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破局(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219 字 2個月前

景弘七年五月末,立後之事終由民間蔓延至朝堂。

第一日初諫,第二日公議,到第三日,當今君上發問於明鑾殿:

既要立後,眾卿認為哪位夫人最宜?

諫議大夫杜昇諫瑜夫人。

太史令並一眾文官兼部分武官附議。

瑜夫人之父、相國紀桓卻諫珍夫人。條分縷析,從人到時局,百利無一害,核心邏輯正是數日前映島彆院中回顧星朗的話。

附議者不多,以通政使紀平為首。餘下寥寥幾位讚同者的依據,更多是近來白君之怒。

兩種意見,支持人數懸殊,眼看寡不敵眾,不日便可定論。

驃騎將軍柴瞻突然出列,諫瑾夫人。

附議者皆為武官,人數占殿上武官之一半。

一時間三位夫人皆置身立後的風口浪尖上。

滿朝嘩然。

本需詳加斟酌但多少易於決斷的一題,局麵驟亂。眾人各懷心思,或該說各自摸不透旁人心思,早朝散,結論是再議。

前庭喧囂,後庭反陷入沉寂。

這日阮雪音出門,總覺得禦花園中往來宮人比平素要少。雲璽也同此感,主仆二人默觀,卻是不討論不置評。

到了靈華殿,庭中幽綠,東側荷花玉蘭下有鵝黃裙裾翩翩,是顧淳風在蕩秋千。

沒人推,她自己搖,竟蕩得奇高。阮雪音抬手遮日頭望,頗覺歎服,慢步過去,見那粗壯秋千繩已是紛紛然滋出來許多細絨,該是有年頭了。

“稍等一下啊!”顧淳風起落往返在天上,揚聲招呼,“這回停了我就下來。”

想到二十餘年她都是這麼過的,哪怕經曆去歲變數,冬去春來,如今依然可以高高蕩向天際——

阮雪音有些高興,心道這般生命力,無論日後怎樣風雨,該都扛得住。

自然,她與顧星朗一樣,希望他們這群人中總有人能避開風雨,全身而退。

他們都希望這個人是顧淳風。

“嫂嫂你怎麼這時候過來了?可是折雪殿今日無飯,上我這裡來蹭?”

時近正午,日頭高懸,滿庭鬆月櫻早已過了花期。阮雪音含笑不答,經過那一把把僅剩綠葉的碧傘時輕歎:

“今年花開沒幾日我便出了宮,總共隻賞過一次,可惜了。”

“那自然還是跟九哥出宮高興啊。四月草長鶯飛,與情郎夕嶺漫步,豈不比悶在靈華殿裡同我賞櫻強多了?”

“各有各的好。”但四月這趟,所獲太多,確實遠勝鬆月櫻,更勝夕嶺。

兩人入正殿,北側長案上安置著一方彩釉梅瓶,其間大捧粉白芍藥開得熱烈,粗略看去,至少二十朵。朵朵大如玉盤,清豔幽香像是要從瓶口溢出來。

“開得這般好。連一個花骨朵都無。”阮雪音駐足稱讚。

“可說呢,昨日我還問過她們,好歹先摘些半開的骨朵來。這種盛放的插不久,沒幾日便要扔,怪可憐的。”

阮雪音心下一動,“是你殿裡的人摘來的?”

“是吧。”顧淳風眨眼,“前幾日不知道誰,摘了一大捧忘了拿進來,放在殿門口。這捧好像又是新插的。”便去看案幾上瓶中那些,又轉眼問阿憶,

“昨晚才拿進來的吧?”

“是。”

阮雪音饒有興致,“是哪位宮人摘的?”

“這就不清楚了。”阿憶答,“仿佛又是誰從外麵抱進來的。”

阮雪音微一笑,同顧淳風往偏廳去,隨口道:

“放在大門外,不像是哪位宮人摘的,倒像是有人專程采了來送你。”

“啊?”

“婢子們常年在後庭當差,都知道采鮮花要摘骨朵,或者半開的,便於插瓶水養。一股腦全摘這種花開正盛的,多半外行。”她低下聲量,

“像是男子乾出來的事。”

顧淳風呆了呆,乍想起幾日前同沈疾在園中拉扯過一支芍藥。

但那呆子當時說意頭不好,要回去了啊。

又怎會一扭臉送過來這麼些?

“那個,”她清咳一聲,“嫂嫂想說誰?”

阮雪音瞧她神情,甚覺有趣,“也沒彆人了吧。”

“可是,”四下無人,顧淳風再咳,“他嫌這花意頭不好,風聲鶴唳得很呢。”

“你如今是越發會用詞了。”阮雪音再笑,“有一日近黃昏我碰見他,恰聊了此事,芍藥雖彆名將離,卻有美好意頭。”

遂大致將古已有之的傳統說了,又想起來外間粉白色那些,補充道:

“書上說,白芍的寓意,是情有所鐘。”

那呆子哪會知道什麼寓意。顧淳風心下嘀咕,麵上到底掛不住,邊咳邊去桌旁自倒了一盞茶飲下。

“你哥讓我帶話,”難得見她窘迫,阮雪音更加得趣,窮追不舍,“什麼時候你覺得可以了,暗示一下,他好賜婚。”

“哎呦。”顧淳風撇嘴蹙眉,一張嬌俏粉臉上生拗出來好幾道褶,“這才哪兒到哪兒,且呢。”

“你究竟,”阮雪音也好奇得緊,“說是試試,大凡能試,總有幾分喜歡?”

“嫂嫂你就彆問了。”顧淳風彆扭,默半刻,“我同你說過的,原本,”

原本盼著不期而遇、天降姻緣。比如泉街熙攘中青衣笠帽的阮仲。阮雪音記得。

但對方沒往下說。

“沈疾,我以前從沒想過。這般熟悉、三天兩頭見的人,突然間,”她抬眼看阮雪音,“我得慢慢適應。所以才說,試試。”

而相比其他人,沈疾是她唯一願意試試的對象。阮雪音約莫明白,略思忖,終沒再說。

卻聽顧淳風轉開話頭道:

“嫂嫂你讀了這麼多書,知道這麼些掌故說法,”她換了情緒,嘻嘻笑,“九哥想要討好你,很難吧?可是這花那花的天天送?白芍寓意情有所鐘,他也知道麼?”

“他沒有送過我花。”阮雪音微笑。不止於花,事實上除了鎖骨間這枚羊脂玉蓮蓬,再無其他。

“嫂嫂。”顧淳風心情複雜。昔年對紀晚苓,那可是窮儘心思能送的都送過。

不就往相國府搬了那棵著名的紫丁香?

“是我的問題。”阮雪音不知她所想,隻讀得對方滿臉遺憾,笑解釋:

“我不喜歡收東西。至於花木,長在土裡看著就好。”

芍藥淡香隨和風入偏廳,滿室馨芬。顧淳風伸長脖子,朝正殿門檻處張望,又凝神細聽,確定無人,方轉回來低聲道:

“立後之事,前朝已經鬨起來了。嫂嫂知道麼?”

阮雪音意外,“你聽誰說的?”

“我自有辦法。”顧淳風眨一眨眼,聲量更低,“我想知道,這是有人在算計九哥,還是九哥在算計彆人?”

阮雪音默半刻。

“你為何覺得,是他在算計彆人。”

“怎麼會有人支持上官妧?”顧淳風嚷完這句,自覺聲大,趕緊收斂,

“且不說她。如今形勢,三撥人三套意見,立後立後,一時半會兒立不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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