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4 章 哽咽(1 / 1)

無妄宮,百步亭。

無妄宮主謝春山獨自坐在亭中,執著一把半月型紫砂茶壺,他一手提壺,一手挽起玄黑織銀的廣袖,懸腕間,金棕色的茶湯跌入杯中,在青瓷中呈現出可喜的琥珀色。

而身後崖壁旁,宋小魚被五花大綁擺成跪伏的姿勢,薛隨堵了他嘴巴,宋小魚掙紮不得,隻能發出微小的嗚咽,口水從嘴角溢出,已經將口巾浸透了。

薛隨停在五級台階外,躬身道:“宮主,平蕪君帶到了。”

謝樞自顧自斟茶,不鹹不淡的嗯了聲。

薛隨便推了把蕭蕪,平蕪君重病初愈,哪裡抵得過薛尊使一掌,當下踉蹌兩步。

謝樞便笑了聲:“平蕪君,不愧是仙門第一人,可真是越發狼狽了,您可小心了,這百步亭下萬丈山崖,仙君若沒站穩,可就是屍骨無存。”

這是句66標紅的劇情台詞。

蕭蕪穩住身體,無聲站直了,脊背單薄瘦削,卻挺拔如蒼鬆翠竹,百步亭上終年不歇的長風吹動袖袍襟擺,更顯出筆直的儀態,那白衣裹著的仿佛不是血肉之軀,而是柄出鞘的利劍。

謝樞靜靜的等著。

根據劇情,蕭蕪會說:“宮主多慮了,蕭某殘軀,就算跌落山崖也不過一死,又有什麼要緊的。”

畢竟平蕪君與無妄宮主一正一邪,針鋒相對,蕭蕪就算吃了水獄千般折磨,也不會向謝春山低頭認輸的,也正是如此,讓謝春山升起了征服欲,非得一遍遍打磨,看這仙君的骨頭到底有多硬。

但是蕭蕪並沒有回話。

他聽著謝春山奚落的話語,卻沒有反駁,而是垂著眸子,無聲捏緊了袖中的手。

——謝春山當藥師的時候,從不曾這樣與他說過話。

謝樞等了會兒,沒等到想要的答複,所幸也不是重要台詞,便笑了聲,繼續品茶:“本宮為何叫仙君來此,仙君想必已有決斷了。”

他又看了一眼台本。

按照劇情,蕭蕪該麵無表情,冷冰冰道:“不知。”

但是蕭蕪依舊沒有說話。

他空茫的眼睛注視著謝春山的方向,嘴唇抿成直線,睫毛緩緩顫了顫又無力的垂下,細細看來,居然帶著點說不清的茫然和哀傷,就像是在問“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謝樞移開視線,他不知為何,有些不敢細看。

原文中的謝春山恨慘了蕭蕪這副清冷無懼的模樣,恨不能將蕭蕪這不食五穀的清貴麵皮扒下來才好,謝樞依著台詞冷笑出聲:“不知道也沒關係,仙君,您很快就知道了。”

說著,一道勁風自謝樞袖間射出,直直襲向蕭蕪麵門,蕭蕪不避不躲,甚至沒有眨眼,任由那氣勁逼到眼前,堪堪停在眉間。

謝樞一揚廣袖:“仙君且摸摸看吧。”

蕭蕪抬手,捏住了那東西。

入手冰涼,呈四方形,是一塊銅製腰牌。

無妄宮中禁地很多,仆人們需要身份證明

,否則隨意亂走衝撞了哪位魔修,便是屍骨無存的下場,這東西就是宋小魚的腰牌,上頭陰刻了“宋小魚”三個大字。

蕭蕪指尖滑過字跡,指腹微不可察的顫抖起來。

但麵上,他卻沒有絲毫波動,平平道:“此人是誰,與我何乾?”

此時此刻,裝作不識,便是對宋小魚最大的保護。

謝樞輕笑:“是嗎?”

他一揮廣袖,堵著宋小魚喉嚨的布巾應聲而出,少年短促的呼吸一聲,哭叫道:“宮主!我!唔——”

又被堵了回去。

這二字是謝樞交代的原文台詞,謝樞得演謝春山,顧不上宋小魚,隻得挑些簡單的不露餡的,讓少年自己來說。

雖然昨日吩咐過,可真給綁到山崖前,亭間狂風獵獵如山鬼哭號,麵前的無妄宮主臉色冷淡如冰,宋小魚怕也是真的怕,他早哭啞了嗓子,說話鼻涕夾雜著眼淚,聲音含混一片,彆說蕭蕪了,就算宋小魚親爹親媽來了,也聽不出是不是本人。

蕭蕪陡然捏緊了衣袖。

謝樞轉了轉茶杯,抬手抿了口茶,才道:“仙君可想起來了?”

