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即將離開隆基國的時候，四野已經變得完全安靜下來。
雖然減員了大半但卻依舊浩蕩的車隊堅決的穿過隆基的國境線，一路上已經徹底殺紅了眼的隊伍早已是肆無忌憚，在李天瀾明確的命令下，沒有任何人想著去怎麼隱藏。
從雷基城到摩爾曼斯，一路直線。
如此瘋狂的行動，所求無非二字。
一是近。
二是快。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浩浩蕩蕩的車隊一路上甚至直接堂而皇之的穿過了隆基的幾個邊境城市，遍布著鮮血和單孔的車身在已經變得清冷的城市內穿行，一直到他們即將離開這個國家，他們都沒有遇到任何攔截。
於是不止是李天瀾，所有人都知道，東歐的核心戰區已經開始收縮，而雪國調動的兵力似乎也已經達到了極限，整個雪國都將更為強大的力量調到了更需要他們的地方。
晨曦已經被他們甩在了身後。
在所有人還不曾來得及看日出的時候，車隊已經正式進入了極夜的領域，漫長的黑暗籠罩下來，城市裡到處都是燈光，李天瀾離開了車頂，在車裡重新換了一身軍裝。
東城如是認真的給他帶好軍銜，然後用車裡的保溫桶給他倒了杯咖啡。
精神依然在緊繃。
但得到了休息的環境後，身體開始下意識的放鬆下來，李天瀾喝了口咖啡，深深呼吸，巨大的疲憊翻湧上來，在車頂的寒風中站了將近十個鐘頭，早已麻木的身體在溫暖的車廂裡開始有些發癢，那種冰冷的感受更為清晰。
他動了動身體，將咖啡喝光，語氣低沉道：“摩爾曼斯那邊肯定出事了。”
“哪裡還用肯定，摩爾曼斯那邊的事情就沒有停過，不過目前來看，眼下的情況確實有些不尋常。”
林悠閒開著車，隨口回答道。
東城如是掏出香煙給李天瀾點上。
她清澈的嗓音已經有些沙啞：“局麵對雪國不利。”
李天瀾用力咬著煙頭，感受著煙草的味道，搖了搖頭：“現在還不好說，但雪國的犧牲肯定極大。”
混亂的戰場中，車隊到達隆基之前，這支車隊就已經跟後方失去了所有聯係，這同樣意味著李天瀾等人已經成了真正的孤軍，兩個小時前，輪回宮的網絡中樞中斷，軍師給他的代碼也被完全改寫，李天瀾如今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情報來源，但輪回宮網絡中樞中斷的前一刻，李天瀾還是在輪回宮得到了消息。
截止到三個小時之前，雪國在這場戰爭中投入的兵力已經超過了五十萬！
命令幾乎已經傳達到了雪國的各個角落，各個軍隊所有人的耳朵裡，所有命令都隻有一個。
戰鬥。
隻有戰鬥。
超過五十萬的大軍，這幾乎已經是雪國近半的軍隊數目，目前來看，雪國除了駐守在中洲邊境上的幾個精銳軍團沒有出現之外，其他所有的軍隊都在行動。
李天瀾無法想象五十萬人是個什麼概念。
但如果這五十萬人真的打算死戰，瘋狂的戰火足以燃燒整個東歐。
可如今他們已經即將進入艾森聯邦。
艾森聯邦極小，從地圖上來看，僅有數千平方公裡的艾森聯邦就像是橫在隆基和雪國之間的一條小爬蟲，車隊豎向衝刺，穿過艾森聯邦不會超過兩個小時。
之後就是雪國北端的大城市蒙撒耶。
路過蒙撒耶一路向北，兩百裡外，便是摩爾曼斯。
這已經是最核心的地帶，雪國如果想要拿下甚至是摧毀摩爾曼斯的所有黑暗勢力，勢必會在這裡布防，甚至是布置重兵。
可如今這裡一片冷清，甚至可以說的上是空蕩。
如此不符合常理的現象，唯一的解釋，就是雪國目前已經極為吃力，甚至已經將所有可以動用的兵力，包括這裡的防守兵力全部調到了摩爾曼斯。
“五十萬大軍...”
