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帝王夢蛇首相殘殺(1 / 1)

神探狄仁傑2 錢雁秋 8681 字 1個月前

“蛇靈”的總壇就在陀羅鎮地下的山穴之中。這座山穴空前巨大,耗資億萬,可以說得上是應有儘有,除了代表“蛇靈”組織至高權力的祭壇坐落在此之外,還有書記堂、易容所、刑堂、法堂、議事堂、各式監牢等公事場所,更有能容納“蛇靈”二十二個堂口、數千部下居住的近萬間堂房。這裡儼然便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城市。“蛇靈”組織有一條嚴規,任何人如無公乾一律不準私自外出,違者重處。因此,山穴之中設有各樣機關消息,奇巧詭秘,一來防止外人闖入,二來便是禁止組織中人隨意外出,陀羅鎮便是總壇的窗口,像這樣的窗口在大楊山中還有很多,被稱為蛇穴,隻要有風吹草動,各個蛇穴就會將情報迅速傳至總壇,總壇便提前做好準備。這座山穴之中,最為顯赫的便要算是位於中央戊己土位置的圓形石室了,它是蕭清芳居住的地方,也是“蛇靈”的權力中心,然而現在情況變了,老主人袁天罡的脫險,令這座象征著“蛇靈”之主的石室換了主人。此時,袁天罡正坐在桌前,不停地計算著,他的身旁堆著寫滿了術算公式的草紙。石門一響,蕭清芳走了進來,輕輕叫了一聲“老師”。袁天罡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筆:“清芳,有事嗎?”蕭清芳笑道:“沒什麼,來看看您。您又在算?”袁天罡道:“是呀,洛神靈應的時間就快到了,要趕在這之前,算準日期,排好次序,我們才好動手。”蕭清芳急煎煎地問道:“算出來了嗎?”袁天罡微笑著點了點頭:“日期早已算出,隻是還差幾個細節。”蕭清芳問道:“是哪一天?”袁天罡看著她,微笑道:“天機不可泄露。”蕭清芳咽了口唾沫,趕忙道:“是。”袁天罡笑了笑:“好了,你去吧。我還要仔細演算一番。”說著,他轉過身去。蕭清芳躬身施禮,向門外走去。石門一開,蕭清芳走出石室,回頭看了看室內,臉上泛起一絲冷笑,輕聲罵道:“老狐狸!”背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名黑衣首領飛奔而至,蕭清芳問:“怎麼樣?”黑衣首領微笑道:“大姐此計真是妙絕天下,李元芳三人果然中計,闖入了總壇。剛剛得到消息,蘇顯兒和虺文忠已經被擒。李元芳被困於藥鋪的機關之內。”蕭清芳雙眉一揚,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蘇顯兒,我早就說過,你逃不出我的手心!他們關在哪裡?”黑衣首領道:“現在後洞的石牢中。”蕭清芳點點頭。後洞石牢裡,如燕緩緩睜開雙眼,眼前登時旋轉起來:山壁、油燈、柵欄門……她趕忙捂住眼睛,輕輕揉了揉,然後,再次睜開。她置身在一座依山壁搭建的牢房之中,麵前是一道粗木製成的柵欄門,石壁上掛著油燈。虺文忠靜靜地躺在她的身旁。如燕爬到虺文忠身旁,摸了摸他的脈搏,脈跳很穩定。她吐了口氣。一雙腳出現在柵欄外,如燕一驚抬起頭來。蕭清芳站在牢外,麵帶幸災樂禍的獰笑,靜靜地望著她。如燕叫聲“大姐”,蕭清芳點了點頭:“顯兒……啊,不,現在應該叫你如燕,你好嗎?”如燕笑了笑道:“你看呢?”蕭清芳道:“還記得你被接進狄府那天收到的條子嗎?”如燕點點頭:“當然記得,上麵說,你會盯著我,直到我死。”蕭清芳道:“是的,你看,現在就應驗了。怎麼樣,後悔吧?”如燕坦然一笑:“永遠不會!”蕭清芳道:“哦,為什麼?”如燕道:“像你這樣,一輩子生活在黑暗之中,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真是生不如死!”蕭清芳的臉色驟變。如燕歎了口氣:“從前,我和你一樣,以為人就應當這樣生活,弱肉強食,殺害無辜。可當我脫離了組織才真正懂得了什麼是正義,什麼是邪惡;為什麼恨,為什麼愛。大姐,我想現在你也不會明白這些道理。你還在為自己的卑鄙行徑擊節叫好,所以,我可以告訴你,如燕今日雖然身死,卻比你蕭清芳苟活人世要自豪得多!”“給我閉嘴!”蕭清芳一聲怒喝,“你這‘蛇靈’的叛徒,死到臨頭還在這裡說嘴!明明是你放縱情欲,背叛組織,與仇敵私結戀情。而今落入我的手中,這正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可笑你還在此大言不慚,說什麼正義、邪惡,真正是罪該萬死!你等著吧,待到李元芳被擒,我就要讓你們受儘‘蛇靈’的諸般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燕笑了:“你一輩子也彆想抓住他!”