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得讓他懷疑宮飲泓是沒有痛覺,才能活蹦亂跳到今天。蕭熠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佩服之意,不知他整天是怎麼若無其事地哼著歌四下逃竄,還有心思烤魚的,因為此時,自己痛得隻想毀掉一切!殺念一起,刹那間,凜然之氣橫掃千裡,四周紅岩轟然炸裂,化作齏粉,那幾個拔腿狂奔的人隻覺一道白光閃過,當即被切做數斷。蕭熠胸口鬱氣稍散,悶哼一聲,吐出口血,盤坐在地,施了個低級的治愈術,僅僅止住了鮮血,維持了身軀的基本運轉,便起身向回走去。他沒有時間,也不能將宮飲泓徹底治愈,宮飲泓並沒有死,一旦他的魂魄恢複知覺,或是這具軀體恢複元氣,身魂之間的牽引自然而然會讓他魂魄複位,自己毫無疑問會被排斥出去。蕭熠隻能忍著劇痛,一步步縮地為寸,邊走邊隨手拍死不知好歹循著血味追來的野獸,直到午時,終於找準了來時的方向,到落日時分,幾乎已能望見無相沙漠的入口。但這具身軀卻已快堅持不住,經脈寸寸崩裂,連他的靈力都要承載不住,他隻能抑製住力量,不再動用術法,腳踏實地,踉踉蹌蹌地往回走。快了!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回去,回到自己的身軀裡,做回他凜然不可侵犯的神君之位。……然後他揮軍北上,滅了萬法門滿門,稱霸中原。假若朝廷的人不肯奉他為正統,他就殺了皇帝,扶植那個膿包太子做個傀儡,叫靈山改姓蕭!汗和著沙自額上流下,將凝結的血塊融化,一並滲入眼角,又腥又澀,蕭熠抬手欲擦,但手上全是沙塵,低頭一看,周身更無一乾淨之處,隻得半閉著眼,用被刺激出的淚水洗去,咬牙想著,再然後,他要去吃胭脂鵝脯,螃蟹釀橙……想到此處,他忽地怔愣一瞬,下意識碰了碰胸前的絳靈珠,停了下來。“神君就該隨心所欲,心想事成,不是嗎?”“你以後就不是神君了,想吃什麼都可以。”……可笑,難道他會為了口吃食放棄流芳百世的宏圖霸業?蕭熠唇角一扯,嗤笑著自己的胡思亂想,拂了拂破爛的衣袖,繼續向前走去,走得從容又堅定,隻是忽然少了一分迫切。好似他陡然意識到,做回靈照神君並不是件值得期待的事,隻不過,是他必須去做的事而已。小紅:┭┮┭┮魚都喂了狗了第10章魂飛魄散蕭熠從未走過這麼遠的路,漫漫黃沙中望去,分明儘頭就在眼前,卻偏偏怎麼都無法抵達。眼看暮色四合,潛伏在沙丘之下的邪獸們也越發騷動起來,他拖著這具殘敗不堪的身軀,不敢施法,隻得拔出了宮飲泓的匕首,斜眸橫掃。他初時殺得太肆意,一路血流成河,四下裡早有無數邪獸蠢蠢欲動地遙遙跟來,待最後一絲餘暉收儘,數十雙綠幽幽的眼睛陡然自黑暗中亮起。蕭熠緩緩吸了口氣,翻腕看向手中的匕首。……這個是怎麼變成長刀的來著?他還沒想到,忽覺身後一股寒風襲來,眸光一動,驟然回身,當頭迎上一根白骨橫亙的巨尾,迅疾如電地劈至他麵前三寸,眼看就要觸及額頭,隻見他額間神印一閃,陡然將之凝固在半空之中,一時動彈不得。