領域的控製,開封城完全曝露在了敵人的視野當中,敵軍兵臨城下隻是遲早的事,不知各位有何禦敵之策?”
這大名府淪陷。對於開封而言,可是一個非常傷士氣的消息,一乾將士你望著我,我望著他,不敢亂言,因為他們都覺得,敵軍氣勢如虹。這開封府已經命懸一線了,絲毫之差,就有可能造成毀滅性的的打擊。
最後還是嶽飛站了出來,道:“回稟統帥,末將以為敵軍正士氣正盛,我軍當避其鋒芒,依靠汴梁外城的城高牆厚,以及城內十五萬禁軍,堅決死守,不得出戰。外麵堅壁清野,與他們打一場消耗戰,隻要他們打不進來,這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他們遲早會退去的。”
嶽飛雖然沒有經驗,但是他可是種師道的得意門生,麵對這種境地,他做出了最準確的判斷。
牛皋等一乾將領,也覺得除此之外,彆無他法,隻有跟金軍耗著,磨死對方,紛紛表示讚同嶽飛的觀點。
這李奇雖說是最高統帥,而且這些將領都很服從他的命令,但是這些將領也都知道,李奇畢竟是一個廚子出身,雖聰明絕頂,但不文不武,這打仗的事,還是得聽從他們的意見,而且,李奇前些日子所有的部署,似乎也預示著他要嚴防死守,都覺得這作戰策略一準沒錯了,就這麼打了。
哪裡料到,李奇突然搖了搖頭,有些頗為不滿的意思,這讓眾將士有些摸不著頭腦。
李奇正色道:“雖然我曾不止一次的說過,我們隻要能夠守住開封府,就算是贏,但是,我並沒有說過要嚴防死守,也就是所謂的守死城。”
嶽飛麵露詫異之色,好奇道:“那不知步帥的意思是?”
李奇嘴角稍稍上揚,道:“我以為咱們不應該隻收外城城牆,我們要將防線推出去,將防線布置在城郊處,形成一個進攻性的防守,隨時準備反攻。”
此言一出,眾將士是大驚失色啊,出城迎戰,這他們是想都沒有想過呀。
侍衛馬指揮使梁雄連忙道:“步帥,此舉萬萬不妥,萬萬不妥呀,如今敵軍是趁勢而來,而且他們的騎兵甚是勇猛,若出城迎敵,勝算不足一成。”
所有將士都不讚成李奇這種做法,你放著城牆不守,跑到外麵去打,你這不是找死麼,你會不會打仗呀。
牛皋對李奇可是絕對的服從的,李奇指哪打哪,但此時也有些犯迷糊了,道:“步帥,若是如此的話,那咱們前麵何不堅守黃河。”
李奇解釋道:“黃河離開封還是有些距離的,這戰線若是拉的太長,我們很難首尾相顧,敵軍又是以騎兵為主,機動性遠勝於我們,不好調派,再加上大名府已經落於敵人之手,我們也沒有時間去布防,故此,我選擇放棄黃河,但是我從未說過要放棄開封府的一畝田地,既然我們要保衛開封府,那麼就必須捍衛開封府的每一寸土地,而不僅僅是一座城池。”
嶽飛道:“不知步帥此舉的用意是什麼?”
