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灘上回蕩著胖老頭看似爽朗,實則病態的大笑。
他將王雨薇定義為演員,這話令雲子石的怒容一瞬間平複下去。雲子石略帶深意地看了王雨薇一眼,王雨薇卻還盯著妖異稠麗的青年,眼睛有些發直。
“臣晨一個月給你多少錢?我出雙倍。”
“雨薇!”這是王雨薇的丈夫陳燁的怒喝聲。
王雨薇拍拍陳燁手背,給出一個安撫的笑容,眼睛始終看著梅希望,毫不掩飾自己的癡迷。
即使與臣家話事人作對,而且還踩到了對方的禁區,她也絲毫不怵。圈內人都知道她的脾氣,鐵娘子的代號可不是白叫的。
“你滿十八歲了嗎?你看上去年紀還小,沒讀書嗎?我出雙倍的錢送你讀書。等你畢業了就來我的公司上班。我捧紅你。這是我的名片。”
王雨薇從挎包裡掏出一張精美的名片,當著臣晨的麵遞給梅希望。
梅希望被名片上的金色鑲邊吸引,懵裡懵懂地接過來,茫然地看了看。他還在整理那些龐雜的記憶。他的分/身散落在世界各地,有的不斷吞噬彆的生命,變得極其龐大,獨占一隅。有的互相纏鬥撕得粉碎,變成更多物種。
蟻群、鳥群、魚群、鼠群,甚至遭遇不幸被侵占了屍體的人類,梅希望處處都在。
他根本搞不清自己是誰,誰又是自己。
他用細長的手指把玩這張名片,柔嫩指腹輕輕摩挲金色墨水噴繪的“王雨薇”三個字,然後抬起頭,看看王雨薇,把這個人與這三個字聯係起來。
他的眼瞳裡仿佛盛滿星空,十分深邃,卻又像淺淺的溪流,清澈得一望到底。
這種矛盾的特質讓王雨薇癡迷。
“弟弟你多大了?你看上去還沒成年?”王雨薇關切地問。
多大了?這要怎麼算?算深淵存在的年月嗎?算每一個分/身存活的時間嗎?長的有幾萬年,短的有幾分幾秒,幾十年,幾百年……它們有鳥兒,有人類,有鯨魚……它們活在這世上,與他同壽。
梅希望掐著自己的手指算了又算,眉頭越皺越緊。
“我好像有幾萬歲了。”他不太確定地答道。
雲子石和臣晨相互看看,眼裡都有驚疑。他們知道梅希望可能不在開玩笑,怪物畢竟是怪物。
顧宏噗嗤笑了一聲。幾萬歲,真能扯!
王雨薇很給麵子的笑了兩聲,拊掌道,“弟弟你真幽默,你這樣的性格很適合來我這裡工作。我自己開了一家娛樂公司,我很看好你。你一定能爆火!”
王雨薇不屑地瞥了臣晨一眼,說道,“你現在這個年紀就應該去讀大學,我送你去藝考。有了良好的教育,心性也沉穩了,你再出來賺錢。如果你有什麼困難,稍後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幫你解決。你可以去業內打聽打聽,我的口碑向來很好,我旗下的藝人都很乾淨,我也非常尊重他們的意願。我頂多拿他們當搖錢樹,不乾壓榨人的事。”
冰冷狠戾的神色慢
慢從雲子石的臉上退去。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女人隻是心直口快,不是什麼壞人。她敢當著臣晨的麵規勸梅希望,給梅希望找一條出路,她甚至可以算是一個品行正直的好人。
顧宏看了看雲子石的臉色,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為了融入這支團隊,他差點就破戒打了這個女人。
臣晨則是從頭到尾都沒生氣。王雨薇的風評他以前就聽說過,況且隻是一個照麵,他就看透了王雨薇隱藏在麵具之下的臉。
那是一張冷硬中帶著柔和笑容的臉,雙瞳如洗,清澈乾淨。
梅希望還在把玩名片,沒說話。
王雨薇以為他害怕臣晨,看向臣晨的目光更加鄙夷。彆人都忌憚臣晨的權勢,她可不怕。
“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我能讓你賺到很多錢,而且還不用受委屈。你很合我眼緣,我可以把你當弟弟一樣照顧。我很愛我老公,對彆的男人沒興趣,你不要覺得我是在哄騙你。”
王雨薇拽拽身旁男人的衣袖,問道,“老公是不是?”
陳燁捏捏她鼻尖,寵溺一笑,“是。”
梅希望看看名片,看看王雨薇,臉上依舊是茫然的神色。他現在很遲鈍,沒有致命的危險,他的注意力幾乎不會放在外界。
他需要同時處理成千上萬個分/身傳輸回來的視野、記憶和訊息,他就像是一個龐大的處理器,每分每秒都在高速運轉。
他把名片遞給臣晨,“這個比貝殼好看,送給你。”
臣晨莞爾接過,將燙金名片夾在修長的指尖。
王雨薇:“……”
合著她剛才那些話都白說了。這麼漂亮的男孩為什麼非要給人當金絲雀?自己賺得盆滿缽滿,順便幫她賺點錢,難道不香嗎?