蕭清芳冷笑道:“那我們就等著瞧吧!”腳步聲響,黑衣首領飛奔而來:“大姐,剛才上麵的弟兄在總壇的街道中央,發現了李元芳的屍體!”如燕冷笑一聲。蕭清芳猛地回過身:“真的?”黑衣首領道:“弟兄們已經將屍身抬來了!”說著,他一揮手,幾名黑衣人抬著李元芳的屍體快步走來。蕭清芳趕忙走上去。如燕一聲驚叫,撲到柵欄前拚命向外望著。李元芳靜靜地躺在地上,臉如蠟紙,胸前、腹部的鮮血尚未凝固。如燕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元芳!”聲音在山洞裡回蕩著。蕭清芳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看來,他是中了機關,重傷後逃出藥鋪,死在當街的。”黑衣首領點點頭。如燕渾身顫抖著抬起頭來,淚水滾滾而下。她的手死死地抓著木柵欄,拚命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蕭清芳轉過身,走到她麵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沒有什麼事情,比看著自己的敵人如此痛苦更令人欣慰的了。剛剛我還說過,要讓你們受儘酷刑,生不如死,可現在,恐怕我要失望了!”她哈哈大笑。如燕咬牙切齒地道:“我要親手殺了你!”蕭清芳嘲弄道:“這話就算是安慰自己吧。放心,不久後,你也會和他一樣。”說著,她對身後的黑衣首領道,“把屍體抬到後麵去。”首領答應著指揮黑衣人抬起元芳的屍身,向後麵走去。蕭清芳微笑道:“再見了,如燕。”說著,率隨從快步離去。如燕望著她的背影,雙手不停地顫抖。忽然她一聲大叫,哭倒在地。“怎、怎麼了?”身後傳來了一個微弱的聲音,如燕猛地回過頭來。說話的正是虺文忠,他掙紮著動了動僵硬的身體。如燕驚呆了:“你、你醒了!”虺文忠道:“到底、到底怎麼了?”如燕抽泣著道:“元芳、元芳被他們殺死了!”虺文忠掙起一半身體,忽然重重地倒在地上。如燕趕忙撲過去扶住他:“你、你不要緊吧?”虺文忠搖搖頭,愧疚地道:“是我,是我連、連累了你們。”如燕道:“彆說話,快躺下。”說著,她將虺文忠的身體平放在地上。虺文忠問:“這裡是、是什麼地方?”如燕揩了揩臉上的淚水:“是‘蛇靈’的總壇。”虺文忠長歎一聲,閉上雙眼,一滴淚水從眼角滾落下來。大楊山中,柳州麾下大軍蜿蜒行走在狹窄的山道上。沒有旗幟,沒有號角,馬摘鑾鈴、蹄裹粗布。一支數千人的部隊,毫無聲響地飛速前進著。李元芳和如燕救下虺文忠的那座殘破的古廟,現已變成臨時中軍,府兵們將小廟的前後左右嚴密把守起來。廟門前,柳州刺史溫開與一名將軍低聲說著什麼,將軍不住地點頭。溫開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步走進廟裡。古廟正堂上,牆壁上繪著蛇形標記,正是小梅留在古廟中的。狄公站起身來,長長地籲了口氣。他身邊的小梅道:“大人,這就是我傷愈後回到廟中,給元芳留下的那個標記。”狄公點了點頭,四下觀察著。正堂地上是一片片凝固的血跡;立柱上有刀砍過的印痕;須彌座上血跡斑斑。狄公道:“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激戰。”小梅一驚:“您怎麼知道?”狄公道:“地上的血跡、梁柱上的刀痕,都說明了這一點。如果我所料不錯,元芳和如燕一定是來到了這裡,並且與‘蛇靈’的殺手們發生了遭遇戰。”小梅驚呆了:“遭遇戰?大人,您的意思是,他們出事了?”狄公搖搖頭道:“情勢殊難預料,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目前,元芳和如燕的處境一定非常凶險,他們的安全令人擔憂啊!”小梅點頭:“大楊山中‘蛇穴’林立,步步殺機,咱們一定要快呀。否則……”狄公點點頭。他轉過身對張環、李朗道:“地圖準備好了嗎?”二人快步走過來,將地圖展開。腳步聲響,溫開在狄春的陪同下快步進來:“閣老,大軍已全速向大楊山中開進!”狄公道:“非常好。你們來看……”說著,他的手指向了地圖,溫開、小梅等人圍過來。地圖上是大楊山的地形地貌,群山當中標注著數十個小三角,中央一塊穀地,赫然標著“陀羅地”三個大字。狄公對眾人道:“地圖中標注的三角,便是‘蛇靈’組織負責監視和觀望的蛇穴。要想擊破總壇,首先就要拔除這些蛇穴,讓他們變成聾子、瞎子,這樣我們才能順利地攻入總壇所處的陀羅地。否則,一旦蛇穴發現了我們的行蹤,這些歹徒定會提前轉移。溫開,你立刻傳令,眾軍晝夜兼程,按地圖所示,逐次拔除蛇穴,務必於明日拂曉前完成!”溫開道:“是。卑職立刻前去傳令!”說著,他快步奔出正堂。