蕭蕪麵色冷肅,依舊一言不發,謝樞便施施然道:“既然仙君不肯說,我替仙君補足前因後果,這人是我魔宮仆役,可惜食君之祿,卻不做忠君之事,反而一門心思要攀扯仙君,仙君昔日在水牢,他給你行了不少方便,是也不是?”

“……”

白衣袖口溢了點紅,蕭蕪立在原地,已將手掌掐出了血。

謝樞便放下茶盞,陡然拎起了懸崖便的宋小魚,以謝春山的修為,提個半大少年和提個菜似的,他輕而易舉的將少年的上半身拎出了崖外,加重語氣,含笑道:“仙君,是也不是?”

少年的嗚咽掙紮聲陡然增大。

雖然提示過,但宋小魚還是怕得要死。

蕭蕪蹙眉抬步,像是要上前,又硬生生將自己定在原地,冷然道:“此事乃我脅迫他所為,與他無關。”

“一人所為?”謝樞意味不明的重複,“仙君是說,仙君在水獄受了重刑,半死不活的情況下,還能脅迫一個仆役,給你遞水做飯?”

“……”

如此僵直了半響,蕭蕪終於在一片死寂中開口:“你待如何?”

總算有句台詞靠上邊,謝樞淡淡道:“依照我魔宮的規矩,叛徒該砍去四肢,挖了眼睛,拔了舌頭,削成人彘,然後丟去藥堂,給藥堂裡樣的蟲蟻蛇蠍做飼料。”

他每說一句,蕭蕪袖子的手便抖上一分,連寬衣廣袖的無法遮掩,血從袖口邊緣彙聚滴落,沒入百步亭下塵土,留下朱砂般暗紅的印記。

蕭蕪道:“此事因我而起,我願代他受過。”

蕭蕪是清風明月真君子,謝春山也是凶殘暴戾真邪魔,他對把蕭蕪丟進蟲蛇堆裡一點興趣都沒有,否則第一天就該丟了。

於是,謝春山隻是饒有興趣:“筋脈是修仙之人的本源,聽聞隻要有一脈尚存,就有東山

再起的機會,仙君,我將你磋磨的這麼慘,我實在怕你東山再起,這樣,你廢了所有尚存的筋脈,我就不將他做成人彘,而是將他丟出宮去,如何?”

蕭蕪抿起薄唇,牙齒咬入唇肉,嘗到了滿嘴的血腥味。

他不怕斷脈,他筋脈早斷了大半,與廢人無異,以前是提不得劍,再斷,怕是連魯班鎖也握不動了。

他可能眼瞎,耳聾,說不出話,可能癱軟到無法行動,無法坐起,無法走論,甚至無法抬起手指,像一灘毫無用處的軟泥爛肉。

但這也沒什麼關係,無非是疼上一些,日子難熬一些,蕭蕪隻是不明白,謝春山為什麼要這樣。前七日,謝春山喂了他甜粥;前六日,謝春山扶他在院內走動;前五日,謝春山怕他著涼,在殿中添了火爐;前四日,謝春山怕他摔倒,扶他進了溫泉;前三日,謝春山看他舞劍,誇他劍法飄逸灑脫,是不世出的天才。

他豎起的堅牆在謝春山的溫和中一寸寸瓦解,險些要暴露出柔軟的內裡。

但是今日,謝春山要他廢脈。

再斷,他便連枯枝也舞不動了。

謝春山看過兩遍,所以他再也不想看了嗎?

這時,謝樞依然將宋小魚丟了回來:“仙君考慮的如何了?”

蕭蕪便笑了聲:“好。”

平蕪君很少笑,他的笑一般是風度禮儀所要求的麵具,但現在,他極輕的勾勒起唇角,無聲露出了一個笑意。

旋即,最後一點殘存的靈力自廢脈中湧起、聚合,湧向僅存的筋脈,蕭蕪如今的能力動不了無妄宮主分毫,但自斷經脈還是足夠了。

謝樞時刻注視著他,當即出手如電,連封他幾處大脈,千絲萬縷的靈力自指尖浮現,旋即便將人綁縛了個結結實實。

蕭蕪依舊立在原地,卻是連抬手都難了。

——是禁錮的術法。

蕭蕪一愣。

上一回謝春山這樣捆他,實在無妄宮主殿的床榻之上,在綿軟乾淨的被子裡。

現在卻是在百步亭的罡風中。

卻聽謝春山拍了拍手上的灰,施施然道:“仙君莫要自廢,太快反而失了樂趣,這麼有意思的事情,該等本尊親自動手,一條條的廢過去才是。”