骨龍,陰氣凝聚,屍骨虯結而生,朝伏夜出,藏首露尾,卷人入土食之,命門如樹根深紮土中。也就是打不著。蕭熠微微彆過頭,看了眼它深深沒入沙中的身軀,心中一沉,不悅地攏起眉,趁咒術還未失效,身形猛地向後掠去,哪知隻掠出三丈,仿佛重錘狠狠敲在胸口,心臟痛得抽搐起來,喉頭腥甜發癢,悶哼一聲,猛地翻身,單膝跪地,吐出口血。不好……蕭熠捂住胸口,渾身冷汗涔涔,齒間溢出一聲壓抑的低吟,隻覺一隻鐵鉗正在心臟上收緊,仿佛就要將之捏爆,呼吸之間,經脈都疼得像是被萬千銀針紮入。宮飲泓這個蠢貨,到底乾了什麼……蕭熠抹了抹臉上的血,還未支起身子,便覺四周邪氣四溢,抬眸掃去,隻見身側塵沙四起,一節節白骨如潛龍在野,於沙中若隱若現,將他圍在圈中,接著陡然收緊!這種低等妖獸,往日裡近他十尺都會斃命,可如今……他縱有萬般術法,卻怕還沒殺了骨龍,這具身軀反倒自爆在先!千鈞一發間,蕭熠屏住呼吸,看著手背上滲出的血珠,腦中忽地閃過前日裡宮飲泓與野獸纏鬥的畫麵他術法低微,便總是先貼身肉搏,隻在最後一刻發出致命一擊,如今看來,倒也聰明。……好,既已逼至絕境,便也學他拚死一搏!蕭熠破釜沉舟般拔出匕首,寒光一閃,照見眼眸中一團火,仿佛要將那破土而出的骨龍燒做灰燼。嗬,他從來以靈力伏魔,刀都沒有拿過,這副白骨好大的福氣,竟能死在他手上。眨眼間骨尾已卷至眼前,他橫匕一擋,鏗地一聲,在白骨上激起一片火花。寒風掃至臉側,他一掌拍碎了一截骨尾,卻被反彈至背心的白骨狠狠拍中,身形踉蹌,吐出口血,用力揚刀向前揮劈。這把匕首比他想象中鋒利許多,稍一用力,便卡進了骨節之中,於此同時,他也被白骨絞住身軀,高高揚起,繼而猛地向地麵砸去!蕭熠忍著周身經脈刀割般的痛苦,渾身顫抖著將靈力逼至掌心,五指捏著刀柄,登時血流如注,就在觸及地麵的一瞬間,陡然光華大盛,仿佛一捧月光自他掌心泄出,白光通天徹地,刀身登時暴漲數尺,化作一道巨大的光刃,隨他下墜之勢,傾儘全力狠狠插入沙中!一陣山崩海嘯般的巨響,方圓十裡的沙丘都轟然震動起來,蕭熠倚刀半跪在沙地上,卷住他身軀的骨尾倏然收緊一瞬,又陡然鬆開,瘋狂地在空中亂舞,如同一根白鏈,劈碎了一側的紅岩。下方沙海深處,仿佛有條地龍在痛苦地翻滾掙紮,激起千層沙浪翻湧,四下裡窺視的邪獸霎時四散開去。蕭熠隻死死緊握著手中的巨刃,任由鮮血自掌間湧出,臉上血色一絲絲褪去,視線一片模糊,無邊無際的血光沙塵都驟然沒入一片黑暗之中。不知膠著了多久,沙丘漸漸停下了震動,半截白骨寸寸斷裂,沒入沙中,他身軀微晃,陡然撲倒在地,鮮血漸漸自身下滲出。茫茫天地一片死寂,黑暗中,隻見他胸前的絳靈珠紅光一陣疾閃,宮飲泓麵色慘白地睜開了眼,緊握雙拳,痛得倒吸幾口涼氣,隻覺四肢仿佛被截斷一般流血不止,渾身骨頭碎裂般動彈不得,恨不得當即再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