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的架子上綁縛著皮貨店的掌櫃和夥計,至於旅率陸謙,他被綁在另一個房間裡,畢竟此人是都護衛隊的旅率,不可對他進行嚴刑拷打。
炭火被燒得紅彤彤,烙鐵在爐膛燃燒中逐漸變得橙紅,李嗣業手上墊了一塊毛巾,抓住烙鐵的把手提在空中,熾紅的光照亮了刑房中的黑暗,隔著兩尺遠,他們都能感受到烙鐵的灼熱。
李嗣業笑著在空中比劃著烙鐵說道:“現在我要提問題了,回答錯誤者,我賞他一烙鐵!”
掌櫃冷哼一聲,倔強地高昂起頭閉上了眼睛。
幾個夥計卻戰戰兢兢,恐懼地向後靠,眼睛盯著李嗣業手中的烙鐵。
“從左到右,我一個一個問你們!你們店的東家是誰?”
他信步走到第一個夥計麵前,逼近了他的臉龐,低聲問:“你們東家是誰?”
“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這個回答可不能讓李嗣業滿意,他捏著烙鐵把按在夥計的胸膛上,夥計立刻發出了鬼哭狼嚎的慘叫聲,空氣中散發著烤肉燒焦的味道。
“我說!”
李嗣業拽走烙鐵,凶光畢露地問他:“是誰!”
“不,不,我什麼都不知道!”
李嗣業剛要繼續施刑,被綁在中央木柱上的掌櫃高抬著脖頸冷冷說道:“他們確實不知道東家是誰,問他們不如來問我。”
他伸手把烙鐵扔進了火爐中,踱步走到掌櫃的麵前,神情中帶著幾分佩服,問道:“掌櫃,你們的東家是誰?”
掌櫃先是冷蔑地掃視了他一眼,接著哈哈大笑:“我們陸記皮貨店的幕後東家,不正是你嗎?李嗣業李東家!”
李嗣業也扭曲了笑容點點頭:“不錯,是條硬漢子,希望你能硬下去,能夠硬到底!”
他隨即抓起了火中的烙鐵,硬硬地按在了掌櫃的胸脯上。
“啊!”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刑訊房裡響起。
曹振清直聽得心驚肉跳,連忙走過來阻攔:“彆太殘忍了,我們換個方法審問,行不行?”
李嗣業:”我這兒還沒有開始,怎麼能夠放棄,這個人捱不了太久,定然會把他的東家給供出來。來啊,把他解下來,換老虎凳!”
藤牧和田珍站在旁邊都看不下去,紛紛側目望向外麵,這掌櫃的目光依然堅硬,絲毫沒有妥協的可能。
李嗣業突然想起了關在隔壁享受優待的陸謙,掌櫃是個硬骨頭,這貨不一定是,雖然他是都護府的旅率,不能夠用刑打,但嚇一嚇還是可以的。
他立刻從爐火中抽出烙鐵,往隔壁房間走去,曹振清慌忙上來阻攔:“這個不可以,他還是現任旅率……”
李嗣業壓低聲音竊竊說道:“彆擔心,我隻是嚇一嚇。”
“彆過來!彆!我是都護的旅率!彆過來!啊!”
李嗣業剛提著烙鐵進門,陸謙驚恐萬狀,發出殺豬似的尖叫聲,陡然翻起白眼,竟昏厥過去。他頓時啞然失笑:“這麼不經嚇?”
李嗣業立刻操起一瓢冷水潑過去,陸謙悠悠醒轉過來,麵部肌肉因為驚懼而顫抖,滿眼淚花說道:“李守捉使,李使君,彆燙我,我求饒,我招認!”
李嗣業獰笑著把烙鐵提在空中,問道:“陸記皮貨店的東家是誰?”
“是我的表兄,簫挺!是他!”
“既然是他的店,可為什麼叫陸記?”
陸謙突然被問住了,對啊,這明明是簫挺的皮貨店,他沒有從中賺過一錢,為什麼要冠以陸記的名字。他腦子飛快的轉動,終於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以簫挺的智計和陰險程度,把店鋪起成陸記,必然是彆有用心,想將來把犯下的罪行安在他這個表弟的身上,沒錯!越是這麼想,越能發現簫挺的險惡用心!