“臣晨,這孩子傻乎乎的,一看就很單純,你彆禍害人家。你玩膩了可以丟開手,他怎麼辦?”王雨薇怒視臣晨。
陳燁拉她一把,暗暗搖頭。
想到丈夫的公司需要一大筆融資,而臣氏是最理想的合作夥伴,王雨薇隻能閉口。她脾氣直,性子衝,不對任何人服軟,但丈夫卻是唯一的例外。
“薇薇姐,我們去馬戲棚裡看看吧。”站在後麵的妙齡女子小聲開口,滿臉擔憂。
王雨薇戀戀不舍地看著梅希望。
梅希望忽然從臣晨的膝頭跳下來,走到胖老頭身邊。
胖老頭摸摸自己尖翹的胡須,綻開一抹笑容。
“大寶貝,你今天過得好嗎?”他的上下嘴唇還留有密密麻麻的血洞,那是剪掉銀絲時留下的傷口。
梅希望不曾回話,隻是繞著胖老頭轉圈。他在嗅聞,挺翹的鼻頭發出呼哧呼哧的吸氣聲。
胖老頭也跟著他轉圈,大皮鞋呱唧作響。
天空中飛來一群海鷗,發出清亮的長鳴,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拍翅聲。密密麻麻的海鷗飛落下來,數量多得驚人。它們站在馬戲棚的屋頂,站在幾十個鐵籠子上,站在臣晨所在的觀景台上,
甚至站在雲子石和顧宏的肩頭。
雲子石和顧宏本想驅趕這些海鷗,卻見臣晨抬起手,做了一個禁止的動作。
兩人立刻站立不動。
又有兩隻海鷗從天空中飛落,站在雲子石和顧宏的頭頂。唯獨臣晨乾乾淨淨,風姿依舊。沒有海鷗把他當木頭樁子站立。
兩人:“……”
媽的,連鳥兒都知道柿子得挑軟的捏!
鳥群的數量太過龐大,將整個沙灘覆蓋得雪白一片。王雨薇一行六人露出害怕的神色。大家本是分散站立,此刻卻緊緊擠成一團。
世界末日即將到來了嗎?要不然這些動物怎麼如此反常?
胖老頭看看群鳥,又看看繞著自己轉圈的梅希望,眼瞳裡暗芒閃爍。
“大寶貝,你不是嫌我臭嗎?你在聞什麼?我昨天忘了洗澡,也沒有換襪子,是不是熏到你了?我的腳氣的確有點嚴重。”
胖老頭笑嘻嘻地翹起左腳。
梅希望停下轉圈,歪著腦袋打量胖老頭,說道,“你很像一塊臭豆腐。”
胖老頭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梅希望認真說道,“你聞上去很臭,但吃起來很香。”
他話音剛落,周圍那些海鷗便都張開嘴,流出晶亮唾液。它們的黑豆眼齊刷刷地盯著胖老頭,陰暗目光裡充斥著貪婪和垂涎。
它們餓了!它們需要食物!它們迫不及待地想要撕碎這隻臭烘烘香噴噴的獵物!
鳥群裡有一隻海鷗扇動翅膀發出嘹亮長鳴,於是所有海鷗都瘋狂地扇動翅膀,引頸嘶喊。關押在籠子裡的那些野獸也在咆哮,一次次撞擊鐵門,眸色癲狂。
羽毛像大雪一般飄落,幾乎鋪滿整個沙灘,幾萬隻海鷗的鳴叫彙聚成驚濤駭浪,掩蓋了這片海洋的怒吼。
雲子石和顧宏連忙堵住耳朵,露出痛苦的神色。
胖老頭臉色大變,扯著王雨薇的手逃向馬戲棚。陳燁等人緊隨其後,奪路狂奔。
他們離開之後,鳥群的嘶鳴忽然停歇,能把海洋都震碎的聲浪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籠子裡的野獸們氣息奄奄地匍匐下去。
梅希望站在金色沙灘上,定定看著胖老頭的背影。那些密密麻麻的海鷗也都跟隨著他的目光,齊齊看著馬戲棚,黑豆眼裡陰氣彌漫。
詭異的景象令顧宏膽寒。他就是再傻也能看出來,這群貪婪的海鷗是被這個看似單薄的青年掌控的。他們是主宰與被主宰的關係。
“我餓了。”梅希望收回目光,揉揉肚子。
臣晨安撫道,“找到規則我們就能殺了他。彆著急,他肯定會是你的口糧。”
梅希望脫掉鞋子,反轉鞋口,把裡麵的細沙倒出來。
臣晨招手想喚他過來,卻察覺到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出手機翻看,說道,“我讓助理查了大劇院的監控。那個一號小醜沒有離開過。”
雲子石小心翼翼地抓住腦袋上的海鷗,把這隻大爺放在地上。
他問道,
“你有什麼猜測?”
顧宏說道,“一號小醜蒸發了?跟那些觀眾一樣?”
臣晨搖頭不語。這個可能性很大,但直覺告訴他不是這樣。
“如果能重現團長死亡時的景象就好了,隻可惜劇院內部沒有監控。我隻查到劇院外部各個路口的監控。”臣晨轉動輪椅,說道,“走吧,去馬戲棚看演出。今晚的主角是王雨薇。”
“王雨薇好像不知道這件事。她是被騙過來的。”雲子石露出憐憫的神色。
顧宏抓住腦袋上的海鷗,擔憂地看了看蹲在地上玩沙子的漂亮青年。雖說從外表上看,那人是最無害的,但剛才群鳥嘶鳴的詭異景象卻讓顧宏猛然間驚覺——青年才是這支團隊最恐怖的存在。
連團長都被對方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