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朱元璋脫口而出。
久違的熱血在他老邁的胸腔裡沸騰回響,敲出陣陣悠遠鐘鳴,將往昔那段刀槍齊鳴的崢嶸歲月,直接拉扯到他眼前來。
“殺貪官,殺,該殺,儘殺。”
他笑著說道,一個個字殺意騰騰,又豪邁縱橫。
若殺一個貪官可以安一方土地,若殺一個貪官可以養無數百姓,此生應證修羅道,貪官不儘刀不收!
解縉歎道:“昔日司馬相如說,‘蓋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人之所異也。故曰非常之原,黎民懼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
“怪不得要把攝宗和王安石放在一起比。”朱棣了然了,“臨川先生也以非常自比。”
“‘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誌者,不能至也。有誌矣,不隨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茹瑺歎道。
古往今來的改革家,都是做好了爬重山登險峰,雖萬人而吾往矣的心理準備啊!
【省議論,振紀綱,重詔令。
核名實,固邦本。
飭武備。
去除掉嘈雜的聲音,重振一個人人遵守的法令體係,明確決策者,讓所有人都要聽從決策。
以上三點後,建立考成法,整頓吏治。秉持“以民為本”的思想進行施政。
最後,重視戰事。】
朱棣一聽,也頗有精神:“這概括得倒真不賴,展開說說?”
他對於自己這位後世子孫還是相當看好的。
就朱允炆那點破事,都展開說了這麼久,這個在Up口中讚不絕口的老朱家的改革家,他的施政辦法,哪能不展開說上幾個時辰?
【以上是被視為攝宗改革綱領《陳六事疏》的六點核心。那是他43歲時寫給隆慶的重要奏疏。
此前,早在他24歲初出茅廬之時,就曾寫了一封《論時政疏》給嘉靖。
係統的闡述了他對朝廷積弊之己見,並在第三條寫道“邇來考課不嚴,名實不核”。以至於“正直之道塞,勢利之俗成”。
這樣一來,誰還會去在意百姓的利益呢?】
老朱眉頭一皺:“咋回事?那隆慶怎麼活了這麼久?耽誤我好大孫登基!”
朱樉在那邊很疑惑地算數:“這隆慶是幾歲生他的?不是說我們老朱家——”
他嚴謹地劃掉。
“朱棣家的都是短命鬼,60歲的嘉靖,都已經是很長命的那位了,那攝宗43歲的時候還沒有登基,就算他爹是16歲時候生的他,那他爹不也活到了59?”
大家也開始疑惑了。
恨不得拿未來的族譜出來翻一翻。
“前麵有說到隆慶活了這麼久嗎?”
“沒印象了啊。”
“會不會是他夾在他爹和他兒子之間太過於不突出了,所以就被忽略了?”
“畢竟這隆慶連個外號都沒有,肯定是被忽略了!”
【無疑,這一條對應了未來的考成法。該奏疏亦是《陳六事疏》的雛形,後者更成熟,更務實的提出了確切的解決思路。
可惜的是,奏疏呈上以後無人無津,終嘉靖一朝,他再沒有單獨的寫過一份例行公事以外的奏疏給皇帝。】
大家有點奇怪。
“呃……”朱棣表示,“他好像有點在鬨脾氣。氣性有點大。你爺爺隻是沒有回你一封奏疏而已。”
老朱既然對攝宗很滿意,就對嘉靖越發的不滿意:“這嘉靖,肯定沒有把他的好聖孫放在心上!”
“就是,就是。”朱樉,“前麵兩個好聖孫,已經把好聖孫的名聲給弄壞了,好不容易來了真正的好聖孫,居然不把他供起來,叫我們大明錯失了挽回那好聖孫名聲的好機會。”
“可是……”隻有朱允炆憋不住了,弱弱說,“可是,他沒事為什麼要天天給他爺爺上奏疏呢?還是這種評議朝政的正式奏疏,我就……”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不要把你這種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的人和我那攝宗好孫相比。他會殺貪官,你會嗎?”
