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鼎山和項靜雲一聲招呼都沒打,說來就來了。
這一回,老倆口是回京市定居的。
即便早就知道公婆要回來,但他們冷不丁這麼出現,還是給了楚婉一個驚喜。兩個小朋友見到爺爺奶奶,小臉上立馬掛了笑容,跑著去找姑姑和姑父,興奮地喊他們過來。
顧鼎山的嘴角終於繃不住了,不自覺上揚了些。這大半輩子過去了,顧老爺子還從來沒有這麼受歡迎過呢。
年輕時,顧鼎山對誰都沒個好臉色,尤其是對自己的一雙兒女,要多嚴厲就有多嚴厲。小時候的顧驍和顧瑩與現在一樣,都不聽話,再加上他倆不是在父母身邊長大的,一回大院,父親還諸多要求,兄妹倆哪願意接受呢。
那會兒隔壁屋的孫旅長就笑,說顧鼎山和項靜雲這倆孩子不親人,等將來長大了,他們可享不了兒孫福。
可現在呢?
顧鼎山真想給老戰友打個電話,好好顯擺顯擺!
這會兒,顧鼎山在兒子家裡,身邊兩個小家夥問長問短,兒媳婦和閨女打算去買菜,兒子和女婿看起來稍稍沒這麼熱情,但也過得去。
顧老爺子左手揉了揉歲歲的腦袋,右手掐了掐安年的臉蛋,關心了一下倆孩子的學業,之後就和顧驍以及齊遠航聊起來。
顧老爺子抬起眼皮子,銳利的眸光掃向顧驍:“聽說你升副團長了?”
歲歲把頭點得像小雞叨米:“是呀,副團長,好厲害呀。”
“爺爺,你也知道了嗎?”安年也點頭如搗蒜,“我們爸爸是顧副團長了。”
兩個小家夥並不清楚這“顧副團長”的概念,隻知道在家屬院裡,誰見到他們家人,都要好好恭喜一番。這就意味著,成為顧副團長,是一件了不起的好事!
“是。”顧驍說,“公告剛下來。”
顧鼎山睨了兒子一眼。
還以為他會開心得忘乎所以呢,沒想到見著還挺平靜,就像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對此勢在必得似的。
“不錯。”老爺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隻是一句不錯而已,再多的就沒有了,不管是年輕時,還是如今上了年紀,顧鼎山都不太說誇獎的話。
但隻有他自己心裡頭清楚,此時此刻,他有多為兒子驕傲。二十九歲的副團長,比他老子那會兒還要有本事呢!
齊遠航杵在一旁,看看顧鼎山,又看看顧驍,原本還等著老爺子誇幾句,可誰知道,這話題到此居然就終結了。
一時之間,齊遠航的神色也變得嚴肅。
親兒子成了副團長,也就隻是一句“不錯”而已,他這當女婿的正營長了,是不是什麼可提的?
齊遠航自己沒提,但到了晚上吃飯時,顧瑩幫他提了一嘴。
下午剛到的時候,項靜雲陪著閨女兒媳去買菜,現在在場了,自然是喜上眉梢。
顧鼎山滿臉都寫著六個大字——沒什麼大不了。
可這一晚,他忍不住喝了些酒,配著兒媳婦做的好菜,慢慢地,話匣子打開。
“咱們家就是不一樣,要司令有司令,要團長有團長,要營長還有營長……”
“爸,你是退休的司令了。”顧驍無情補充。
顧鼎山瞄他一眼,像是沒聽見似的:“還有快要升護士長的閨女、大學生兒媳婦、上小學都能連跳幾級的小孫子……”
幾個年輕人被誇上天,茫然對視。
還從沒見過老爺子飄成這樣呢!