狄公手指重重地點在“陀羅地”三個字上。小梅輕聲道:“但願吉人天相,保佑如燕和元芳平安無恙。”狄公緩緩抬起頭來,目光望向遠方。如燕呆呆地坐在牢中,一滴淚水掛在臉頰上。良久,她輕輕歎了口氣,擦去淚水,目光望向身旁的虺文忠。虺文忠正看著她,如燕淒然地笑了笑:“怎麼了?”虺文忠輕聲道:“你恨我嗎?”如燕愣住了:“為什麼?”虺文忠道:“如果沒有我,你們就不會誤入總壇,李元芳就、就不會死了。”如燕笑了笑:“你想得太多了,這與你沒有關係。我們之所以來到大楊山中,就是為了尋找‘蛇靈’的總壇。可沒想到,總壇找到了,他……”虺文忠長歎一聲。如燕抬起頭來:“好了,不說這個了。你感覺怎麼樣?”虺文忠道:“好多了,就是身體還不能動。”如燕道:“你真是個奇人。”虺文忠一愣。如燕道:“身中如此劇毒,未服解藥,竟會自己醒來。”虺文忠苦笑了一下道:“也許是我命大吧。”如燕點頭道:“我想,可能是昨晚的‘獨兒怪’起了作用。”虺文忠抬起頭來:“獨兒怪?難道我中的是蟒蛤之毒?”如燕點點頭。虺文忠道:“我說呢,這也真算得上是天意了!”如燕道:“哦,什麼意思?”虺文忠苦笑道:“我平時常用獨兒怪。不光是治傷療毒,就連喝水也用其浸泡。這種草藥不光能夠清解毒氣,治愈傷口,最重要的是,還可以拔出體內的戾氣,為練功者最宜。可能就是因為我身體裡保留著獨兒怪的藥性,因此才對蟒蛤之毒有了抵抗力。”如燕點頭:“嗯,有道理。昨夜,我用大量的獨兒怪煎熬成湯,讓你服下,今天早晨我和元芳就發現,你臉上的黑紫之色消退了很多。”虺文忠道:“真是難為你們了。”如燕忽然抬起頭來輕聲道:“昨夜,那個老漢……”虺文忠問:“怎麼了?”如燕發出一聲驚呼:“是蛇穴!”虺文忠問:“什麼蛇穴?”如燕歎了口氣,將那老漢伸手翻開虺文忠的眼睛看了看以及拿出獨兒怪的情形對他說了一遍,然後道:“你想一想,世間怎麼會有這麼湊巧的事情,你中了蟒蛤之毒,這老漢家中就恰巧有解毒之藥!”虺文忠倒吸了一口冷氣:“你的意思是……”如燕道:“這老漢定是組織中人,而那小院是個蛇穴。他們肯定是接到了總壇的通知,我們三人已逃入大楊山中,命令各個蛇穴嚴密監視。於是,當他看到我們三人時,便立時猜出了咱們的身份,這才有了後麵發生的事情。”虺文忠道:“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麼要給我解藥,組織是欲置我死地而後快呀!”如燕搖搖頭:“不,他們的最終目的,是要將我們一網打儘。然而,他們又深知元芳的厲害,於是便嚴令各蛇穴一旦發現我們的行蹤,千萬不要莽撞行事,應該立刻上報總壇。昨夜我們到後,元芳就一直在向那個老漢詢問附近哪裡有鎮甸,老漢道從這兒下山往西,有個鎮子叫陀羅地。這老漢故意將總壇的地點告訴了我們,而後,趁夜將消息送了出去。總壇得信後立刻準備,這才有了今天的伏擊。”虺文忠道:“可、可還是那個問題說不通,如果那老漢真是組織的人,為什麼要用獨兒怪救我的性命?”如燕道:“你怎麼還不明白,如果你死了,我和元芳還會去尋找鎮甸嗎?我們不找鎮甸,怎麼能夠進入他們設下的伏擊圈中?”虺文忠恍然大悟:“是,是這樣!”如燕道:“蕭清芳說得一點沒錯,這大楊山中真是步步殺機。”暗夜無光,狂風呼嘯,群山震撼。大山頂上小院中的棺材被風吹得“嘎嘎”作響。灶間,老漢坐在飯桌前,手裡的筆動著;飯桌上放著很多草紙,上麵竟然也是術算的公式。忽然偏房內發出“吱嘎”一聲巨響。老漢猛地抬起頭來。響聲越來越大。老漢急忙收起桌上的草紙放在桌底,用乾草蓋好,然後快步向偏房走去。偏房山牆下的棺材不停地晃動著,發出一陣陣刺耳地鳴響。老漢快步走進來。“哢”!棺蓋滑開,裡麵走出了一個黑衣人。他走到老漢麵前道:“魯先生,大姐請您到總壇去。”老漢輕輕咳嗽了一聲,皺了皺眉頭道:“又怎麼了?難道把我發配到蛇穴之中,她還不放心!”黑衣人賠笑道:“魯先生,您還是趕快去吧,大姐的脾氣您是知道的。”老漢長歎一聲,點了點頭:“也罷。走吧。”說罷,他跟著黑衣人走出偏房,來到院中停放的棺材旁。黑衣人伸手在棺頭一按,棺蓋滑開,二人走了進去,棺蓋立時合上。一座獨立的小院,地處山坳之中,這是大楊山中眾多的蛇穴之一。靜夜中傳來沙沙的腳步聲,一隊府兵在隊長的率領下飛奔而來,伏在院牆外。隊長舉起手臂,做了一個準備進攻的手勢,隨後猛地一揮手,眾軍一聲呐喊,撞破大門衝了進去。屋內,兩個年輕人聞聲,猛地從炕上跳起,抽出鋼刀,向門口奔去。“砰”!門開了,軍士們一擁而入,亂刀齊下,其中一人登時斃命。另一人飛起一腳踢開窗戶,縱身而出。不料斜刺裡突然伸出一條腿,重重一掃,把那人掀了個嘴啃地。張環飛步而上,將那人的雙臂拗住;李朗手持繩索,抹肩頭攏二臂,將他捆了個結實。狄公、小梅快步走到那人身前。張環一把將他拎了起來,小梅走到那人身前:“你是哪一堂的?”