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聽晚完全沒想到。他是不是瘋了。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啊,從市中心到這裡,最少也需要兩個小時。鹿聽晚匆匆把視頻電話轉成語音,也顧不上換衣服,踩著她那雙毛絨絨的小豬拖鞋就下樓,因為沒穿好,將樓梯踩得啪啪作響。外婆帶著老花眼鏡在看報紙,“阿晚,這麼晚了去哪裡啊?”“我……我找不到靈感出去看看。”鹿聽晚說話很急,“外婆你早點休息呀。”“你這孩子!”外婆還沒反應過來,已經看不見人影了,“阿晚,衣服!穿厚點出去!”“好!”/半山彆墅這邊都是都是江城老一輩的商賈修養地,靜謐為主,晚上也不像漢唐庭那樣燈火繁華。茂密的綠樹下,微弱的燈光照應不進來,她站在門口找了好一會都沒看見人。冷風吹得放肆,連著她身上睡衣一角都撩了起來,一下肌膚上都起了雞皮疙瘩,冷得讓人手腳蜷縮。鹿聽晚拿著電話,忍不住地著急,這麼冷的溫度,也不知他到底是在這裡等了多久。“阿璟,你在哪裡呀?”“半山庭,23號。”言璟報了個地點。鹿聽晚跟囑咐小孩兒似的,“我大概知道了,你在那裡等我,彆亂跑。”言璟桃花眸笑意沉沉,怎麼聽著怎麼不正經的腔調:“啊,那我乖乖等你。”“……”鹿聽晚耳尖泛紅。又逗她玩。她按照他說的地址,沿路跑出一段距離才看見人。少年立於林蔭下,燈光灑落在身上,五官精致立體,桃花眸不笑都帶了幾分暖意。“阿晚,過來。”鹿聽晚彎唇,她來不及多想,一跑過去,撲進他的懷裡,等被他身上的暖意包圍,才感覺真切了幾分。她鬆了口氣,輕蹭著他的胸膛,絮絮叨叨地說:“誰讓你一個人偷偷過來的,現在很晚了,還很冷,如果生病了呢?”“生病啊——”言璟漫不經心道,“生病了就黏著你。”“……”鹿聽晚小聲嘀咕,“不生病你也黏著我。”“嗯,我黏著你。”言璟也沒點不好意思,蹙著眉將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幫著她穿衣服,“怎麼穿這麼點就下來了?”鹿聽晚任著他動作,才反應過來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是薄款的睡衣,對比一下,比他穿的還少。這麼一看,她好像也沒有資格念他。“就……忘記了。”等穿上他的衣服,鹿聽晚本能反應地在衣領處仔細聞了下味道,小巧的鼻子動了動,還略微帶著點試探意思。言璟無奈道:“想什麼呢,真戒煙了。”“唔,勉強信你。”鹿聽晚仰著小臉看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我媽本來就認識你媽。”言璟牽著她柔軟的小手,溫度很低,像是從冰塊裡撈出來的,他低頭給她捂手。少年斂著眸,密長的睫毛像是鴉羽,溫柔地捧著她的手,輕呼著氣給她暖手。外頭的溫度低,寒風凜冽,吹得人發顫,就連說話時都像是要飄出白煙來。可不知為什麼,鹿聽晚覺著現在一點都不冷。還有點甜甜的。鹿聽晚彎了唇,抬手攥著他胸膛前的衣口。言璟對她向來就沒有防備,她輕輕用力,就將他的身子也跟著帶下來了幾分。氣息交.融在一塊,溫情又曖.昧的。鹿聽晚湊近看才發現,他的眸子裡還有沒散去的紅血絲,看起來是疲憊到了極點。她不太開心:“是不是剛下集訓就來找我了?”他們集訓在雲城,回一次需要五個小時,再花兩個小時到半山彆墅來。他明明就剛訓練完,怎麼也不知道休息。言璟重新覆上她柔軟的手背,桃花眸裡映出她的樣子,他眸光近乎貪婪地看著她,像是怎麼都看不夠,怎麼都看不膩的那般。不等他回答,鹿聽晚都能把答案猜出來,她有些惱,“怎麼不好好休息,我又不會跑。”少年沉啞的嗓音在寒風裡飄著,“想見你,很想你。”鹿聽晚有些怔。他其實對她說情話的時間不多,大多都是撩撥似的逗人。言璟的性子也比她好不到哪去,她倔,他又很彆扭。對人好的時候,一向都是隻做不說,就像今天,他可以半夜跑過半個江城,隻是為了見她一麵。鹿聽晚眼睛有些紅,她不知道是為什麼,和他在一起越久,她就越矯情,淚點越來越低。這都是什麼呀。