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珠從葉上接連滴落而下,月光映下,透出剔透光亮。

他一言未發。

夭枝乾巴巴看著他,這般僵著著實也有些奇怪,雨漸漸小了,他那姻緣也快出現了。

她沉默幾許,禮貌開口繼續話題,“……行嗎公子?”

他慢慢抬眼看來,溫和卻斷然,“不行姑娘。”

“哦。”夭枝應了聲,她隻覺尷尬,斟酌幾許,看了眼他,“那……那我先走了?”

“……”

他默了幾許,笑了笑,話間輕淺,“姑娘真是風趣,你忘了你方才做了什麼……”

夭枝:“……”

她一時還真忘了……

她滿腦子都是他長得好看,笑得好看,摸著好滑,她想搶來養。

這歸根到底也不能怪她,她這種觀賞物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好看的玩意兒,想偷偷收藏也不為過的。

怪道下凡前,她身旁的仙官說了那番話,果然賣相好看的貓兒狗兒是招人喜愛的,人也不例外……

她看向他的傷口,還在往外冒血,好是危險。

她蹙著眉,“人,你會死嗎?”

他聞言未語,慢慢抬眼,視線看向遠處月光,本是烏雲蔽日,可幾息之間風便將烏雲吹散開,露出皎潔月光,映得林中似粼粼光亮。

他話間淺淺,既無恐懼,也無慌張,平靜似談論山間月色如何好一般,“會,人都會死的,今次死了倒也是好事……”他向來溫和,眼中卻似乎閃過一絲凜冽之意,好似他死了,於彆人來說才是好事。

夭枝一頓,這不對罷?

她滿臉不解,從懷裡掏出命簿一邊翻著,一邊匪夷所思,“不對呀,你是會說這樣台詞的人嗎,應當不是這個設定啊?”

她命簿翻得飛快,嘩啦啦的翻頁聲在寂靜的林中格外明顯。

他被吸引了注意,垂眼看向她手中翻著的書頁,一片空白。

每一頁都是空白,而她翻得飛快,臨近趕考一般皺眉快速看過,好似上麵有字一般,且書頁越翻越快。

他:“……”

他閉了閉眼,似頭疼不想多看。

夭枝研究了半晌,還是百思不得其解,隻覺周圍安靜了許多……

安靜了?!

她恍然驚覺,抬眼一看,果然人快斷氣了!!!

他的眼睫垂下,慢慢的,呼吸都漸淺了,似乎快要睡過去。

“你不會真的要死了罷?”夭枝重新蹲下,見他這般瞬間緊張,“你可得忍住彆死,你一會兒便有美人相救,你們凡間這些公子書生,可不都喜歡此等豔遇?”

她這話一出,他慢慢閉上眼,似乎累極。

他眉目清雋如畫,雨珠落下在他鼻梁處蓄起一灣水,月色籠罩下顯得那麼好看。

可這都沒能激起他的求生之意,他莫不是不行?

夭枝有些急了,她雖沒有經驗,但見過瀕臨死亡的小魚

精怪,也是這樣出氣多,進氣少,沒多久就翻了肚皮,再也沒醒來。

她臨時抱佛腳,繼續拿起命簿快速翻著,“不可能啊,按理說閻王殿不會收你的!”

但也有出差錯的時候,她突然想到方才多出來的那一箭,心瞬間懸起,“難道是因為我?”

夭枝沉默坐了一陣,隻感覺雨聲越來越小,雨水一滴滴落下,像是她的催命符。

她抬手放在嘴邊,輕咬著拇指關節,蹙眉盯著他,見他徹底失去意識,隻能咬牙拿出一顆包了好幾層布的續魂丹。

她做盆栽時就窮得很,修仙也清貧,如今也還沒開始領俸祿,這顆續魂丹還是她賒來的,貴得令人咋舌,才下來就給了凡人吃,著實肉疼至極!

夭枝掰開他的嘴,喂他吃下,等了片刻,看著他蒼白的唇瓣微微泛紅,才緩緩放下心。

她站起身看了眼天色,便不再逗留,頭也不回跑得飛快。

她怕再晚一步,自己可能控製不住自己的手,把藥從人嘴裡摳回來。

那藥當真是極為昂貴,比她這盆栽不知貴多少……

她離開林中,看了眼手掌的印戒,好在這些黑衣人也是今夜要死,她出手並沒有改變命簿,倒不影響。

隻是如今她不能呆在這兒了,她踱步來回,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回一趟山門。

山門在凡間,她是從凡間修煉而上的仙,因短短千年便修成仙,被天界破格收為仙官。

她做上仙官前是棵盆栽,常年栽種在山門前,能修成仙全賴他們山門掌門人。

掌門是個在凡間修行的半仙老頭,年歲有多大他自己也記不清,就像夭枝記不得自己為何年紀輕輕就死了。

掌門是她的救命恩人,據說當初她倒在血泊中渾身傷痕累累,是個將死之人。

掌門不能改命,隻能移花接木,將她寄生於樹木中,這般也不算是改了她的命,因為她做人確實已然死了,如今是棵盆栽。

至於為何是枯枝盆栽,而不是名貴花木,是因為他們山門窮得冒煙,平日裡又顛三倒四,基本靠拾荒求生,這種文人雅士口中的觀賞物是絕對種不起的。

他們山門在凡間隻擅長兩門生意,一是許人姻緣,二是籌辦白事。

那時他們這些師兄弟窮到快揭不開鍋了,掌門才想起在山前頭開座姻緣廟,山腳下賣賣墳頭地,賺得一點碎銀子。

姻緣廟來求取姻緣的公子小姐們年紀少,多有不如意的,總有那麼幾個任性不怕死的從山上跳下來。

她的大師兄滁皆山就是這麼來的,跳下去時還剩半口氣,掌門說他陽壽未儘,問他願不願意入山門修行,據說師兄當時是願意的。

所以掌門花了點銀子買了村口那隻陽壽快儘的小黃,把師兄按在了小黃身上。

小黃是隔壁村的老狗,還瘸了條腿……

隨後好好的少爺就變成了狗……

對於師兄這樣的人,夭枝是佩服的,畢竟有勇氣真去做狗,自古以來也就

他這一個。

旁人最多是說說,再不濟發個毒誓,懲罰就是條狗,而她的師兄滁皆山,是真正的勇士!

有狗他是真願意做。

如此壯烈的事跡自然是同門師兄弟討論的首樁八卦,他也當之無愧成了大師兄,畢竟這魄力無人能比。

不過據滁皆山自己所說,當初並不是要跳崖,隻是想看看風景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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