那人抬起頭來:“什、什麼哪一堂?姑娘,我們可是安善良民,是、是山中的獵戶。”小梅一聲冷笑:“獵戶?你少在這兒和我耍花樣,這裡是組織的第九壇蛇穴,你們就是‘蛇靈’的密探!”那人一聲驚叫:“你、你怎麼知道?”小梅冷冷地道:“我是九堂堂主小梅!”那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是、是你,你、你不是死了嗎?”小梅道:“你的話太多了。我再問一遍,你是哪一堂的屬下?”那人道:“小、小的是總壇一堂的屬下。”小梅的目光望向狄公:“和前麵的幾個一樣。”狄公點了點頭,走到密探身前:“我沒有時間跟你廢話,隻問一遍。最近大楊山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密探低下頭。狄公一聲大喝:“砍了!”“當啷”一聲,張環鋼刀出鞘,朝著密探的脖子砍來,密探嚇得一聲驚叫,“撲通”一聲趴倒在地。鋼刀“哢嚓”一聲砍在泥土裡,刀刃離密探的腦袋不到一寸。密探嚇得渾身篩糠,哭喪著臉顫聲叫道:“饒、饒命啊!”狄公道:“還是那個問題,最近,大楊山中發生過什麼事情?”密探哆裡哆嗦地道:“前、前幾天,總壇傳下嚴令,說是李元芳和蘇顯兒闖入大楊山中,救出了叛徒虺文忠逃進深山。總壇命所有蛇穴嚴密監視,一旦發現蹤跡立刻上報。”狄公倒抽了一口涼氣,目光望向身旁的小梅。小梅輕聲道:“大人,我們已經拔掉了九個蛇穴,所有密探的供詞都是一樣,看來事情非常不妙。”狄公“哦?”了一聲,小梅道:“大人有所不知,一旦大楊山中所有蛇穴都發動起來,那就是天羅地網,連一隻蚊子也彆想逃出去。依我看,元芳和如燕凶多吉少,咱們得抓緊時間呀!”狄公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長長的洞穴兩旁點著鬆明立柱,火燒鬆油發出啪啪聲。腳步聲在空曠的山洞裡回響起來,兩名黑衣人夾著山頂的老漢——魯先生快步走來。三人轉過山壁,消失在前麵的彎道中。黑暗中,一雙眼睛靜靜地盯著三人的背影,手中鋼刀閃爍著寒光。幾名黑衣隨從守衛在石室外,蕭清芳在室內來回踱著步,看到黑衣人夾著魯先生走過來,臉上露出了微笑:“魯先生,您來了。”魯先生點了點頭:“不知大姐三更半夜喚我所為何事?是不是我魯成又做錯了什麼,或者哪件事不合你的心意呀?”蕭清芳笑了:“魯先生太多慮了。您計誘李元芳進入總壇,終於令組織除掉了心腹大患,真可說得上是厥功甚偉呀!再說,您伺候了老師十幾年,算起來,我也應該叫您一聲叔叔啊,您又何必如此緊張呢。”魯成愣了好久,說道:“大姐今天的態度,可讓魯成莫測高深了。”蕭清芳笑了笑道:“老師回來了。”魯成不由得一驚:“你說什麼?”蕭清芳道:“就在裡麵。我之所以在這裡恭候先生,就是想告訴您,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就把嘴閉上。”魯成問道:“是老爺要見我嗎?”蕭清芳點點頭:“當然。”魯成道:“現在我可以進去嗎?”蕭清芳一側身,讓開路,微笑道:“請。”魯成快步走進石室。袁天罡站在他的麵前,微笑著望著他:“阿成,十年了,你還好嗎?”魯成的嘴唇顫抖起來,淚水滾滾而下,他輕聲道:“老爺,老爺。您、您回來了!”說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袁天罡長歎一聲,伸手將他扶起:“快起來。怎麼樣,在組織中一切還好吧?”魯成點點頭,伸手擦去臉上的淚水:“好,一切都好。”袁天罡微笑道:“你負責建造的這座總壇我已經看過了,非常好,不愧是跟隨我袁天罡數十年的人啊!阿成,你現在在做什麼?”魯成頓了頓道:“啊,老奴現在負責監管組織在大楊山中的一個蛇穴。”袁天罡皺了皺眉:“蛇穴?”魯成道:“正是,是大楊山中最大的一個。”袁天罡點了點頭道:“你把石室的門關上,有些話我要單獨和你說說。”魯成快步走到門前,伸手關閉了石室的大門。石室門外,蕭清芳趴在門邊側耳偷聽,可厚厚的石門隔擋了一切聲音。半晌,她直起身來,重重地哼了一聲,衝身旁的黑衣人招了招手。黑衣人趕忙走過來,蕭清芳附在他耳旁嘀咕了幾句,黑衣人吃了一驚:“這……”蕭清芳的臉色登時沉了下來:“怎麼,老主人回來,就不聽大姐的號令了?”黑衣人嚇得連退兩步:“小的不敢。是,是。”蕭清芳的臉色緩和下來:“這才是了。”話音剛落,石門“吱呀”打開,魯成走了出來。蕭清芳趕忙迎上:“魯先生,您是回蛇穴呢,還是留在這兒伺候老師?”魯成笑了笑:“當然是回蛇穴。”蕭清芳長長地吐了口氣道:“那就好。我送先生。”說著,與魯成並肩向前走去。魯成看了她一眼道:“不敢勞大姐的駕,請回。”蕭清芳微笑道:“我是想問問先生,剛才老師都對您說了什麼?”