李奇站起身來,朗聲道:“我的理由很簡單,敵軍隻用了一個多月,就打過了黃河,再加上前麵覆滅遼國,氣勢強盛,若我們一味的死守城池,被動挨打,這無疑會助長了敵軍的氣焰,而顯得我們很軟弱,是絕不可取的。
不僅如此,雖然我們賬麵有十幾萬大軍,百萬百姓,但是在過去很久很久一段歲月裡,我們都是在被動挨打,而這十幾萬軍隊中,其中絕大部分都沒有打過仗,新兵居多,作戰能力不高。又沒有什麼作戰經驗,過往一切對金軍作戰的結果,肯定在他們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雖然我知道大家如今抗戰的決心是不容置疑的,但是若不敢出去打。龜縮於城中,真正打起來,誰也無法能夠掌控局勢,一旦軍心動搖,局勢必將失控。”
一乾將士聽著覺得李奇此言也有些道理,但是多半人還是覺得李奇此舉過於冒險。梁雄就道:“步帥。你說的雖也有道理,但是末將始終認為此舉猶如賭博一般,實在是太冒險了。”
“這其實就是最穩妥的做法。”李奇擺了擺手,自信道:“你們一定要記住,兵不是練出來的,是打出來的。是流血流出來的,真正的士兵是要具有嗜血的本能,而非仁慈。與金軍作戰,這給我們提高了寶貴的機會,願打和敢打,到拚死一戰,這三者之間有著關鍵性的差彆。我們首先就要打出氣勢來,讓士兵們在戰火中完成蛻變,這也是最快的進步方法,我要讓我的士兵從害怕,恐懼,到願打,再到敢打,最後到無所畏懼,抱著必死的決心去迎戰金軍,唯有如此。我們才能看到勝利的曙光,以及將來。有道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孫子兵法亦雲,勇怯,勢也。若是連出城決戰的勇氣。那這一仗,還怎麼能打。
就算是在戰言戰,倘若我們一味的防守,敵軍會很輕鬆的封鎖我們,隔斷了我與各路援軍的聯係,敵人倘若圍點打援,照樣可以以野戰打死我們,我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另外,郊外的還有糧倉、牧場,這些都是不能丟失的,與其如此,我們還不如先推出去,在這開封城郊與敵軍決一死戰,哪怕是我們花十萬軍隊的代價,訓練出十萬能與金軍抗衡的軍隊,那也是值得的,我們還能找到機會殲滅敵人,雖然有風險,但是風險永遠伴隨著利益,我認為這一戰要麼就不打,要打就必須鼓起勇氣去打。”
他的確沒有打過仗,但是他善於琢磨人的心理,他很明白,宋軍已經被金軍打怕了,麵對金軍,心理上就有缺陷,所以必須要提升士兵的自信心,他絕不希望自己的士兵帶著一個害怕的心態去迎戰,這會讓宋軍陷入無限的被動當中,這個“無限”也包含了未來,顯然他絕不滿足這一場戰役的勝利,他更多考慮的全局,所以,他不止一次的提到了“勇氣”一詞。
梁雄他們飽讀兵書,當然明白“勇怯,勢也”的道理,兩軍作戰,講究的就是氣勢呀,一旦氣勢被壓倒了,那會對於戰果造成最直接的影響,但是他們在麵對的金軍時,是打心裡的害怕,心中的潛意識就告訴了自己,自己絕對打不過金軍,故此,他們首先想到的一定是死守。
“說到好,哈哈!”
伴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隻見屋外進來一人,正是攝政王趙楷,他一進來就道:“好一個狹路相逢勇者勝。步帥說的不錯,我們不能抱著一顆守住為勝的心,我們應該要抱著殲滅敵軍的心,去打這一仗,我們不僅要贏,而且還要打出我宋軍的氣勢來,讓金軍為他們的輕視,付出慘重的代價。”
他在宮中麵對一乾求和派的大臣,動不動就是喊逃,動不動就是派人去求和,聽得他頭疼不已,李奇又很少去上朝,他更是獨木難支,連一個共同語言的人都找不到,再待下去,他非得得抑鬱症不可,他還是喜歡與這些武將在一起。
這一乾武將聽得臉上發燙呀,羞愧不已,人家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知府和一個嬌生慣養的王子,尚且都有這等勇氣,敢於出城決戰,而他們這些征戰沙場的將士,卻顯得畏手畏腳。
這幾年,甚至是十幾年的仗都打到哪裡去了啊!
嶽飛對自己是非常生氣,對自己剛才那還沾沾自喜的策略更是感到羞恥不已,這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站出來抱拳道:“末將願出城與敵軍決一死戰。”
牛皋等一乾將士也紛紛起身,表露出誓死一戰的決心,寧可戰死,絕不退卻一步,捍衛開封府的每一寸土地。
在李奇這一番的激勵之下,很快就統一了作戰思想,完成了他的第一個任務。
接下來就是點兵點將了,李奇直接將十幾萬軍隊全部部署在郊外,表示自己的決心,另外又吩咐人加緊訓練民兵,守護外城牆。又將開封府外城的十六道城門,劃分成十六個區域,衍生到郊外五十裡外,利用郊外的城鎮、鄉村以及那些堡壘、高嶺、橋梁構成一道道防禦體係,北重南輕,層層遞進,每一個區域派上一名主將鎮守,相互照應,由嶽飛擔任副統帥,指揮軍民布防。
李奇自己則是坐鎮開封府,調兵遣將,至於趙楷,當然就是安排後勤工作,與那些大臣們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