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勸君惜取少年時(三)(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319 字 2個月前

阮雪音不信沒人管她。

哪怕所有暗衛都跟了他走,她這裡一旦有事,必來救兵。

不憑顧星朗對她怎樣上心,隻憑此人謹慎,微服出宮,不會允許任何混亂發生。

也因此,她有些猶豫,很想出去逛逛,又擔心給他惹麻煩。

與競庭歌相反,她完全不怕黑。是個晴夜,星光足矣。

走一小段吧。她自我說服,看個大概,明早再細逛。

並不似他說的那麼黑。除卻星月光輝,間或有窗下廊前燈火映照出來,有些明亮,有些晦暗,但辨彆前路是頂頂夠了。

建築皆新,青磚青瓦,祁國常見風貌。看來郡分為鎮,這鎮子也是另行規劃修繕過的,或該說重建的?確實新,就像才六七年。

沒什麼特彆處,與此前兩趟她在馬車上所見街景大致相同,唯一不同,隻是新。

區域劃分方式更改,隨之而改的隻是管理者和管理方式——

所以是深泉的長官要翻新這裡?

大費周章,總覺得哪裡怪。

確實沒什麼人。單這條街上,依然亮堂且敞著大門的不過一間鐵匠鋪,一間酒肆,一間食肆,以及他們下榻的客棧。

大門緊閉且黑漆漆的該是打烊的商鋪。微開著窗燈火卻稀微的該是百姓家。阮雪音仰頭望,看不出什麼,有些窗外橫著細竿,約莫是晾曬衣物所用,夜露既起,竿上光禿禿,想來都被收進了屋。

不少窗台上放著盆栽。大大小小,都是些常見家養花植。有幾戶格外明豔的,即便暗沉沉夜色裡也團團錦簇,從窗台上嘩啦啦鋪瀉下來。

像是三角梅?

正是三角梅。

阮雪音走近看,頗讚許。三角梅是冬春季節花,已經四月下,恐怕最後一茬了,卻熱烈依舊,將青磚青瓦之肅靜點綴得喜氣洋洋。

叫她想起來鎖寧城。

鎖寧城建築顏彩也素淡,又終年少陽,雲蒸霧繞間,最引人注目的也是冬春兩季滿城的三角梅。

大片大片從街巷窗台上垂下來,姹紫嫣紅,是霧靄細雨水氣陰天下永恒的鮮亮。是隱於市的日光,席卷氤氳的落霞。

真的很像鎖寧城。這樣的人家。阮雪音站在稀微燈色下,盯著那些紫紅葉子花,有些呆了。

夜色愈深,街上沒有打更人。她踮腳伸脖子向黑洞洞的前方眺,路兩旁依然不時有家宅微光漏出來,卻是越發暗沉了。

再走一段吧。走完這條街。似乎也快到頭了。

遂繼續往前,街景與經過的那些一般無二,眼看快到拐角處,路麵驟黑。

星光月光皆在,消失的隻有人間燈色。她停步,左右打量,借著夜光與身後微光方見左側一排矮房,門窗緊閉,黑得悄然無聲;右側一整壁青磚牆,正中央一扇格外高闊的門,門頂平麵上,似乎鐫刻有字。

阮雪音抬步湊近,隱約瞧出來是兩個大字,但實在太黑,隻能辨有無,看不出形貌。

光亮不夠又想看清東西。她挑一挑眉,隻能讓距離足夠近。試試吧,萬一呢。

她沒拿墨玉鏡看過星星以外的東西,沒有過契機與必要。所以此刻掏出來打算用它拉近視線距離,她也頗覺可笑,星星是自帶光芒的,看這種黑洞洞的物事,怕是不成。

的確不成。鏡中所見依然黑洞洞,一片漆黑,還不如離遠了看。

她失笑,收起長管,仰頭望星發現時辰不早,轉身往回走。

依然沒有打更人。整個深泉鎮寂靜如山間,鳥鳴響起,輕柔“嗚”聲揚,緊接著一串低啞短叫,又聞一聲尖而顫的“喂”。阮雪音豎著耳朵聽,會心,該是雌雄領角鴞在對唱。

這裡很偏麼?領角鴞生活在深山闊林間,白日躲藏,夜間行動,如今熱鬨城郡裡很難聽到它們鳴唱。

未時才從夕嶺出來,哪怕一路未歇,總共行進也就不過三個時辰,能走多遠,能有多偏?

