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故土(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219 字 2個月前

是說阮佶之薨。

“望聞問切,除了問都做了,確不見異常。但話又說回來,人已經斷了生息,發症期間我又不在,這時候再來判斷是缺依據且很難察覺異常的。”

“你覺得有必要追究麼?”

阮雪音頓步勢,轉頭看他,“問題不是你要不要追究。若太子之薨本身是一步棋,誰動的手,目標幾何,衝你還是衝彆的——舉凡為棋,必有後手。後手為何,決定你要不要追究。”

“所以你覺得應該等。”

“隻能等。”

兩人皆默了默。

“可能對太子下手的,至少五方。”半晌阮雪音再道,“朝臣,聖君,姝夫人,我,你。”

“你我自然——”

“我是說依照時局,在所有人看來值得被懷疑者。”

阮仲兵變逼阮佋禪位,越嫡長繼承製成為國君,又兼並非阮氏血脈,有十分殺太子的理由。

阮雪音以太子畫作為物證在封亭關指阮佋嫌疑,那些畫作不無可能是她為幫顧星朗偽造的,殺太子正好免除鎖寧城終極對峙時穿幫。

若畫作為真,阮雪音所言為真,那麼聖君怪太子悄藏畫作害了崟國,趕在顧星朗發起對峙前殺了太子封口以圖挽救——

也不是沒可能。

朝臣心思各異,有人為支持阮仲殺太子,有人為嫁禍阮仲殺太子,錯綜複雜,皆有動機。

但姝夫人從何說起?“於情於理,她同太子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阮仲道。

“本來是。”阮雪音道,“但今日最歡樓之後,我覺得她也有嫌疑。”

阮仲怔了怔,“東宮藥園?所以你邀她此刻同往。方才我還奇怪。”

“說不好。隻能想一步走一步。”

阮仲就著月光靜看她瑩白的臉,一抬手撫上她胳膊,“不好受吧。”

阮雪音下意識想後退離開這一碰,又怕生硬,反將氣氛攪得尷尬,“還好。”一壁答,轉身繼續往藥園去,趁勢抽出了胳膊,“走吧。”

化雪多日的藥園一片清明,與數日前雪夜造訪又是兩般風貌。一圃連一圃,其間矮而細巧的隔斷更見清晰,偶爾一個深坑露出來,沒了積雪覆蓋尤顯得黑洞洞。

“這都是栽的樹吧。”競庭歌走近一坑,蹲下以手撚土,又刨了刨,深處枯草的細根露出來,“這麼深的坑,可見樹是真大,十年高齡,要連根拔起怕不容易。”

說不得就栽的荻桐或者顏衣榧,皆是高樹。落錦天南星和文綺蕨成株,坑會淺小得多,二十一年了,該早沒了痕跡。

“她們當年若將引火藥液也灑滿了園子,滲入土壤,這些樹啊花就不是被移除的,是被直接燒死的。”阮雪音輕道。

火及地下燒壞了根,再無存活可能。

“這個比較像事實。”競庭歌點頭,“若非藥園儘毀,阮佋怎會氣得非將人全殺了不可。以他對園子的重視,更不會下令移除。”

但殘根都被移除了,零星不可見。

姝夫人進了四間屋之中最右那間。

園子外圍一圈皆是屋舍,那夜阮雪音已探得分明。而這四間緊挨的屋內諸多印記相似,都擺過床,她據此認為是四人臥房。

姝夫人進園之後她密切盯著她行狀。對方麵上倒新奇,走進這間之前也先進過旁的屋。

但此刻走進四間中的最右仍顯得太精準,就像是有意從第一間開始一間間往下看。

是她阮雪音自我暗示在前以至於杯弓蛇影了麼?

“你去東南角那間看看,我一會兒過來。”

東南角便是滿牆殘破筆記那間。競庭歌照辦,走出去兩步覺得不對,回頭挑眉道:

“我比你大啊阮雪音,整整一個月呢。”言下之意不該她聽她指揮。

“但我確實先入門,是師姐。且我進來過一次,功課齊備。”

“老師為何不先來帶我上山?明知我比你年長,這般欺負人。”

阮雪音確認自己是這群人裡最不幼稚的那個。“聽起來你對藥園舊事頗友好。”

競庭歌長籲,“她們老了。再有多少籌謀後手,不見得真對付得了我們。且阮佋老賊所述倘有七分為真,老師和上官夫人都是你我長輩、母親故友,頂多是利用我們行事,不會將矛頭對著你我。”

“但死的偏偏是你我母親,活的是她們倆。”並不是你死我活的邏輯,阮雪音自知這麼說有失公允,轉開道:

“你母親當初是如何生的你又怎樣將你送到了競原郡,老師是否知道,如果知道,又憑何保證五年之後你還在並且帶著我下山準確找到了你,且就像你說的,她如果知道,為何不早幾年就帶你回蓬溪山撫養。”

競庭歌呆了呆,“那就是不知道。她花了五年時間找我。”

“有可能。那她的一身本事呢?謀略,才學,曜星幛和山河盤。這些東西哪兒來的?老師聲名起於我上山前一兩年,但惢姬這個身份所需要的積累,兩年三年是決計不夠的。”

“她們在藥園也可以讀書習謀略養才學。”競庭歌淡聲,“唯一說不通的是那兩件器物。”

“她們是被阮佋選進來作藥師的,為何要習謀略養才學?”

競庭歌這才有些反應,“你不是說老師姓程?”

就是這個,阮雪音心答。終被此一句反問點了關節。老師當然就是持劍人,至少是之一,進藥園就是順勢而入甕,故意入甕。但程家與阮氏何仇,為何要入崟宮算計阮家王朝,依然是個問題。

同藥園的實際用途有關麼?

“你還去不去?”競庭歌冷眼瞧她出神,餘光瞟遠處姝夫人。

阮雪音方回頭見對方已經進了第二間屋,趕緊拔腿,“讓你去東南角這麼多話,險些誤了大事。”

競庭歌秀眉高挑:“究竟誰突然推理連珠炮?!”

屋內比下雪那晚更冷。姝夫人雙手攏於袖躬著身,似在瞧地上痕跡。

“夫人在找什麼?”

“雪音。”對方聞言起身回頭,“這園子構造有意思,這幾間屋內陳設也有意思,忍不住細看看。”

“素不知夫人精於手相麵相天象,今日看來,還通堪虞之術。”

“都是一套的。”姝夫人但笑,“本宮封夫人後就沒再做這些了,閒來幫聖君瞧瞧博龍顏一笑,宮裡大多數人不知,何況你常年不在。”

地麵、牆壁,阮雪音初進那晚都仔細查看過,尤其這四間屋。

沒有暗格密道。

燒得隻剩殘跡的空曠室內,她也再想不出哪裡還能藏機巧。

“聽說我的蓬溪山命途,也是夫人觀手相麵相諫言。四歲女童也看得準麼?”

“麵相自出生就能看。四歲手紋初具,細的瞧不出,主要紋路是很作數的。你有今日成績,便證本宮當年判斷無虛。”

“今日成績”分明話裡有話。

“夫人方才說這園子屋子皆有意思,雪音才疏,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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