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等風無憂這口氣歎完,衛風轉身就進了魔林。
“衛風,你去哪兒?”風無憂一驚,趕緊跟上。
衛風垂著眼睛,將從傷口裡掙紮著往外蠕動的鬼紋按了進去,語氣平靜道:“江顧恢複記憶了。”
風無憂遲疑地點頭:“但他之前傳音讓我看住你。”
“法陣停下之前?”衛風說。
風無憂點頭:“他可能隻是需要一點時間適應,畢竟他在上界有幾萬年的記憶。”
衛風抬起頭看著他:“可他就變成曜琰了。”
“曜琰就是江顧。”風無憂見他腳步不停,周圍的瘴毒越來越濃鬱,“衛風,你冷靜點,魔林就連仙君都得結伴而來,我們進去太危險了。”
“縛魂釘進了心臟一點不都疼,轉移疼痛的法陣還在。”衛風低聲道,“這法陣是江顧設下的。”
“對,你看他肯定沒忘。”風無憂想攔住他,但衛風周身的混沌之氣太過強盛,逼得他不得不後退了幾步。
“他當然沒忘,江顧的記憶還在。”衛風說,“但江顧肯定讓他解不了。”
風無憂愣了一下:“什麼?”
“師父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衛風淡淡道,“如果哪一天他做了這種事情,一定是外麵有人他絕對地信任,而且這個人能按他的想法辦成這件事。”
*十個時辰前。
來忘憂河的路上。
“師父,我們為什麼一定要來這裡?”衛風心底隱隱有不安,“望亭說的這件事情明顯有蹊蹺,你會在下界前專門找他約架嗎?”
“不會。”江顧捏了捏他的掌心,“如果我是曜琰,我會堵死我們現在所有的退路,無論如何都會達成目的。”
衛風攥著他的手一緊,他已經感受到體內仙骨逐漸被熔煉,但他毫不懷疑曜琰完全有辦法將仙骨重新拿回去。
“師父,我們和他拚了。”衛風眼底殺氣四溢。
江顧勾了勾嘴角,眼裡沾染上了一絲笑意:“怎麼,你要和我拚了?”
衛風愣了愣:“我說曜琰。”
“他也是我記憶中的一部分。”江顧毫不否認這一點,“如果沒有曜琰的記憶和法術,我們在上界寸步難行。”
顯然曜琰也料到了這一點。
衛風擰緊了眉:“曜琰有幾萬年的記憶,我們隻能按他的計劃走,等你恢複了記憶,肯定就不要我了。”
“不會。”江顧頓了頓,“可能隻是需要些時間,會讓你很不適應。”
衛風眼睛一亮。
“在此之前,我們儘管一試,倘若真到了萬不得已我被迫接受了曜琰的記憶——”江顧看著他,“屆時就不止如演戲時那麼簡單了,你會怎麼做?”
“把曜琰捆了,帶去緣爻宮把他幾萬年的記憶全洗乾淨。”衛風幽幽地盯著江顧,“師父,我隻要你。”
他才不管什麼前世今生什麼布局謀算,誰敢動江顧他就跟誰拚
命,曜琰也不行。
江顧笑了。
他笑得很淡,卻是前所未有的坦然,帶著絲毫不加掩飾的開心,衛風看得愣了片刻,然後就忍不住抱住人親了一口。
江顧拍了拍他緊繃的後背:“彆怕,就算他敢堵死我們所有的路,也必定會留一線破綻。”
“什麼破綻?”衛風問。
“我就是他,哪怕隻是下界渡劫的一個身份,本質上還是他自己。”江顧說,“我可以算計自己,但絕不會讓自己真的消亡。”
他無法容忍任何事情失去掌控,消失一段記憶對他而言是對自己能力的質疑,事實上江顧自己也難以忍受前麵幾萬年記憶的空白,但在沒有絕對安全能保證現在意識不會被左右的情況之下,他不會貿然行動。
而且一旦他恢複記憶,受到最大衝擊的就是衛風。
隻是演戲演得真了些,衛風就已經無法接受,倘若他恢複記憶變得冷淡,衛風會崩潰。
“但我們如果想在上界立足,就必須利用這個機會,否則隻能被曜琰牽著鼻子走,徹底失去先機。”江顧撚了撚他馬尾間的紅繩,“隻是在這個計劃裡,你是最重要的一環。”
衛風下意識地蹭了蹭他的手腕,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驚喜道:“師父,你是在同我說你的計劃嗎?”
“嗯。”江顧點頭,“隻是事情發展瞬息萬變,我說的這些都有可能臨時更改——我儘量會按照原步驟走,但萬一有些地方脫離了計劃,你也不必擔心,想辦法提醒我。”
衛風第一次徹底被他拽進洶湧磅礴的意識中,險些被他腦海中所想的東西湮沒,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疼起來。
這就是意識共享。
他甚至知道了江顧從之前他不小心把下界江林溝通的事情中,推斷出了江林極有可能是他從上界點下去的某樣東西,甚至在江林的傀儡人秦峙身上已經提前設下了隨時能殺死江林的辦法,而衛風早就忘了秦峙是誰又長什麼模樣。
隻是從掠過的無數少年人相伴的畫麵中,他感受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來自江顧對江林那隻紅毛狐狸的不忍。
而在這龐雜的記憶裡,最鮮明最熱烈的是江顧遇到了衛風之後,喜怒哀樂仿佛終於有了正常人的色彩,甚至連對雙休和神交的疑惑和不解都顯得尤為可愛。
衛風忍不住笑了一聲。
“專心。”江顧掐了他的臉一下。
衛風腦袋發疼,他接收了江顧關於如此取回曜琰記憶卻又占據主導的無數辦法,以及他萬一被迫接受曜琰的記憶之後會采取的數不清的措施和應對之法,其中的複雜和狠辣程度讓衛風隻是知道都覺得心驚膽戰——江顧甚至想出了粉碎全部意識再重組,抑或對曜琰下某種禁術……以至於他想逼迫曜琰無法離開衛風三丈遠的辦法都顯得如此正常。
這根本不正常——衛風在心裡大喊,卻忍不住樂得冒泡。
他覺得這個方法很好,三丈有點太遠了,最後改成三尺,或者再近一些,最好是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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