喝了點酒,把他的心裡話都灌出來了。
大家的耳畔飄著一聲聲誇獎,也跟著飄起來。
就隻有歲歲,眼巴巴地盯著爺爺瞧。
“歲歲也好,懂事又聰明。”顧鼎山給她比了個大拇指。
小團子歪了歪腦袋,並不太買賬。
這會兒,孩子小小的肩膀上扛了重重的壓力。
等上學之後,她也要變成一個優秀的小朋友,也要被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
另一邊,楚月和祁俊偉坐在飯桌前,誰都沒有說話。
她沒想到,他們會走到離婚這一步。
如今已經是八零年了,可即便在八十年代的今天,也沒幾個人輕易提離婚的。離婚多丟臉啊,兩年前袁歐歐提出和蔡團長離婚時,震驚了整個大院的人,長達一兩個月,大家夥兒都在說著這事。當時的楚月和大部分軍屬們一樣,覺得袁歐歐離婚了,這輩子也就毀了,甚至還曾沾沾自喜,認為對照組不愧是對照組,自己把自己作死。
可誰知道,兩年過去了,如今要辦離婚的,成了她和祁俊偉。
楚月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和原劇情中一樣,她處對象、結婚、生子,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在原劇情中,不管她做什麼說什麼,祁俊偉都會寵她愛她,而現在,他倆卻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真的要離婚嗎?楚月不敢想象離婚之後,自己的日子會過成什麼樣。
袁歐歐好歹沒生過孩子,而且還考上了大學,將來畢業是能分配到工作的……
楚月嘗試過了,大學並不是這麼容易考的,她考過兩回,也失敗了兩回,已經不敢再抱有這樣的奢望。她沒有工作,也沒有錢,唯一能做的,大概就隻有個體戶。
想到這裡,楚月的心跳不這麼快了。
原劇情中,在八十年代,政策會逐漸放開,倒買倒賣不再被視為投機倒把,許多在後世開著豪車住著豪宅的人,都是在這會兒起家的。
“你確定嗎?”楚月轉而看向祁俊偉,問道。
祁俊偉點頭:“我們好好談一談吧。”
這一個晚上,夫妻倆開誠布公地談了談。
這些年,在他們身上發生了太多事,這個家充斥著埋怨與爭吵,使得原有的愛意與深情都被消耗殆儘。如今,他們終於可以心平氣和地談論分開之後彼此的生活。
“你可以回北城,考一所大學,或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工作。”
“小月,你上過高中,也聰明,隻要你自己想明白,能把日子過好的。”
楚月許久沒聽見他這麼喊自己,心中有些唏噓。
她垂著眼簾:“你希望我能把日子過好?”
“當然,你是奇奇的母親。”祁俊偉說。
曾經祁俊偉認為孩子被父母嗬護著長大,就會擁有美好的童年,可後來他發現自己錯了。母親對孩子的影響太大了,就拿楚月來說,他剛認識她時,她活潑開朗、閃閃發光,可後來,生活的重擔壓下,她和鄭鬆萍越來越像,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的一般。
祁俊偉希望楚月能過得好,並不是因為他們之間還有什麼感情,隻是因為,她是奇奇的媽媽,永遠都是。
“奇奇?”楚月皺眉,“離婚之後,我沒法帶著這孩子。”
“把奇奇留給我。”祁俊偉說。
他壓根就沒想過把孩子留給她,否則就不會想著轉文職了。幸好楚月沒打算跟他搶孩子,畢竟爭搶起來,孩子無論如何總會受到傷害的。
“真的?”楚月抬起眼,鬆了一口氣。
祁俊偉“嗯”一聲,抱起奇奇,去打了水,給孩子擦一把臉。
被爸爸抱在懷中的奇奇非常乖巧,爸爸給他擦臉,他便仰著小臉蛋配合,絲毫不躲閃。
溫熱的毛巾被拿開之後,這小不點的臉蛋白白嫩嫩,還紅撲撲的,雙眸清澈明亮。
“你照顧得確實比我好。”楚月說,“那就這樣吧,明天去離婚。”
……
楚月這些年過得再糟糕都好,始終是殘存了幾分傲氣的。
因此,在祁俊偉提出離婚時,她沒有挽留,也沒有掉眼淚。從踏進這家屬院的那一天起,她嫉妒過、委屈過、被人嘲諷怒罵過,如今要走了,總不能再這麼狼狽。
結婚和離婚都是一念之間的事,從民政大廳出來,他倆就再不是夫妻了。
曾經一見麵就膩膩歪歪,並且彼此欣賞的兩個人,在短短幾年之後,竟成了陌生人。
除了領導,這事沒有任何人知道。回大院收拾行李時,楚月的動作很輕,安安靜靜的,隻想儘快離開,彆再遭人指指點點。
她的行李並不多,連箱子都裝不滿,衣服大多是從前的,新買的,就隻有那一雙皮鞋而已。
楚月蹲在箱子麵前,雙手握著皮鞋,鄭重其事地放進箱子裡,還用衣服包著,怕把皮鞋的鞋麵給刮壞了。
望著她這小心翼翼的樣子,祁俊偉有一瞬間的失神。
其實,這些年,楚月過得也不容易。處對象時,她的性子真誠可愛,雖然嬌滴滴,什麼都不會乾,但因為天不怕地不怕的率真模樣,總是惹得他心動。可後來到底怎麼了?說不清是因為她的家事,還是因為什麼,楚月像變了個人,而他也給不了她想要的風光體麵,於是最終走到這一步。
楚月問道:“奇奇呢?”