魯成停住了腳步,良久才道:“我看,大姐還是去問老爺吧。”說完,他大步向前走去。蕭清芳望著他的背影,發出了一聲冷哼:“老東西,你的死期就要到了!”說著,她衝身後揮了揮手,黑衣首領趕忙走過來,蕭清芳陰森森地說道:“魯先生老了,你們要好好照顧!”黑衣首領一愣,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低聲道:“請大姐放心。”山頂小院中一片寂靜。偏房裡“吱嘎”一聲響,棺材蓋滑開,魯成慢慢走了出來,手輕輕一拍棺頭,棺蓋合上。魯成長歎一聲,坐在炕沿上,靜靜地思索起來。一陣狂風呼嘯而過,一聲巨響從偏房外傳來,魯成一驚,站起身,快步走出偏房。正房的大門被風吹開,不停地晃動著,魯成趕忙走過去,伸手關上大門,上了門插。他轉過身,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張小飯桌上。一柄純鋼打造的單刀靜靜地放在桌上,刀身很短,刀頭處呈鯊魚狀,刀鋒在燈光下閃爍著寒光。魯成大驚失色,倒抽了一口涼氣,目光望向自己居住的西偏房。西偏房房門大開,門簾輕輕地晃動著。魯成緩緩走到門前,猛地掀開門簾。炕上,一個人背對門口靜靜地坐著。魯成一聲驚叫,連退兩步:“你、你是誰?”那人徐徐轉過身來。竟是已經死去的李元芳!魯成嚇得魂不附體,叫喊著轉身向大門衝去。人影一閃,李元芳擋在他的身前。魯成向後退縮,渾身不停地打戰:“你、你是人是鬼?”李元芳笑了笑:“你說呢?”魯成退到小飯桌旁,猛地伸手抓起鋼刀向李元芳撲來。人影晃動,麵前的李元芳已不見了蹤影。魯成惶惑地四下裡環顧著。一隻手從背後伸過來,從魯成的手上奪過單刀。魯成騰地轉過身,李元芳輕輕在他胸前一推,魯成踉蹌幾步,“撲通”一聲坐在了門旁的板凳上。李元芳看了看手中的鋼刀冷冷地道:“這是我的刀,你用不慣。”“你、你沒死?”李元芳望著他:“知道我在想什麼嗎?”魯成驚恐地搖了搖頭。李元芳道:“我在想,像你這樣的人我該怎麼報答呢?嗯!你將我們騙入‘蛇靈’總壇,令如燕和虺文忠身陷囹圄,令我在不察之下險些命喪總壇的機關之中,如此大恩,我該怎麼感謝呢!”魯成道:“你殺了我吧!”李元芳搖了搖頭:“如果要殺你,剛才在山洞裡你就已經死了。”魯成驚呆了:“你、你一直跟蹤我們?”李元芳笑了笑:“不錯。我看到黑衣人帶你去見袁天罡,似乎你們的大姐蕭清芳對你並不太好,啊?”魯成長歎了一聲道:“你想怎麼樣?”李元芳道:“沒什麼,我隻是想和你聊一聊‘蛇靈’的總壇。”魯成一驚,抬起頭來:“什麼意思?”李元芳道:“彆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這座總壇是你督造的,對嗎?”魯成站起來:“你、你怎麼知道?”李元芳笑了笑:“剛才在山洞裡,我聽到了你和袁天罡的對話,正是這番對話,救了你的性命!”魯成愣住了。李元芳道:“我之所以來到這裡等你,是想和你好好談一談。你知道,朝廷要消滅‘蛇靈’組織,我們此次進入大楊山中,就是為了尋找總壇的方位。”魯成點點頭:“我知道。”李元芳道:“現在,總壇找到了。然而,總壇中的機關消息,各樣埋伏,是個很大的問題,我希望你能夠幫忙。”魯成冷笑一聲:“原來是為了這個。”李元芳點頭:“是的。”魯成冷冷地道:“你不是已經進到山穴之中了嗎?”李元芳道:“這一點倒是不假。然而我發現,山穴中道路崎嶇詭異,是按照反五行排列的,每一條小路都通往不同的地方。我試著探了探,不是迷失方向,就是遇到消息埋伏,轉了很長時間竟又回到了原地。因此我想,即使我們能夠進入山穴,也無法找到總壇的所在。我說得對嗎?”魯成點點頭:“你很聰明。不要說你一個人,就算是千軍萬馬攻入山穴,如果沒有陣圖,也是有進無出!”說著,他指了指偏房內的棺材道,“你一定是從棺槨裡的暗門上來的吧?”李元芳點頭。魯成道:“像這樣的暗門在總壇中有十幾個。你知道嗎,隻要你們的人從這些門裡走進山穴,那就不要再想出去了!因為,隻要總壇內的機關啟動,這些暗門將會在一瞬間變成死門。到那時,我們在山穴裡的人會在很短的時間裡全部撤入總壇,將你們困死在地下。”李元芳道:“看來,我的話你明白了。”魯成道:“是的,非常明白。但是,你恐怕要失望了。”李元芳道:“哦?”魯成道:“我是不會幫助你的,更不會做‘蛇靈’的叛徒。”李元芳道:“那你可能就隻有死路一條了。”魯成非常鎮定:“動手吧。”李元芳笑了,搖了搖頭道:“你以為是我要殺死你嗎?”魯成一愣:“難道不是你?”李元芳道:“當然不是。”魯成道:“哦,那是誰?”李元芳道:“當然是蕭清芳的手下。她不會放過你,當然也不會放過你的老主人袁天罡!”魯成大驚失色,跳起來:“你說什麼?”李元芳道:“狄大人早就說過一句話,像蕭清芳這樣的人是絕不會為了營救一個隱遁十年的老主人,而花費這麼大力氣的。”