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楚門與機會(1 / 1)

啪嚓。

陶瓷的碗在地麵上摔得粉碎,變成一片片的小碎塊。

“陳閒,你幫忙掃一下。”

母親說道。

我點頭,眼神卻被那些碎塊上的紋路吸引。

上麵的紋樣也是我家常備的,這一點讓我感到非常的意外。

如果不是路雪的出現,也許我真的會對這裡的一切深信不疑。

因為夏冰為我設計的囚籠是如此的合身,如此的細致入微,而我又如此願意相信她給我提供的這一份虛假的現實。

真是完全被拿捏透了。

我蹲下,捏起其中的一小塊碎片,銳利的邊緣一下將我的手指割破。

可血珠剛剛滴落,傷口便已經愈合。

我怔怔地看著傷口剛剛出現的地方出神。

邏輯和感官在提醒我事實,而意識和心卻在否定。

我隻是需要一些欺騙大腦的時間。

騙騙自己而已,人成年以後自然而然就會了。

我將那些瓷片掃進簸箕,倒在了垃圾桶中。

又看了看靜靜躺在沙發上的那株紅圍巾。

它是我送出去的,現在又回到了我的手上,為了防止想起以前的事,為了更好的欺騙自己,我也許應該把它扔了。

但是我卻無法這樣做。

我拿起來,又將它放下,如此反複幾次,終於是意識到自己在做無意義的事。

我小心翼翼地將它疊好,放在沙發的一角。

靠著沙發,今天要守歲,房間裡燈火通明。

我像是一攤爛泥那樣,在這虛偽的光明中開始腐爛,長出了一口氣,然後閉上了眼睛。

......

再睜開眼,陳悠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此刻正在旁邊刷著手機。

我身上則蓋著一條毛茸茸的毯子,上麵印滿了q版的小雞崽。

我記得這是陳悠很早以前哭著喊著要買的,我媽拗不過她,隻得答應。

這毯子不便宜,質量也確實不錯,用到現在,就連我的回憶都已經褪色了,它卻還沒褪色。

“爸媽呢?”我掀開毯子,坐了起來。

“出去了,去拜年。”陳悠頭也不抬地回答道。

媽是喜歡走動的人,我和陳悠則不然,她也不強求我們去見那些不認識的親戚,但總會拉上我爸。

“這個紅圍巾哪裡來的?”陳悠拍了拍沙發旁邊的的紅圍巾,好奇問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個朋友。”

“這是女生的款式,你也用不了,不如給我唄,正好我現在冷。”

她這樣說完,不等我答應,就自顧自地將圍巾繞上了自己的脖子。

我還想說些什麼,可我似乎又沒有什麼想說的。

咚咚咚。

又是敲門聲。

讓我心中沒來由得煩躁。

“我去開吧。”

陳悠站起來,朝著門口走去。

我聽見哢嚓的門鎖聲響,然後就聽見陳悠疑惑地開口道:

“你是?”

“哦,我是你哥的同事,正巧路過這裡就來拜個年。”

這熟悉的聲音我不久前才聽過。

我看見一個身著棕色長風衣,身姿高挺的女人從門裡走了進來,我看著她左眼上淺褐色的傷疤,倒沒有多大的意外。

一號看著我,笑道:“見到我,你怎麼不說台詞?”

“什麼?”

我挑了挑眉頭。

“假如再也不能見到你,那就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我這才發現她笑容裡蘊含的輕蔑。

“你在嘲笑我嗎,你覺得我是楚門?”

“不,楚門比你勇敢。”她攤手道。

的確,在電影的最後,他發現了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一個虛假的電視劇,並毅然走出了攝影棚,走向了真實的世界。

“他會後悔的。”我回擊道,“在外麵他可不是主角。”

“你看看,電影都不接著往後拍了。”

“難道你就不會後悔嗎?”她看著我,手向著口袋摸去,嫻熟地掏出一根煙。

我皺了皺眉,不悅道:

“彆在我家抽煙。”

“哎呦,楚門先生彆生氣,畢竟實際上這裡是我家,而你才是客人。”

我啞口無言。

“哥,她是誰啊,你有這麼漂亮的同事嗎?”

陳悠壓低聲音,用隻有我們兩個聽得見的聲音說道。

“而且臉上還有疤,看起來有點凶......”

沒等陳悠把話說完,一號就推著我往我的房間走去,在門關上前,她意味深長地囑咐道:

“我跟你哥有大人的事情要談,待會萬一有激烈的聲音,要當作沒聽見哦。”

隔著門縫,我看見陳悠的臉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上麵甚至如同超載的發動機一樣升騰起了熱氣。

哢嚓。

隨著一聲輕微的聲響,大門被反鎖起來。

一號扭頭看向我,臉上已經收斂起先前那種禮節性的笑,而是倚著我的房門開始吞雲吐霧起來。

“十三號狀態很差,從你這回來以後就給丟了魂似的。”

“跟我說這個做什麼......”我不知道聽見這話的自己該流露出怎樣的心情,這一定讓我的表情看起來相當複雜。

“那你勸勸她吧。”

我最後這樣有些自暴自棄地說道。

“嗬。”她發出一聲短促的譏誚,隨後嘲諷道,“母親固然偏激,但她有一句話卻說得很對。”

“男人確實沒有一個靠得住的。”

“你就要躲在這裡繼續跟這些假人過家家嗎?”

我僅剩的自尊讓我忍不住還擊道:

“你不也一樣,當時如果你沒有攔住路雪,你的母親已經死了。”

“她那樣的態度,你還不是樂意做她的馬前卒。”

“就因為你的身體裡留著她的血?”

毫無征兆地我聽見哢嚓的上膛聲,和清脆的保險關閉聲。

她從風衣裡抽出手槍,對準了我的腦袋,眼神冰冷。

“你懂什麼?我忍到現在,就是為了等一個機會。”

“你以為我不出手,十三號就能殺了她?天真。”

“不過,有一件事你說對了,路雪是她最滿意的作品,如果說她有被殺死的可能性,那一定就是十三號,也隻能是十三號。”

“找你們的時候,我甚至比母親更著急,就因為我知道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機會你懂嗎?”

她的情緒顯得很激動,顯然是被我戳到了痛處。

“我不像你啊,被關在籠子裡還洋洋自得,我親手將我的妹妹們養大,然後親眼看著她們一個一個在那些離譜地實驗下淒慘地死去,就這樣無限地循環,無法逃脫。”

“五號,七號,九號,十號,她們出生的時候,我是她們看見的第一個人,親手帶她們讀書寫字,教導她們如何生活。”

“結果最後,我親手為她們挖了墳,把她們埋在屋後的土地裡,母親就在我的身後冷漠地看著我,似乎眼前發生的事情跟她完全沒有關係。”

“每天我就在離她們的屍體不到一公裡的地方,吃飯,睡覺,生活。”

“現在!因為你,十三號完全失去了鬥誌,除了能夠行動以外跟屍體沒有任何區彆,把我的計劃全部打亂了,我倒還要被你這個懦弱的罪魁禍首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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