“歲歲帶著他,在大院裡玩。”祁俊偉說,“要不我去把他抱回來……”
“不用了。”楚月說,“反正他也不想聽我說話,一見到我開口,就要捂耳朵。”
她語帶譏諷,說不清諷刺的是奇奇,還是她自己。
離開這家時,楚月沒有和祁俊偉道彆。
他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把她送出門。經過楚婉家時,她往裡看了一眼,見到楚婉也在收拾行李袋。楚婉也要走,不過和她不一樣,楚婉隻是簡單帶幾件衣服回學校,等過兩個月,甚至要放暑假,可以安心和愛人、孩子待在一起。
楚月就這麼遠遠地看著楚婉,直到她從家裡走出來。
鬼使神差一般,楚月主動找她說話:“我要走了。”
楚婉抬起眼,看見她手中提著的行李:“你們離婚了?”
“以後不會再見到我,小婉,你是不是開心了?”楚月仰著下巴,唇角帶著幾分笑意,語氣稀鬆平常,喊“小婉”時,甚至和從前沒什麼差彆。
走到這一步,楚月沒什麼可說的,唯獨在楚婉麵前,卻有了很強烈的傾訴欲。
“小時候,爸媽給我買了一個布娃娃,我媽叮囑了好幾遍,說彆讓你玩。可是我不忍心,每回到了晚上,隻有咱們倆在房間裡時,就把布娃娃塞給你,讓你抱著。”
“上初中時,我們倆不在同一個班。那會兒你被後座的男同學欺負,我提著書包就去找他,書包往他身上砸。”
“聽說你要下鄉的時候,我哭了,問我媽,要不把製釘廠的工作跟人換一換,我不當正式工了,咱倆都當臨時工,都留在城裡。”
楚月提起往事,眼眶竟有些紅了。
這些天,她總是回想那一切,回想她們姐妹倆的關係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僵。
“那時候才七八歲吧,每當你在夜裡悄悄把娃娃交給我時,我都像得到珍寶似的,抱在懷裡不舍得鬆開。我覺得你對我真好,這麼漂亮的娃娃,怎麼舍得讓我玩呢?”楚婉說,“但是後來,娃娃壞了,是你自己弄壞的。我心疼這個娃娃,還勸你彆難過,可你一轉頭,向鄭鬆萍告狀,說是我弄壞的。鄭鬆萍狠狠打了我一頓,還記得嗎?”
“上初中時,那個男同學欺負我,你打了他一頓,後來兩個人不打不相識,成了好朋友。和他變成好朋友之後,你問我,為什麼人家光欺負你,不欺負彆人?”
“我要下鄉,你確實舍不得啊。可你們一家三口在抓鬮上作假時,也是半點不留情。楚月,你的記性挺好的,但怎麼隻記得對自己有利的呢?”
楚婉平靜地說出這番話,目光落在楚月身上。
當年,因楚景山和鄭鬆萍的苛待,使得楚婉留戀楚月給的溫暖。
可實際上,他們是一樣的,楚月並不像她的父母那樣過分,但和他們一樣,從來沒有真正將楚婉當成親人,隻是一個重要的陪襯品而已。
“楚月,我已經對得起你了。”楚婉說。
她有很多機會,可以對楚月落井下石,可這幾年,昔日姐妹卻相安無事,隻是互不理睬而已。
楚月靜靜地聽著她的話,神情有些錯愕。
她自認為比誰都了解楚婉,那個從前膽小、怯懦,甚至有些自卑的楚婉。
然而現在,才過了幾年而已,楚婉就像是變了個人,幾乎讓她認不出來。
“很難想象,你是以前那個跟在我屁股後麵轉的妹妹。”楚月冷笑道。
“你忘了,我是姐姐。”楚婉說。
楚月愣了一下。
楚婉沒有再和楚月多說什麼,姐妹情分早就已經散儘,到要分彆時,她們都不會憑空生出什麼不舍的情緒。
望著楚婉轉身離開的背影,楚月的眸光黯淡下來。
二十多年前,楚婉就是姐姐,是鄭鬆萍想要在姐妹稱呼上都讓她壓楚婉一頭,才讓楚婉變成妹妹。
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這些年,楚月一直在後悔,她後悔自己做錯了太多愚蠢錯誤的決定。
可最讓她不平的,是那天腦海中回蕩的原劇情畫麵。
都怪原劇情,如果對那些劇情一無所知,她就不會生出不必要的奢望,興許日子還能過下去。
原劇情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
可她從未害過人,為什麼會是這樣的下場?