一條條的廢,會將刑期無限拉長,隻會更疼,更難受。

蕭蕪平靜道:“好。”

這段劇情沒有,蕭蕪本該是自廢的筋脈,可謝樞思來想去,廢脈太疼而且不可控,還是將人帶回宮中灌上麻藥,等蕭蕪昏昏睡去了,再由吳不可瘋藥師引導著,由他動手的好。

謝樞便轉了頭:“既然得了仙君的允許,我便繼續料理叛徒了。”

他踱步到了宋小魚身邊。

劇情需要,宋小魚必須“死”。

從剛剛開始,謝樞就屏蔽了宋小魚的五感,沒讓他聽他與蕭蕪的對話,現在堪堪解開,宋小魚半睡了一覺,正迷糊著,結果剛睜眼身體便懸空了,他陡然掙紮起來,嗚咽聲

也帶了三分慘烈。

謝樞依然站在標記處,虎

?魴???繧魎?葶?協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連麵上的平靜也難以維係,尖刻道:“宮主也是這五湖四海拿得出手的人物,蕭某已同意廢脈,難道宮主要出爾反爾嗎?”

謝春山便撫掌而笑:“哪裡出爾反爾了仙君?我說我不將他做成人彘,而是將他丟出宮去,從這百步亭丟出去,不也正是丟了嗎?”

“你——!”

蕭蕪陡然抬眼,幾處大穴靈力湧動,竟是強行聚氣,謝樞的禁錮符咒險些被他衝破,謝樞暗暗咂舌,不愧是遊戲認定的正道第一人,平蕪君即使身陷囹圄任人欺辱,頃刻間迸發出的實力也尤為可觀,一時亭上長風鼓動亂石飛沙,虛空之中,似有錚然劍鳴。

然而無妄宮主何等修為,兩息之後,蕭蕪頹然的鬆了氣勁。

他借著亭柱強撐身體,指尖用力到泛白發青,才避免了跌坐於地,一張清俊的麵容白如金紙,唇邊溢出兩絲鮮紅血跡,旋即掩唇,徒勞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

一聲比一聲劇烈,到最後,咳的渾身顫抖。

謝樞打量著他,輕卻是輕鬆了口氣。

禁錮護在斷脈處,雖然平蕪君不顧身體亂用功法,隻是受了些輕傷,好在沒出大茬子。

接下來,隻需要將宋小魚丟下去就好了。

懸崖下布了陣法,薛隨在半山接應,回宋家莊的馬車已經備好,賞給宋小魚的銀錢也放在了暗格中,萬事俱備。

他便提起宋小魚,將他放到了指定的位置。

——隻要鬆手,這一場鬨劇就可以結束了。

“謝春山……謝春山……宮主……”

“謝宮主……”

可是,身後有人喚他,聲音微不可聞,音色中夾雜著些微哽咽。

蕭蕪依然扶著亭柱,他已然撐不住身體,半跪在了地上,此時正抬起頭,空茫的眼睛注視著謝樞的方向。

這是劇情中不曾有過的片段。

平蕪君嗓音破碎:“謝春山……謝宮主……我求你,算我求你好不好……”

“他年紀還那麼小,真的和他沒有關係,謝春山……謝春山……”

蕭蕪的嗓子裡也有血,說得艱難又緩慢,一字一頓的念著謝春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懇求:“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謝春山,放了他吧……”

劇情中的蕭蕪全程挺到最後,不曾吐露過祈求的字句,他知道無妄宮主生性卑劣,越是祈求越是歡愉,越是歡愉越是很厲,於是蟄伏數年,一劍穿心,但或許是幾日的善待讓他生了不該有的妄念,許是那粥飯和懷抱太過溫暖,讓他自以為有了議價的權利,又或許是在無妄宮中不曾被欺負過的每一日,讓他試圖去賭上位者的憐憫。

謝樞看著他,看著蕭蕪合上眼,睫毛顫抖間,鬢邊便滑下了一滴淚來。

原文中,無論什麼樣的刑罰,都不曾讓蕭蕪落淚。

但現在,平蕪君顫抖到幾乎扶不住亭柱,像是被完全剝開的蚌,帶著難以掩飾的哽咽。

他說:“謝春山,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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