朱允炆恨。
有了新孫忘舊孫!
【嘉靖昏聵嗎?
當然不,他是公認的數得上來的聰明人。嘉靖廣受人詬病的大禮議實際上為明朝中後期高漲的改革浪潮提供了敢於否定“祖宗家法”的輿論土壤。
田澍先生將“大禮議”定為改革的真正起點,並認為嘉靖信任、重用的張璁、桂萼等人才是改革的開啟者。】
朱棣恨道:“再怎麼改革,再怎麼大禮議,把我挪出去也太過分了吧!我看著鱉孫就是恨我!”
【張璁從整頓吏治入手,以“八計”之法考核各級官員的政績,提高辦事效率,完善對官員的監察,要求“多方選材,不拘資格”。
接著改革了賦役製度,下令清理全國莊田,和桂萼一起提出了“一條編”。它被高拱在江南地區大力推行,並最終由攝宗正式命名為“一條鞭法”。
在處理邊防的哈密問題上,重新啟用王瓊,改變了“絕貢”的思路,轉變為“大力通變”,開關通貢,整軍備戰。
三個方麵都和未來高拱、攝宗的改革有著一脈相承的解決思路。】
聽多了嘉靖壞話的眾人,開始聽到嘉靖的功績,心裡頭有一個算一個的怪。
朱樉問:“似乎挺不錯的,但既然把清丈田畝和一條鞭算在攝宗頭上,這嘉靖和張璁的改革也許並不徹底?”
朱棣沉思:“涉及到土地的改革勢必會招來勳貴、大地主們的彈劾。前麵曾說過,嘉靖是個喜好權術,搞出了內閣大逃殺的人,若是他在改革的進程了遲疑反複,張璁就很難獲得什麼實質性的成效。”
朱元璋皺眉:“他搞大禮議,必然要拉攏一些勳貴站在己方,可是改革派和勳貴階級的利益並不是共通的。”
【嘉靖年間的改革有一定的成效,但總的而言,就像張璁在內閣四起四落,宦海沉浮,波折不斷。
嘉靖的喜怒無常,導致政策的連貫性遭到了很大打擊。故而即便有嘉靖中興之語,我們仍然更多的討論攝宗,而非張璁。】
朱元璋突然歎了口氣:“其實太過精明的人,是當不了改革家的,改革家是需要認死理的。嘉靖他是為自己考慮的人。”
朱棣再次恨道:“是啊,嘉靖可是連祖宗都不顧的人!”
【攝宗對張璁身後名的評價充滿了耐人尋味。
由他親自審定的《世宗實錄》如此總結了張璁之生平。“大禮之議,乃出所真見,非以阿世”、“剛明峻潔、一心奉公,慷慨任事,不避嫌怨”。
“第果於自是,恩怨太明,休休之量,是其所短”。但終嘉靖一朝,沒有誰能及的過他的功績。】
朱允炆疑惑道:“皇太孫為什麼會去審核實錄呢?”
像他這樣的皇太孫,就從來沒有審核過實錄。
難道是因為他爺爺還沒有……
“不是皇太孫,是太子了!”朱柏嚴謹糾正,“現在嘉靖應該死了,隆慶上位了。”
雖然太子審核實錄也有點奇怪……
朱樉道:“疑惑什麼呀!爹還沒死,我們都不知道以後的太祖實錄太子棣弟是怎麼胡編亂造的,也許他就把這口黑鍋讓他兒子給背了?”
朱棣:“???”
“首先我要說明,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他嚴正申明,“其次,朱高熾這種天天和我唱反調的龜兒編的東西,我不放心!”
大家哼笑:“像你這種天天監視兒子的人,是沒有辦法理解隆慶和他兒子的友好父子關係的。”
朱元璋也點頭:“嗯,也沒有辦法理解我和你大哥的友好父子關係。”
朱棣負氣道:“哼,爹你理解了大哥和我的友好兄弟關係了嗎?”
大家:?
就是你在實錄裡編造你哥壞話的友好關係嗎?