楚月走出家屬院,就不會再回來了。跨出大院的那一刻,她聽見奇奇清脆的笑聲。
她回頭,意外地發現,她兒子也有活潑可愛的一麵。
“奇奇。”祁俊偉衝著孩子招了招手,“你看那邊,是媽媽。”
奇奇連看都沒看她,伸開手,要爸爸抱抱。
祁俊偉抱起兒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也許到很多年之後,奇奇才會意識到,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媽媽了。
……
轉眼到了夏天,顧鼎山和項靜雲已經在京市住下,搬進的是軍隊管理的乾休所。
項靜雲已經退休好幾年了,早就已經適應,可顧鼎山大半輩子都沒這麼閒過,成天雙手背在身後,想著找點存在感。
老倆口仍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催生任務,不過怕說多了讓顧瑩和齊遠航心裡難受,就隻在顧驍麵前提。
“今年婉婉二十三了,你也已經二十九,差不多是時候了吧?”顧鼎山說。
“還早。”
老爺子吹胡子瞪眼:“不早了!再過幾年,我們倆都老了,抱不動孫子孫女!”
“反正我們倆覺得還早。”顧驍說,“團裡忙,你們有事去找婉婉說,我先走了。”
望著兒子轉身時瀟瀟灑灑的背影,顧鼎山恨不能脫了鞋往他後腦勺上甩。
“能找婉婉說嗎?哪有公公跟兒媳婦說這事的!”顧老爺子憤憤道。
“就是。”項靜雲在邊上附和。
“你去說說。”顧鼎山在邊上慫恿。
“我又不傻。”項靜雲說道,“你沒見瑩瑩她婆婆催了這麼多次,最後鬨得婆媳之間出了大問題嗎?咱家每天樂嗬嗬的,可不能因為這些事鬨得不愉快。”
這也有道理!
顧鼎山沉吟片刻:“你去和薑教授交朋友,讓她勸。”
項靜雲:?
“薑教授可是教授,哪像咱們似的,盯著這不放啊!”
“教授不抱外孫外孫女的?”顧鼎山不理解。
項靜雲才懶得理小老頭,說道:“安年和歲歲不是經常來陪你了嗎?還不夠?”
“他倆好幾天沒來了。”顧鼎山說,“自從婉婉放暑假,他倆就都在家,請都請不來!”
雖然兄妹倆都不是能在懷裡窩成一團的那種小嬰兒了,但還是挺可愛的,顧鼎山和項靜雲都喜歡他倆過來。可問題是,人家不願意。
楚婉放暑假了,安年和歲歲有了媽媽的陪伴,哪裡還看得上爺爺奶奶呢!
顧老爺子知道催生這一招行不通了,決定想個辦法,把他們倆給騙過來。
“我想到了。”忽然之間,顧老爺子眼睛一亮。
“想到什麼?”項靜雲也挺感興趣的,湊過來問。
“咱們養一隻小狗!”
“好辦法!”
……
顧家的“大孩子”和小孩子都沒想到,老倆口退休之後,居然會想著養一隻狗。
顧鼎山和項靜雲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隻神氣的小黑狗,這狗的眼睛又黑又亮,明明個頭小,可脾氣特彆大,見到生人就“嗷嗷”叫,還怪唬人。
奇怪的是,這小狗見誰都要嚷嚷,唯獨看見安年和歲歲,就變得尤其乖順,任兄妹倆伸手摸摸腦袋,半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用顧鼎山的話來說,這狗是真爭氣,知道怎麼把他小孫子和小孫女哄過來。
歲歲給小狗起了個名字,叫小黑。
楚婉失笑:“這名字,會不會太沒誠意了?”
兄妹倆哪管什麼是誠意,蹲在小狗麵前,招了招手:“小黑小黑。”
小黑狗蹦蹦跳跳地跑過來,腦袋往他們倆的手上蹭。
自從有了這隻狗,整個暑假,安年和歲歲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乾休所度過的。
顧鼎山靠在小院的躺椅上,兩隻手往後腦勺一擱,笑容滿麵:“這就叫兵不厭詐。”
……
到了九月,歲歲成為軍區小學一年級的學生。
六歲的小朋友,懂得一些道理,但又不全懂,知道學習的重要性,但又不完全知道。
開學的第一天,歲歲懵懵懂懂地坐在課堂上,左右張望,想著要和誰做好朋友呢?