李天瀾喃喃自語。
如今東歐的局勢混亂而清晰。
整個東歐都是戰場，但戰場的核心卻並不多。
摩爾曼斯自然是核心。
而另外一個核心，則是從雪國到雷基城的路程。
其他的方向雖然也在戰鬥，但終歸不是重點，也不會是雪國數十萬大軍的目光所在。
李天瀾這一路已經連續擊潰了六個軍團。
雪國的軍團大都差不多在兩萬人左右，精英軍團略小，加強軍團略大，滿打滿算，李天瀾今晚遇到的雪國軍隊不過十萬出頭，其中還有很多是在廣闊的戰場中李天瀾率先斬殺對方的軍團長，然後數百人拚死突圍的。
如今數十萬大軍牢牢的將摩爾曼斯包圍起來，甚至連突圍的方向都沒有，摩爾曼斯會慘烈到什麼程度？
他打開車窗扔掉煙頭，平靜道：“再快一些。”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建議你從現在開始休息一會，最多四個小時，我們會正式進入戰場。”
林悠閒笑了起來。
“我可以開車。”
東城如是輕聲道，他看著林悠閒：“你要不要休息？”
林悠閒搖了搖頭，神態輕鬆。
李天瀾看了東城如是一眼，欲言又止。
“你是要我下車嗎？把我放在前麵隨便哪個位置就可以了。”
感受到他的目光，東城如是轉過頭。
她的眼神清澈柔和，聲音清脆動聽。
李天瀾苦笑起來。
這樣的爭執其實出發前就有過一次，甚至算不上爭執。
摩爾曼斯已成煉獄。
那是真正的戰場，甚至可以說是絕境。
作為男人，李天瀾自然不希望東城如是去冒險，而東城如是當時的態度跟現在一樣。
她必須去。
但可以不跟李天瀾一起去。
那意思在清晰不過。
你不帶我可以，隨便把我丟在任何角落，我也要去摩爾曼斯。
李天瀾眼神有些複雜，他摸了摸東城如是的頭發，將她摟在懷裡，低聲道：“休息一會吧。”
東城如是乖乖的靠過來，用臉龐摩擦著李天瀾的胸膛，輕聲道：“我是不是很任性？”
“沒有。”
李天瀾拍了拍她的頭：“睡吧。”
“我是你的女人啊，而且我有自保能力，你要去拚命的時候，我怎麼甘心留在後麵，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你在前麵拚命，我在後麵其實更難過，我知道我很任性，不過...”
東城如是喃喃自語著，她漂亮的大眼睛逐漸變得茫然，滿是疲憊：“我會保護你的。”
她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林悠閒輕輕歎息，他沉默了一會，才突然說道：“她是對的。”
“什麼？”
李天瀾隨口問道。
“真的擔心你的話，她留在後麵，其實更難受，那才是真正的分秒如年，還不如跟你一起來拚命，至少無論生死，你們都在一起。”
林悠閒笑了起來。
李天瀾怔怔出神，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小心翼翼的抱了抱東城如是的身體，低聲道：“是啊，至少在一起。”
林悠閒不再說話。
有很多感覺，很多情緒，他之前就知道，但卻從來未曾感同身受。
可今晚一片連綿無際的戰火之中，他看著李天瀾站在車頂。
那個時候，東城如是坐在後排。
他在開車。
那不算短暫也不算漫長的時間裡，看著東城如是的表現，林悠閒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麼是擔憂，什麼是坐立不安。
他輕輕踩下油門。
車隊開始提速。
李天瀾沒有睡意，他抱著東城如是，看著窗外似乎要持續到永恒的黑暗，星光之下，他放開了所有的心神。
這一刻他的內心沒有戰爭，沒有大勢。
他想著東城如是，想著秦微白，甚至想著王月瞳。
他的眼神閃動著，那是一種叫珍惜的光芒。
......
瘋狂的怒吼與咆哮聲穿透了重重迷霧。
摩爾曼斯的角落中，麵對著冰川與極地的莊園成了整個摩爾曼斯唯一的淨土。
代表著大片生機的白色霧氣已經翻湧了數個小時。
一片茫茫的霧氣將整個莊園徹底籠罩在內。
駐守在莊園裡的人不多，不到千人，都是林族和輪回宮中可以真正信任的心腹精銳，因為對這樣的局麵早有準備，每個人都配備了特定的裝備，尤其是某種造價極為高昂的護目鏡，足以讓他們在濃重的詭異的白霧裡模糊的看到一些事物。
戰爭在每一個角落進行。
無意間衝進白霧的雪國士兵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不止是雪國，各大黑暗勢力，天都煉獄，北海軍團，大片大片的人衝進了白霧中，隨後被嚴陣以待的林族和輪回宮精銳乾掉，霧氣朝著極地的方向彌漫，整個莊園似乎已經在摩爾曼斯完全消失。
一片濃密的白霧之中，林楓亭看到了從雷基城一路趕過來的輪回宮主。
莊園外到處都是戰場。
輪回宮主，燃火，秦微白三人從天空中落了下來，站在了林楓亭麵前。
臉色有些惱火的林楓亭眼神陰沉，看到輪回宮主，他毫不掩飾的露出了一個苦笑：“有個消息。”
他緩緩說道：“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天瀾帶著不到五百人直接從雷基城出發，一路上擊潰了雪國六個軍團，如今應該已經快要到艾森聯邦了。”
“我們家的小子也在裡麵湊熱鬨。”
“人手大部分都是秦冬潮支援的....”
“你們又吵架了？”
輪回宮主問道。
林楓亭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沒關係。”
輪回宮主緩緩向前：“我休息一會，他們要到達摩爾曼斯還有一段時間，到時我們將他們劫住就好了。”
她的聲音平靜淡然，輕描淡寫。
但跟在輪回宮主身後的秦微白身體卻微微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