沒有人想理解呢。
【攝宗的改革處境和張璁是極為相似的,連被人詬病獨斷專行、排擠異己都那麼的相似。
故而他同情張璁,也借著評價張璁輸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為此,他不惜在編寫實錄時特意抽去了一部分不利於張璁的史料。】
抽史料,大家都熟。
但是為臣子抽史料……
在場的文臣武將們,感動得涕淚橫流。
“有此聖上,此生不負!”
“張璁,是為了改革而排除異己,可惜他碰上了為了排除異己而支持改革的嘉靖。嘉靖不肯為他遮風擋雨,這身後名,也隻能嘉靖的孫子來全了。”老朱歎了口氣。
朱棣也歎了口氣:“大家為了改革,是真的付出了很多。”
“是啊,是啊。太子棣弟最懂啦。”大家點頭,“為了改革,明明是建文新政,他非要說成是洪武舊製。”
【一個叫張寅的人,靠著投靠武定侯郭勳混的很不錯。有一天被仇人舉報,他曾用名叫“李福達”,本是陝西白蓮教起義謀反的頭頭,改了戶籍信息才變成了“張寅”。
郭勳寫信給辦案的山西巡按禦史馬錄,希望彆查了。馬錄聯合其他人一起彈劾了郭勳本人。
敏感的嘉靖認為這群人在故意借著案子發難,想要借機打壓大禮議裡站在自己一方的人。
(事實上,也真的被他搜到了很多官員背地裡互相賀喜郭勳有事的小紙條。)
於是乎,本來簡單的刑事案件被皇權插手乾預,變成了大禮議黨爭的延續。】
嗯?郭英一愣。他孫子身上牽扯了好多東西啊!
他已經知道了自己孫子為了嘉靖衝鋒陷陣,最後像是被使用過的廁紙被丟棄的故事。
這,原來中間,還有他孫子先以權壓人徇私枉法,嘉靖為了他孫子衝冠一怒的故事?
這……
這真是……
波瀾壯闊曲折離奇的故事啊。
楊士奇皺眉:“有謀反嫌疑的人,怎麼能徇私枉法?萬一他真的是個造反的,在京城中串聯行動,這豈非威脅到皇帝的安危?”
解縉也慨然道:“若是我在當時,我也一定要求徹查這李福達!豈能因為黨爭而置天子安危於不顧?臣認為,便是嘉靖皇帝以天子之權威壓,有氣節的臣子,都不會退縮的!”
“嗯,然後你們就被乾掉了。”朱樉點頭道,“搞不好那些支持大禮議,但是相對正直,擔心皇帝安危的,也一起被乾掉了。”
【嘉靖幾次三番的要求官員們重審,卻始終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便一個個換掉了裁判員,讓張璁、桂萼等人主持斷案,最終成功判定“張寅”無罪,發配了一大堆官員,鞏固了皇權。】
解縉跳了起來:“這張璁,什麼改革家,就是個幸臣!縱有改革家之名,也過於奴顏媚上了!”
跳了預言家的朱樉洋洋得意。
朱棣的眉頭深深皺起:“這嘉靖,就是誰能討好他,誰能夠上位。張璁還算有才乾,萬一碰上個沒什麼才乾卻特彆能討好他的,當下,本就黨爭之風盛行的官場就更要烏煙瘴氣了。”
“一般都是宦官媚上。”朱允炆,“嘉靖水平挺高的,用文臣自己來打擊文臣……”
現場的文臣感到深深被侮辱。
解縉更是怒火中燒:“長此以往,文臣豈不如同奴仆一般?”
在場的武將們保證自己沒有幸災樂禍。
傅友德心想:當奴仆怎麼了?就你們清高。
【嘉靖死後,案情反轉,張寅再次有罪,有罪的官員則被平反。
平反工作是徐階主持的。
想要乾死徐階的高拱,借著“平反李福達案”發難徐階。
他寫奏疏質問道,先帝剛死,就立刻褒獎那些官員,難道當初被先帝下罪的官員沒有一個有罪的?】
大家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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