邊上的小女孩戳了戳她的小手:“我叫小花,你呢?”
歲歲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在家屬院時,她的好朋友叫小花,現在在學校裡,她的同桌也叫小花。
現在歲歲認識兩朵小花啦!
小家夥沉浸在交到新朋友的喜悅中,不可自拔,兩個小朋友低著頭,嘰嘰咕咕說個沒完,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被老師盯上了。
班主任拍了拍黑板,說道:“紀歲歲、李小花!你們站起來!”
歲歲站起來,還在小聲說:“小花,你姓李呀!我在大院的小花朋友姓裴!”
“裴小花好好聽呀。”李小花認真道。
班主任氣得板起臉,說道:“你們倆是怎麼回事!這裡是課堂,除非你們已經掌握了所有知識,否則就不能開小差!”
歲歲被老師批評,小身板挺得筆直筆直的,眨巴著眼,心裡想著,得介紹裴小花和李小花認識。
班主任沉著臉:“紀歲歲,你還不服氣?”
歲歲歪著腦袋:“沒有呀。”
這才開學第一天,班主任覺得還是得好好給同學們立規矩。
“剛才我講的課,你聽見了沒有?”她問。
歲歲也不知道老師為什麼突然這麼生氣,點點頭:“聽見啦。”
班主任說道:“那就把這篇課文念一遍。”
同學們望著課本上的內容,都是一臉茫然。
歲歲拿起課本,一個字接著一個字,將這篇課文念得明明白白。
班主任皺眉。
她怎麼什麼都會?
“這篇課文,媽媽給我說過好多好多次啦。”歲歲伸出十根手指,一本正經地顯擺,“一百次!”
“你媽也是老師?”班主任抬眼。
“我媽媽以前是楚老師哦。”歲歲耐心地解釋。
“楚婉?”班主任瞪大了眼睛。
歲歲用力點頭。
班主任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不少。
她當然認識楚婉了,當年楚婉還沒考上大學時,他們幾個老師在辦公室裡說這楚老師的壞話,被校長狠狠訓了一頓。
自己人生中寫的第一封檢討,就是拜她所賜!
楚老師考上大學,念書去了。但安年還在學校,這兩年她看著這孩子連跳好幾級,人人都說是楚婉教得好,給孩子打下基礎。
如今,安年都上初中去了,居然又來了個妹妹。
看起來,這妹妹也是個會氣人的孩子!
……
楚婉和顧驍當年結婚時是說領證就領證,壓根沒像顧瑩他們似的處過對象。
有一回,她小聲嘀咕了一陣,沒想到第二天一早,顧副團長就開始跟她“處對象”了。
他向齊遠航討教了對象該怎麼處,等學會了,就開始付諸於行動。
於是在大三那一年,楚婉時不時就會得到意外驚喜。
有時候是顧副團長送來的一份小糕點,有時候是他特地去供銷社給她買的小玩意,有時候則隻是獨自跑來,牽著她的手,兩個人一起在操場散步。
顧驍大多是晚上才有空,偶爾親自下廚給她做早飯,等到能送到京大時,都已經是晚上了。
可是,楚婉還是會因為這樣笨拙的方式而感到驚喜。
夜空繁星閃爍,他倆一起坐在校園操場的角落,把早飯變成宵夜。
大三這一年,湯嫦和曾宏峻在私底下悄悄處對象的事還是被曾家人發現了。
過了這麼久,曾家人仍舊對湯嫦曾經舉報湯主任那“大義滅親”的行為不敢苟同,可兒子對她一心一意,他們實在是拗不過。能怎麼辦呢,好歹是獨生子,總不能從今往後再不和兒子來往了吧?
曾家人對他倆處對象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曾父還想著,讓湯嫦來家裡吃頓飯,考察一下這小姑娘。可小姑娘不願意讓他們考察,也不會為了和曾宏峻走到一起而低聲下氣地請求他的家人接受,兩個人的事,就這麼拖著。
時間長了,曾母反倒對湯嫦怪有興趣的。
這小姑娘的脾氣,怎麼能又臭又硬的?