魯成問道:“你什麼意思?”李元芳道:“你好好想一想,十年前袁天罡被捕,‘蛇靈’的主人就變成了蕭清芳。這十年裡,她在組織中頤指氣使,說一不二,像你和虺文忠這些老人,早就成了她的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我說的沒錯吧?”魯成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李元芳道:“連你們都為蕭清芳所不容,就更不要說你們的老主人袁天罡了!你想一想,她憑什麼要救出袁天罡來威脅自己在‘蛇靈’中的位置?嗯?”魯成瞠目結舌。李元芳微笑道:“本來,蕭清芳已經是‘蛇靈’之主。而今,袁天罡回來了,她就要拱手將自己苦心經營了十年的‘蛇靈’交還他,並且對他俯首帖耳,唯命是從,甘當老二。這是蕭清芳的性格嗎?”魯成心裡開始倒騰起來,咽了口唾沫道:“你、你的意思是……”李元芳道:“古語說‘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啊。蕭清芳一定是要在你的老主人身上得到什麼,才會像現在這樣低聲下氣。然而,一旦她得到了想要的東西,那麼,你的老主人袁天罡、你,還有那些忠於你們‘蛇靈’的成員便會立刻遭到清洗。彆忘了,這十年裡蕭清芳在‘蛇靈’中的威望和勢力,已非袁天罡可比!”魯成的嘴唇微微顫抖起來,他仔細琢磨著元芳的話,良久,緩緩搖了搖頭:“不,我不相信她會這麼做。蕭清芳為人尖刻這是不假;這些年她不斷清除異己,這也不假;可她畢竟是老主人一手養大的,絕不會做出這等滅絕人性的事來!”李元芳笑了:“你太天真了。好吧,你不相信沒有關係,我想,事情馬上就會到來。”石室中,一支毛筆在白紙上迅速地寫下:“七月十二日”。袁天罡長長出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筆,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發麻的四肢,而後輕輕拍了拍手。“吱呀”一聲,石室的門打開了,守衛的黑衣人快步走進來:“老主人。”袁天罡點了點頭,一指桌案上厚厚的一遝草紙道:“將這些紙拿出去燒掉!”黑衣人躬身答是,快步走到桌前,拿起草紙走了出去。袁天罡道:“等等。”黑衣人停住腳步:“您還有什麼吩咐?”袁天罡道:“不要讓蕭清芳看到。”黑衣人點點頭,快步走出門去。此時,祭壇上高燒魔焰,蕭清芳正心神不定地徘徊著。腳步聲響起,黑衣首領飛奔而來:“大姐。”蕭清芳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怎麼了?”首領低聲道:“洛陽方麵傳來消息,一切進展順利。”蕭清芳破顏一笑:“好極了,而今萬事俱備,隻待老頭子算出日期,我們就立刻離開總壇前往洛陽!”黑衣首領道:“對了,大姐,附近的蛇穴幾日前來報,有大隊官軍前赴大楊山中。”蕭清芳惶惑地抬起頭:“哦?”黑衣首領道:“會不會是狄仁傑呀?”蕭清芳搖搖頭:“不必擔心。李元芳已死,顯兒和虺文忠在我們的手上,狄仁傑就是率軍前來,也找不到總壇的所在。而且,我們在大楊山中有幾十處蛇穴,一有風吹草動,總壇立刻便會知道。”首領點頭稱是。蕭清芳皺了皺眉頭道:“而今,狄仁傑已不足為慮,他已經被我們死死地牽製住了。讓他等吧,到他明白的時候,一切就都晚了。現在最頭疼的就是怎樣從老頭子嘴裡套出行動日期。”話音未落,身後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黑衣人飛奔上壇,正是袁天罡門前的衛士。他手裡拿著一大遝草紙,喘著氣道:“大姐,老主人命我將這堆草紙燒掉,還說不要讓您知道。”蕭清芳趕忙接過紙看了看,抬起頭道:“看樣子,他已經算出了日期。”身旁的黑衣首領輕聲道:“大姐,要快,遲則生變!”蕭清芳徐徐點了點頭。山洞石室內,桌案上擺放著那張寫著日期的草紙。袁天罡緩緩踱著,良久,他抬起頭來,長長地吐了口氣。“砰!”石室的門打開了。袁天罡一驚,轉過身來。蕭清芳率一眾黑衣人慢慢走進門來。袁天罡皺了皺眉:“清芳,你這是做什麼?”蕭清芳淡然一笑:“老師,我來看看您呀。”袁天罡冷冷地道:“不必了,你們回去吧。”說著,他伸手收起桌上寫著日期的草紙。蕭清芳緩緩走到他麵前:“老師,您覺得清芳為什麼要花費那麼大的氣力救您出來?”袁天罡雙眉一揚:“什麼意思?”蕭清芳冷冷地一笑:“十年前,皇帝下旨,命我率內衛逮捕你,當時的情形我記得清清楚楚……”袁府正堂。蕭清芳飛步而入,對袁天罡道:“老師,皇帝已經下旨,命我將您抓進大牢,內衛就在門外!”袁天罡倒吸了一口冷氣:“來得好快啊!”