言璟桃花眸裡映著細碎的光,他用指腹輕輕蹭掉她臉頰上染著的那一點顏料,“怎麼了?”鹿聽晚悄然偏開頭,“有點涼。”言璟低聲:“很冷嗎?冷就早點回去,記得早點睡,不要熬夜。”“不要。”鹿聽晚不願意,她重新躲進他的懷裡,難得像是隻黏人的小貓,抱著他不願意鬆手,隱約帶了哭腔的聲音軟綿綿的,“不要。”言璟低笑了聲,格外享受這小奶貓對他撒嬌的時候。他貼著她的頸側,半啞著嗓音說行程,“WERC的比賽緊,隻放了這兩天。如果複賽過了,會忙到下半年。”鹿聽晚悶著聲,“連春節都不放嗎?”“嗯。”“這什麼比賽呀。”鹿聽晚繃不住眼淚,水汪汪的眸子看著他,剩下的話她也說不出口了。想讓他休息會,想讓他在陪她久一點,想一直黏著他。一點也不想分開。她也知道,這些都是不可能的。他們都在為了想要走的路成長,接下來也隻是會越來越忙而已。“小哭包。”言璟輕吻在她的眼尾,低聲哄著她,“彆想太多。我這麼黏你,不會分開太久的。”鹿聽晚忍著眼淚,踮起腳尖吻在他的唇上。冰涼的,如同帶著冬日寒霜的溫度。“你答應我的。”鹿聽晚看著他,“贏給我看。”“會的。”言璟懶散道,“到時候獎杯給你帶回去裝星星。”鹿聽晚破涕為笑,“這像什麼話嘛。”哪有用世界冠軍的獎杯,讓她當成裝星星的儲物盒的。言璟壓根就不在意什麼世界冠軍的獎杯,他很認真:“你想要,我都會給。”鹿聽晚心尖像是軟了一瞬。他好像,不用說情話,都很撩她。“真的嗎?”言璟:“嗯。”鹿聽晚輕輕眨了下眼睛,她臉頰慢慢染上紅,乖軟道:“……那你親我一下。”言璟愣了會,薄唇邊的笑意勾人,他壓低了聲音,“想讓哥哥親了?”“……”鹿聽晚總覺得他想搞事。她貓眼水蒙蒙地看他,試圖讓他彆鬨,“嗯。”言璟掌心握著她纖細的腰身,悄然靠近她的耳際,氣息暗沉不明。“阿晚,有些事兒,你要自己來才有意思。”“……”鹿聽晚覺得真是對的,男人都是大豬蹄子。言璟過分一點,他得是個大豬蹄子加上大豬肘子。前一秒還是“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下一秒就是“自己來才有意思”。鹿聽晚輕歎了口氣,看在他今天這麼這麼累的份上,她還是自己來吧。鹿!阿!晚!你怎麼這麼貼心噢。鹿聽晚踮起腳尖,捧著他的臉,指尖還不忘吃下他的豆腐,偷偷摩挲了會。這人皮膚也太好了吧。言璟啞著聲,“阿晚,彆占哥哥便宜啊。”“……”那他剛剛!剛剛還碰她腰呢!“言雙標。”鹿聽晚氣呼呼地說。鹿聽晚輕吻上他的薄唇,封緘了他那些沒完沒了的騷話。溫柔繾綣的吻,眷戀感濃重。她的吻太過溫柔,等不了幾秒,言璟手掌扣著她的後腦,強勢地氣息顯露。反客為主,纏著她不放。鹿聽晚細碎的聲音被他吞.咽下,她睜開眼睛,少年的桃花眸映在眼前,暗色沉浮,欲氣又勾人。他字音模糊,真像是在教她接吻,“要這麼親啊。”朦朧月影下,擁吻的身影勾勒在石板路間。頎長而溫馨,永不落幕的那般。/從寒假到開學,鹿聽晚沒有什麼放假的實感。從白天到黑夜沒日沒夜的練習,好像又回到了聞夏在的那段時間。勤學苦練,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五月中,美院“夢想杯”的比賽比賽結果出來了,六中紅榜前一如既往的熱鬨。【熱烈祝賀我校鹿聽晚同學在B大美院舉辦的“夢想杯”比賽中,榮獲全國金獎的好成績!】不是江城第二,是全國第一。鹿聽晚靜靜站在紅榜前,那個紅豔大寫的“金獎”仿佛就要放大無數倍的貼在眼前。她本以為她看到那個金獎的時候,會很激動,會很開心。其實好像沒有。隻是你努力了,得到了應得的結果而已。鹿聽晚神色淡淡的,剛準備轉身,身後忽然多了幾個扛著攝像機工作人員,像是來采訪的,麥和鏡頭恨不得能直接懟到她臉上來。“您好你就是鹿同學吧!恭喜你這次在‘夢想杯’的全國比賽中取得第一名,也同時被評為‘最具有潛力和天賦的新人畫者’,請問您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呢?”“聽說您在貴校也一直是成績優秀的保持者,被同學們稱為‘學神’,請問您是天賦使然還是努力使然呢?”“知名畫家聞夏,是您的母親吧!