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說中了。蕭熠微挑眉峰,昂首端坐,垂眸不語。一時間無人開口,四下裡隻有火光燃燒劈啪作響之聲。宮飲泓負氣地三兩下滅了火,躲在黑暗裡取出懷中的小琴亂彈一氣。過了一會兒,細微的錚錚聲漸漸平複下來,化作蕭熠熟悉的神弦歌第三曲,《聖郎曲》。“……不錯,”琴聲中,宮飲泓忽幽幽開口,“我沒本事收服原本屬於謝師兄的勢力。”“從小到大,我在他的庇護下,雖也吃儘了苦頭,卻從不用操這些心。我以為這場爭鬥師兄一定會贏。可是在萬法門中,從來沒有一定的事。當初師父將我帶回門中,允諾我有資格追逐門主之位的時候,恐怕也沒想到今天。”蕭熠神色一動,忽想起了那件轟動江湖,流傳至朝夕城的傳聞:據說公輸煌年輕時懲奸除惡,很是收拾了許多惡貫滿盈之徒,卻對那些惡人留下的子嗣網開一麵,不僅沒有趕儘殺絕,反而帶回了萬法門收為徒弟,為了彌補他們的喪親之痛,承諾將來會將萬法門主之位傳給其中之一。聽聞這傳說時,他還道公輸煌不過是做戲,沒想到這群人當真被他養大,還搶得如火如荼。蕭熠眸光一轉,冷聲嘲諷道:“公輸煌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難道為了門主之位,便將之一筆勾銷?”“不共戴天?”宮飲泓彈完了最後一個音,指尖停在琴上,嗤地一笑,“一邊是罪有應得,一邊是恩重如山,我憑什麼報仇?”頓了頓,他雙眸泛寒地恨恨道,“但謝師兄不是罪人,他的仇,我非報不可。”……所以他想當門主,隻不過想給師兄報仇?那有何難?“誰殺了他?”蕭熠恨不得三兩下劈了這個人,好回去繼續做自己的神君。“師兄死在昆華洞裡,”宮飲泓咬牙道,“那是門中禁地,隻有下一任門主才能進去。我闖了三次,都被守門人攔了下來。”他拇指撫過臉上的疤痕,狠厲地一笑,“我去求師父明察,可師父說,師兄隻是沒能通過試煉,所以灰飛煙滅。”全是廢話。“然後呢?”“然後?我一怒之下,叛門而出!”他眼中的火光燃燒至此,不知想到了什麼,忽地化作一泓春水,意味不明地瞧了蕭熠一眼,放低了聲音緩緩笑了起來,“那時我被門人追得四下逃竄,又不知所措,於是我……去求了一次神。”“你去靈山?”蕭熠眉頭緩緩攏起,露出一抹不屑的譏諷神色,不耐道,“如何,神女可告訴你是誰殺了他?”“求神的人太多了,”宮飲泓回想起當時的場景,移開眼,有些難過地輕歎了一聲,“我等了三個月,也沒有等到他的回應。那時我才明白,神總不會永遠庇佑你一個。人啊,還是得靠自己,所以”所以他回門爭奪門主之位,為此害自己離魂。蕭熠攥緊了掌心他就知道,他們拜祭的什麼靈山神女根本就沒用,還不如拜他!“……不論如何,這次我會正大光明走進昆華洞,為師兄報仇。”宮飲泓回過神來,將話頭扯回正事,誌在必得地一笑。可那與自己何乾?!蕭熠冰冷的目光落在他微揚的嘴角那抹淤青上,忽覺手癢,暗悔方才揍得不夠狠。“說起來,今日可真是危險。若不是恰好有流沙,我還真對付不了那麼多人,以後還是小心點好。”宮飲泓眸光一亮,朝他看來,“對了,不如給你換個稱呼吧,我若大叫‘神君’,‘蕭熠’,太引人注意了些。”說著他撿起枯枝,興致勃勃地在地上寫了“‘靈照神君蕭熠’六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你覺得叫什麼?靈靈?小照?小熠?”怕不是腦子裡進了沙子。蕭熠冷漠掃了他一眼,不予搭理,魂魄霎時沒入絳靈珠中。“你也不想彆人知道你在我手上吧?”宮飲泓一手晃著絳靈珠,一手拿著枯枝在每個字上畫圈,自得其樂地嘀咕,“小熠不行,和蕭熠差不多……靈靈吧,天靈靈地靈靈,聽上去比較吉利……照兒,你說呢?”不知過了多久,絳靈珠猛地一閃,仿佛其內的人終於忍無可忍,一陣邪風拂過,地麵上塵沙翻滾,“熠”字的“火”霎時消失,隻留下“羽白”二字。猝不及防被拂了一臉沙的宮飲泓呸了一聲,揉著眼睛神色複雜地看向地上的字人死如燈滅,沒有“火”的蕭熠,再也不是“靈照”。半晌,他忽地揚唇一笑,對著掌心的絳靈珠道:“小白,原來你想我叫你小白啊。”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蕭熠:……你還小紅呢(□′)┻━┻第9章移魂換舍事實證明,冒犯神明的後果很嚴重。宮飲泓是在地麵劇烈的震顫中醒來的,一睜眼,便是一塊巨大的岩石自崩塌的岩頂朝他迎麵砸來。撲麵塵沙簌簌而下,宮飲泓劍眉一擰,迅速就地一滾,一掌拍地,一個鷂子翻身淩空而起。電光火石間,目光所及之處一片塵土飛揚,岩壁寸寸碎裂,洞頂已在劇震中裂做數塊,一一當頭砸下。他掌心匕首一旋,化為一道巨大的光刃,猛地插入身後洞眼密集的岩壁,身軀同時用力向後撞去,哢哢數聲破壁而出。岩洞在身後轟然傾塌,揚起一片塵土,他卻不及回看一眼,猛地倒吸一口涼氣落足之處已被密密麻麻的偌大黑蟻覆蓋,眨眼間那些拳頭大的螞蟻便爭先恐後地沒過足背,順著他雙腿爬上來,啃噬骨肉,帶來針紮般的痛癢感,被他手中一閃而過的寒光削做數段,但更多的黑蟻立刻便如潮水般湧來,一時間砍殺不儘。他一生之中還沒見過這麼窮凶極惡的螞蟻,簡直比一千隻發瘋的魏玄樞還要可怕。怎麼會這樣?他明明將食物殘渣都收拾得很乾淨,這些東西難道是聞著人味兒來的?!足尖到小腿幾乎立刻麻痹僵硬,宮飲泓擰眉嘖了一聲,掌心抹過刀刃,刀光暴漲間猛一揮刀掀起一片黑蟻,接著飛速回刃刺入腿上承山穴,靠痛感恢複了半分知覺,繼而便不敢停歇地縱身而起,在茫茫蟻海中騰挪跳躍,要在雙足徹底失去知覺之前擺脫四周這些無孔不入的毒蟻。然而放眼望去,月光之下的沙丘已染成一片可怖的烏黑,仿佛每一粒沙都變成了螞蟻,浩浩蕩蕩無邊無際,沙沙聲鋪天蓋地,宛如噩夢。……要命。宮飲泓麵色蒼白,額角漸漸滲出冷汗,手中刀光不住旋轉,虎口都裂開血痕,鮮血順著刀柄流下去,引得群蟻更加瘋狂,恨不得跳起來咬人。他幾乎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