“他取這麼個名字!是為了陷害我!是為了讓我承擔他所犯罪孽!”
李嗣業雙手抱胸,表現出疑心說道:“可是,陸記客棧的掌櫃卻說,這個店是你陸謙的。”
“他放屁!這個混蛋玩意兒!”陸謙怒不可遏:“我願意和他當麵對質,我願意招認!簽字畫押,承認這個店是簫挺的!”
“很好。”李嗣業興奮地說道:“你待會兒就過去和掌櫃對質,隻要能逼他改變口供,你就能安然無恙。”
“我一定全力以赴!”
陸記的掌櫃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他決定狠下心腸咬舌自儘,這樣才能報答簫參軍的大恩,隻有自己一死,這一切才會死無對證,簫參軍才能安然無恙,將來才能替自己報仇。
他望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對這瘋狂的世界失去了最後一絲的留戀,伸出了舌頭,準備要閉緊牙關。
陸謙突然從隔壁踉蹌地走了出來,指著他們大聲說道:“我已經招認了,你們也承認吧!簫挺就是你們的東家,有什麼不比我這個表弟更清楚了?他的陸記皮貨店帶頭漲價,擾亂市場價格,利用天降大雪,溫度陡降發國難財,一張羊皮襖從能從三百多錢,賣到八九百錢,可見其利欲熏心!”
“這次李使君帶來一千件棉被、棉襖來龜茲平價售賣,簫挺趁機雇傭了許多人,假扮成顧客和商人企圖把李使君帶來的棉被、棉衣全部買光!然後再漲價翻倍出售,這就是我的全部供述,親眼所見,決無虛言,願意簽字畫押!如有說謊,定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掌櫃的腦袋嗡一下清醒了過來,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事情,有人用自己的性命發誓,來告發自己的親戚!
這個陸謙不止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混蛋!而且他媽的是個毒蘑菇雲!
簫東家一直防著自己的表弟,可萬萬沒想到,他今天突然找上們來,對其中的事情所知甚少,隻是上樓喝了杯茶,被抓到了這裡來,然後僅憑自己的想象力,竟然他媽的招供畫押了!
你到底是敵是友!
你是李嗣業派來坑人的嗎!
掌櫃本來已經準備咬舌自殺,卻不得不停止,他不能死了。他一旦死去,陸謙編造的供詞,就會變成真實的證供,因為這臆想太接近真相了。
他恨恨地望了陸謙一眼,痛心疾首咬牙切齒地說道:“錯,皮貨店的真正的東家是陸謙,所以才會叫陸記!我們都聽陸謙東家的招呼!”
陸謙也疾聲喊道:“絕不可能是我!這個皮貨店我隻來過幾次,而且是在外麵偷看!我曾經有好幾次見陸謙!他就坐在二樓的樓上。”
“明明就是陸謙!這是他的店,我是掌櫃我怎麼可能說錯!”
“簫挺的府上有這座店鋪和後院的地契!他藏的位置很隱秘!有一次我在窗外偷看到他踩著梯子爬上房梁,打開梁上的機括,把一個小盒子藏了進去!”
掌櫃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昏了過去,兩根手指指著陸謙,仿佛恨不得啃吃掉他的肉。
李嗣業大喜過望,曹參軍也精神一振,立刻派人帶著陸謙到簫挺府上去找地契。
從絕望中醒來的掌櫃還抱著最後一絲的倔強,喃喃地說道:“你憑什麼就認為,我們高價賣的這些棉被是你們蔥嶺做出來的?難道我們自己不會做嗎?難道你們有標記嗎?你們有嗎?啊?”
“讓你看看這個!”
李嗣業提起一件棉被,從腰間掏出短刀,在棉被的右下角刺啦一聲劃開,從裡麵抽出一張布條。他抖擻著布條拂到掌櫃的臉上,上麵蓋著紅色的印章。
“看明白了吧,我所有運來的銷售的棉被,裡麵都夾帶了這種布條,就是為了釣你那自做聰明的東家。”
掌櫃眼前一黑,又要昏厥過去,卻被李嗣業掐住了人中。
“彆這樣,我,我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