您在畫畫上的造詣,是否有遺傳自您的母親呢?聽說您在之前的比賽獲得第二名之後,就已經決定了不再畫畫,這次又是為了什麼呢?”一連串的問題,高曝光度的閃光燈在眼前亮了又亮,像是雷雨夜天空會劈過的雷電光。鹿聽晚眼前短暫地出現了幾秒空白和眩暈。鹿聽晚後退了兩步,嘈雜和喧鬨的聲音接連不斷,尖銳刺耳。她皺著眉,抬手擋在眼前,視線依舊模糊著。她還沒來得及反應,臟話險些就要脫口而出。眼前忽然覆下黑暗,清淺沉穩的木質調味,悄然沁了進來。少年的聲音懶散沉啞,字音裡擋不住的冷,一字一頓,“滾遠點。”人群裡短暫炸開議論。“臥槽璟哥不是在集訓嗎!一回來就是英雄救美!”“我的天,我好久沒看見璟哥發火了,這也太嚇人了吧!”“那也是他們做的太過分,哪有直接懟攝像機到人麵前的!采訪難道不用經過當事人同意嗎!我站璟哥!璟哥牛.逼!”“……”這裡的動靜大,吳有發來得很快,身後還跟著幾個警察和安保人員。吳有發鋥亮的光頭在日光下閃著,他也是火氣直冒。“我說你們,哪家的記者啊!誰教你們的擅闖學校的!還公然欺負我們學校的學生,真真是素質低下!”“張警官,這些都是,剛才你們也看到了,要都像他們這些記者這樣,我們學校的學生還要不要學習了!這些必須嚴懲!”“……”鹿聽晚緩了一會,總算是把那陣白光帶來的不適感壓了下去,她把言璟的外套抱在懷裡,她抬手揉了下眼睛。“阿璟。”言璟桃花眸裡的寒霜滿布,看著她的時候才緩慢收斂了些。一想到剛才的畫麵,他額角仿佛都跟著突突地跳了兩下。“沒事?”他握著她的手,細細去看她的眼睛,眼尾還有些紅。少年眸光倏地轉得狠戾,像是想去收拾剛才那些垃圾。鹿聽晚拉住言璟的衣角,攔著他的動作。“沒事的。”鹿聽晚睜開了半眯著的眼眸,看見他的那一瞬貓眼裡像是亮了光,連剛才的煩心事的都忘了,小酒窩裡帶著甜,“你回來啦。”言璟怔了會。小奶貓溫聲軟語的,不過是幾個字,他卻甘願沉淪進去,再不回頭。他在心底罵了聲臟話。如果不是這裡人多她會生氣,是真想親到她哭。/吳有發擔心鹿聽晚被記者堵著的事造成心理陰影,也乾脆直接放了她半天假,反正這孩子自製力強到可怕,拿了個全國金獎回來不說,最新一次的期中考試也還是第一。典型是讓老師喜歡到心裡去的類型。WERC是世界性質的比賽,不同國家隊伍的技術競技,賽程遠要要比鹿聽晚競賽長,比賽的場地也是從國內比到國外。言璟作為主力,吳有發難得願意讓他一起休假了一天。言璟在集訓的時候基本上是直接住宿舍,他本來也沒有什麼大少爺的毛病,住哪裡都差彆不大。言母怕他來回跑太累,也定時讓人來六中邊的公寓打掃。鹿聽晚跟著他身後,懷裡還抱著他的外套,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前段時間為了準備期中考,她基本晚上都沒睡好。言璟:“很困?”“有點。”“去睡一覺,睡醒再起來吃飯。”言璟說著就往廚房裡走,想去看看能給投喂這隻小奶貓些什麼。還沒走多遠,他手腕多了陣柔軟的觸感。他回眸看她,揉了下她的頭發,“怎麼了?”鹿聽晚含糊道:“不困了。”言璟低笑,“話都說不清了,這是不困?乖乖去睡。”鹿聽晚有些固執,“不困,就是一點點。”言璟眸光深暗了些,輕輕勾著她耳側散落下的碎發,耐心滿滿地在手中打著圈轉,動作繾綣又溫柔的。他指尖會時不時地觸碰到她的臉側,有些癢。鹿聽晚耳側漂浮過低啞的氣息,近得像是吻在了她耳垂上似的。“小奶貓,你這是想我了,還是勾我呢。”“……”明明就看得出來,他還要問!算了讓他一!個!人!一個人談戀愛去好了!鹿聽晚氣呼呼地,剛想躲開他的動作往房間裡走。腰上突然多了力道,一陣天旋地轉的,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直接被他抱了起來。鹿聽晚驚呼了一聲,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心跳都快了幾分。“你乾嘛呀?”少年桃花眸裡多了幾分玩味,抱著她往臥室走,嗓音磁沉緩緩淌過耳畔。“不是想讓哥哥陪你睡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