一路走回客棧,難遇行人,進了廳堂,掌櫃的已經不在,一名小廝正自安置桌椅,廳中燈柱隻剩一盞。

“夫人回來了。”性子倒明快,見人進來,回頭笑招呼。

阮雪音怔了怔,旋即反應那掌櫃的喚顧星朗公子,自己與他住一間房,也就被默認是他妻室。

“夫人”此喚,不算錯。

他們知道他是誰麼?

還是說,他們本就是他的人,此刻對方口中“夫人”,喚的實是,珮夫人。

“嗯。”卻未露半分思緒,她微笑,順口問:“這是要打烊了?”

燈稀而桌椅儘收,一幅偃旗息鼓模樣。

“是。時候差不多了。”小廝笑應,拿一塊“打烊”掛牌至大門外懸起。

按理說客棧是沒有打烊時間的。一天十二個時辰,總有旅客入住,夜裡哪怕關門也有人值守,以便接待,更不會如其他商鋪般掛出“打烊”告示。

“你們倒不著急做生意。”

“我們這兒偏,”小廝回,笑得爽朗,手上夥計不停,穿梭於櫃旁架前拾掇,“不在驛道上,又不處大城郡周邊,一年也沒多少外頭人經過,深夜來住客的情況,少得很。”這般說著,不知從哪裡抓過來抹布開始擦櫃架,

“且我就住一樓院兒裡,若有人敲門,聽得見。”

“你們不用等他麼?”

顧星朗還沒回。她也不知為何問出來這麼一句。

那小廝也有些愣,“您說公子嗎?”

阮雪音觀他神情,那臉上愕然之意分明是說:你不知道?

“嗯。”她也不慌,徐徐再道:“吃完飯他徑直去了,也沒說何時回來。”

“公子出門自有掌櫃的陪同,”那小廝竟不像是要瞞,“辦完事也同掌櫃的一道回,無須我們應門。夫人寬心。若疲累,早些歇息便是。”

“他會回來很晚麼?”

“這就不知道了。”對方撓頭,“我們這些做工打雜的,哪裡敢多問。”

一時像內行人,一時又似毫不知情。

寥寥幾句問答,雲裡霧裡,阮雪音莫名,並不糾纏,想了想問:

“你們這裡有地圖麼?”

“地圖?”

“地圖一類的吧,畫冊山河圖都行,有城郡標注的就行。”這時候便可惜沒像那丫頭般精習地理。早知當初便略花些時間背一背,至少清楚方位與城郡間距離。

“實在抱歉,夫人見諒,還真沒有。”

“無妨。”

“夫人想看哪裡?還是找地方?如果是這附近的,小的都熟。”

阮雪音踟躕一瞬,“這裡大概什麼位置?”

“夫人說深泉鎮?”

“嗯。”

“祁西。”小廝答,“祁西偏北,距邊境約九百裡。”

九百裡?!

“祁崟邊境?”話問出口,阮雪音暗悔,祁西,自然是祁崟邊境。

小廝眨眼,眨眼複點頭。

“我知道了。多謝。”

她轉身往院中,緩行上了二樓。

三個時辰。

從霽都到了距離邊境九百裡的深泉鎮。

她對路線裡數沒多少概念。讀兵書亦少。

但無論如何,從霽都到西境,一千五百裡是有的。考慮國境線走勢,北邊要比南邊距離短些。

姑且先以一千五百裡計。

這個速度不對。

三個時辰,行了六百裡。

最快的單騎也不過日行千裡,還是單騎,十二時辰千裡。

他們的馬車,兩騎並駕,中間換過一次,快是快的,卻不可能快到三個時辰六百裡。

那麼是路的問題。

那條隻見山巒全無人煙的路。

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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