……
上托兒班時,歲歲對學習沒太大的興趣,楚婉還以為等到孩子升上小學,她得操碎心。
可沒想到,歲歲壓根沒讓她操過心。
她班裡的班主任為難了這孩子幾次,也不知道是走運還是基礎紮實,歲歲每回都能將問題迎刃而解,慢慢地,班級裡其他小朋友對她可崇拜了。
兄妹倆的性子不太一樣。
安年是越挫越勇的性格,學習上遇到的困難越大,他就越想要征服難題。
至於歲歲,是被誇獎著長大的孩子,受挫能力並沒有哥哥這麼強。如果遇到難題,小家夥是會想要閃躲的,可問題是,上學一段時間,她就沒碰上什麼難題。
歲歲逐漸體會到知識就是本領,回到家之後,不是纏著哥哥,就是纏著媽媽,非要學習。
安年已經上初中了,教妹妹對他而言不是難事,而歲歲有了哥哥這個榜樣,也躍躍欲試,家中的學習氛圍愈發濃厚。
顧鼎山偶爾牽著他的小黑狗去兒子家遛一遛,看見小孫子和小孫女心無旁騖地學習時,心情總是五味雜陳。
孩子們不能陪他玩了,有點寂寞。
但同時,他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們家現在可是文化人之家啊!
……
大四那年,輔導員對學生們的戀愛問題抓得更緊了。
他千叮嚀萬囑咐,讓大家彆在畢業前處對象,畢竟等到畢業分配工作,很可能會分隔兩地,到時候又得傷筋動骨一般鬨分手。
不過,真正陷在熱戀中的同學們可不會聽。
快畢業那兩個月,學生們都是既期待,又擔憂。畢業後工作的分配問題是大事,而且是不能討價還價的,分到哪兒,就得去哪裡報到。
文學專業的一部分同學在之前和電影廠、報社等單位合作過,給他們做過梗概簡介之類的工作,因此有幾個同學拿到了這幾個單位的推薦信。
楚婉和郭青香都被推薦到報社去。
淩月銀羨慕道:“你們就好啦,可以在一個地方工作!”
“我不一定去的。”郭青香笑著,又問楚婉,“婉婉,你呢?”
“我應該會去吧。”楚婉說。
“婉婉,你不留校嗎?我覺得你特彆適合當老師。”
這段時間,楚婉也考慮著畢業之後的就業問題。
如果留校,就是成為輔導員或進校辦工作,或者繼續念書,成為研究生之後,選擇的機會才能更大一些。
楚婉暫時還沒想好。
“還是留校吧,我覺得報社一點都不好。”郭青香說,“你媽媽是京大的教授,你也選擇留校,以後會方便——”
她這話還沒說完,就被淩月銀打斷。
“湯嫦,你被分配到哪兒了?”
“勞動人事部。”湯嫦無奈道,“曾宏峻的媽媽就在那個單位,也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碰上。”
“那肯定會碰麵啊。”淩月銀眨眨眼,“會不會鬨得不愉快?如果打起來,就喊我們幾個過去,我們幫忙!”
“淩月銀,能不能說點好聽的!”湯嫦笑道。
同住四年,到了要畢業的時刻,幾個女孩子都有些不舍。
但幸好她們都不是被安排到外省工作,留在京市,將來總會見麵的。
郭青香還想和楚婉說一說工作的事,可這會兒,楚婉被薑曼華喊了過去。
等到她走後,淩月銀問:“青香,你不是一直盼著去報社工作嗎?怎麼突然又說不想去了?”
“也不是不想去,我隨口說的。”郭青香說,“我就隻是怕婉婉和我一起進了報社,到時候她的能力比我強的話……”
淩月銀不解道:“宿舍好姐妹可以一起上班下班,多好呀!”
郭青香搖搖頭。
她們都不是學生了,得為自己考慮,怎麼能這麼天真呢?
……
楚婉的工作問題,顧鼎山和項靜雲給不了什麼意見,反正報社和京大都在京市,不管她想做什麼,他們都是支持的。
楚婉和薑曼華、顧驍商量過後,還是決定按照自己的想法來。
而另一邊,顧瑩那天和護士長聊了一下,想著改行做麻醉師。
齊遠航的母親聽說這事,又是愁得白頭發都多了幾根。
當麻醉師是不是比當護士還要忙?
她已經放棄催生了,但就算不生娃,也不能隻顧著工作吧!
齊母匆匆趕過來,又想要嘮叨幾句,可一進門,看見項靜雲也在兒子兒媳婦家。
“親家母來了?”項靜文客氣一笑。
齊母扯了扯嘴角:“啊,來了來了。”
齊遠航往左瞅一眼丈母娘,再往右瞅一眼他親媽。
危機四伏。
為什麼受傷害的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