蕭清芳道:“老師,您快逃走吧,‘蛇靈’沒有您就要土崩瓦解了!”袁天罡沉吟著,緩緩搖了搖頭:“隻要我逃走,你的身份就會立刻暴露。清芳啊,你這內衛府閣領的位置是‘蛇靈’的護身符啊!一旦你被揭破,‘蛇靈’恐怕就真的保不住了。”蕭清芳焦急地道:“那現在怎麼辦?”袁天罡道:“事起緊急,已彆無善法,你立刻將我抓進牢中。”蕭清芳驚呆了:“這、這怎麼行?”袁天罡笑了笑:“你放心,皇帝不敢殺我。”蕭清芳不敢相信:“為、為什麼?”袁天罡道:“近日我得到了一本上古曆法,在裡麵發現了一些秘密,經我的初步推算,十年後洛河將有神異之事發生,但具體日期我還要好好解算一番。”蕭清芳問:“什麼神異之事?”袁天罡附在她耳旁輕聲說了幾句,蕭清芳猛吃一驚,抬起頭來:“真的?”袁天罡點頭:“到那時,我們的機會就到了。皇帝這個人我非常了解,隻要將此事告之,她就絕不會殺我。但是你一定要記住,十年後的今日你必須將我救出!”蕭清芳倒抽了一口涼氣:“十年……”袁天罡歎息道:“十年,我恐怕要在牢獄中度過這漫長的十年了!”蕭清芳的淚水滾滾而下,她輕輕叫了一聲“老師……”喉頭哽住,泣不成聲。袁天罡抬起頭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清芳啊,這十年之中,‘蛇靈’就交給你了,遇事要多和文忠、魯成他們商量,切記不可一意孤行!‘蛇靈’今後的命運就掌握在你的手中!”“撲通”,蕭清芳跪倒在地,頭重重地磕了下去:“老師……請您放心,清芳一定不辱使命!”蕭清芳抬起頭來:“老師,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嗎?”袁天罡點點頭:“不錯。”蕭清芳長歎了一聲:“十年了,我費儘心力,將組織發展壯大,終於形成了今日的規模。聽到‘蛇靈’這個名字,堂堂朝廷都會膽戰心驚。如今我將您救出白馬寺,把我苦心經營了十年的‘蛇靈’再一次交到您的手中,您覺得,蕭清芳是不是已經做到仁至義儘?”袁天罡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清芳,你到底想說什麼?”蕭清芳道:“我想說,您對我並不信任。”袁天罡問:“哦,此話從何說起?”蕭清芳道:“就從您手中的那張草紙說起。”袁天罡一驚。蕭清芳道:“那上麵寫著洛河神異的日期,可您卻不願意與我分享!”袁天罡輕輕咳嗽了一聲:“你有必要知道這些嗎?”蕭清芳雙眉一挑:“我為‘蛇靈’之首,如此大事難道不應該讓我知悉九九藏書網?”袁天罡冷冷地道:“你隻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其他就不必操心了。”蕭清芳臉色鐵青,一聲冷笑:“話既然說到這個份兒上,清芳也無言可對,看來,我隻能將‘蛇靈’的指揮權從您的手中收回,而您隻有一條路……”袁天罡問:“是什麼?”蕭清芳把手一揮:“死!”袁天罡大驚失色,拿起手中的草紙連撕兩下……突然他的手停住了,一柄短劍深深地刺入他的胸膛,劍柄握在蕭清芳的手中。袁天罡張大著嘴,雙眼死死盯著麵前的蕭清芳,似乎到死都不相信,這一劍是他親手扶植起來的蕭清芳刺出的。蕭清芳臉上露著獰笑,慢慢拔出短劍,袁天罡的屍體“砰”地倒在地上。蕭清芳冷冷地道:“你以為我會無緣無故地救你出來?你以為我真的會將‘蛇靈’交還給你?你最大的錯誤,就是太信任我了!”說著,她俯下身從屍體手中拿下了那張被撕成兩半的紙,展開一看,上麵寫著:“七月十二日”。蕭清芳的臉上出現了微笑,轉身對黑衣首領道:“立刻行動,對總壇中所有袁天罡的老部下展開清洗!”黑衣首領高聲答應,率殺手們飛奔而去。魯成忐忑不安地在灶間裡徘徊著。李元芳坐在門前的板凳上,悠閒地擦拭著手中的鋼刀。突然東偏房響起“哢嚓”一聲,魯成嚇得渾身一抖,目光望著對麵的李元芳。李元芳微笑道:“來了。”魯成慢慢向東偏房走去。屋內站著七八名黑衣人,手裡握著明晃晃的鋼刀。最後一人從棺材中的暗道裡走出來。魯成走進偏房,看了看四周的黑衣人道:“出什麼事了?”為首一人笑了笑:“魯先生,大姐請您去總壇。”魯成問道:“哦,又去總壇?”那人點了點頭道:“是的。請您馬上跟我們走吧。”魯成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笑了笑:“召我到總壇似乎不必來這麼多人,更不必帶刀吧?”為首的那人微笑道:“大姐是擔心您的安全。”魯成點了點頭,譏諷道:“安全!我看她是怕我在這裡太安全了,這才派你們前來吧?”那人臉色一沉:“什麼意思?”魯成道:“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蕭清芳一定告訴你們,將我騙到總壇;如果我不去,便就地解決,是嗎?”那人望著魯成,笑了出來:“魯先生真是個聰明人,一點兒也不錯。那您是跟我們走呢,還是要我們在這裡動手?”魯成問道:“老主人呢?”那人陰沉沉地道:“魯先生,忘了老主人吧。如果他活著,我們還會在這兒嗎?”魯成渾身猛地一顫,淚水撲簌簌地滾落下來:“你們殺了他?”那人道:“是大姐。”魯成咬牙切齒地道:“蕭清芳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生,絕不會有好下場的!”那人道:“魯先生,您還是彆替古人擔憂了,這就跟我們走吧!”魯成點點頭,淒然道:“你說對了,蕭清芳真的下毒手了!”那人一愣:“你在和誰說話?”門簾一掀,李元芳走了進來:“當然是和我!”所有黑衣人不禁一聲驚呼。為首那人瞪大著眼珠子叫道:“李元芳!你沒有死!”李元芳點點頭:“可你馬上就要死了!怎麼樣,是自己放下武器,還是要我動手?”為首的黑衣人一聲大喝,刀光閃閃直奔李元芳前胸刺來。李元芳掌中刀劃了個圈,屋中登時卷起一片寒霧,身影飄動,寒芒四射,轉眼之間,七八名黑衣人便倒在了血泊中。李元芳的雙腳穩穩落地,轉過身,目光望向魯成:“怎麼樣,想通了?”魯成從牙縫裡迸出了幾個字:“‘蛇靈’的敗類,蒼天不佑!我要為老主人報仇!”他的目光轉向李元芳,“我幫你!”李元芳臉上露出了微笑。祭壇上,青藍色的魔焰熊熊地燃燒著。蕭清芳端坐在正中的交椅上,下站數十名黑衣首領。蕭清芳道:“立刻下令,命下屬各堂、各蛇穴中全體弟兄姐妹,收拾行裝,清理駐地,明日清晨分批撤出總壇!”隊列中的幾名黑衣首領躬身答“是”,快步下壇而去。蕭清芳對另一些首領發令道:“撤出總壇後,各堂、隊人員,化裝潛入柳州,命柳州的九堂下屬,安排車輛轉運,十日後前赴神都洛陽!”幾名黑衣首領高聲領命,走下祭壇。蕭清芳站起來,號令道:“大隊撤出後,命護壇衛隊打開總壇中所有機關消息,我要讓陀羅地變成狄仁傑的墳墓!”晨霧中,柳州刺史溫開與折衝都尉周毅率軍來到陀羅地,二人勒停坐騎向鎮內望去。鎮裡一片寂靜,沒有人聲,甚至沒有雞鳴犬吠。周毅疑惑地道:“溫大人,這兒就是陀羅地?”溫開點了點頭:“照地圖所示,應該沒錯。”周毅道:“狄閣老說,陀羅地是‘蛇靈’的總壇,既是總壇就肯定有人。可、可這裡不像有人居住啊!”溫開深吸了一口氣道:“先命令大軍將鎮子包圍起來。”周毅點了點頭,衝身後的牙將一揮手。牙將展開手中令旗,霎時間,茫茫晨霧中一隊隊騎兵、步兵無聲地飛奔而來,將小鎮四周團團包圍了起來。周毅道:“溫大人,進鎮嗎?”溫開搖搖頭:“狄閣老吩咐過,大軍隻是完成對陀羅地的包圍,一切等他老人家到後再作區處。”周毅點點頭。晨曦微露,大楊山山頂上涼風颯颯。一隊官軍沿著崎嶇的小路無聲地向山頂飛奔而來,狄公、小梅、狄春及四大軍頭赫然在列。官軍們奔到魯成的小院門前,狄公一揮手,眾軍士飛快地分列在院門兩側,貼牆而立。身旁的小梅輕聲對狄公道:“大人,這是最後一個蛇穴了。”狄公點點頭,衝身後的張環一擺手。張環縱身上前,飛起一腳將院門踹開,兩側埋伏的軍士齊聲呐喊著衝進院中。狄公對身旁的狄春一伸手:“地圖!”狄春趕忙從身後拿出地圖展開,狄公靜靜地看著。他的手指輕輕地點在最後一個三角上,而後向西緩緩滑行,停在了“陀羅地”三個大字上。狄公抬頭對小梅道:“由此向西十裡,便是‘蛇靈’的總壇陀羅地。我想,現在溫開所率的大軍應該已經到達,正在完成包圍。”小梅點了點頭。狄公道:“拔掉這個蛇穴之後,我們便立刻前往‘蛇靈’總壇。”話音未落,張環快步從院子裡奔出來:“大人,屋裡沒有‘蛇靈’的密探,隻是躺著七八具黑衣人的屍體,您去看看吧。”狄公猛地抬起頭來,“哦”了一聲,快步走進偏房,隻見地上、炕上躺滿黑衣人的屍體,死者全部是咽喉中刀。東山牆下擺放著一口棺槨。狄公忽然道:“元芳應該是剛剛離開不久。”小梅、狄春愣住了:“您說什麼?”狄公指著地上的黑衣人道:“這些黑衣人是被元芳所殺!”小梅問:“您怎麼知道?”狄公道:“死者全部是咽喉中刀而亡。除了元芳沒有人有這樣的速度和功力;而且,從死者的傷口來看,正是元芳的鏈子刀留下的。看來,他們已經找到了‘蛇靈’的總壇。”他抬起頭,四下觀望了一番,說道:“這個蛇穴不一般呀。張環,命眾軍仔細搜索,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張環高聲答“是”,飛奔出門。狄公走到棺槨旁,伸出手輕輕敲了敲,裡麵發出空空的聲音。狄公輕聲道:“為什麼要將棺槨擺在房中呢?”他的手順棺槨緩緩向前摸著,摸到棺頭,他輕輕拍了拍,“哢嚓”,棺蓋登時滑了開來。狄公一驚,趕忙向裡麵望去,小梅和狄春也湊了過來。棺槨中是一塊鐵板,卻沒有拉手。小梅輕聲道:“這是機關。”狄公一愣:“哦?”小梅道:“我早就聽人說起,總壇中的機關消息非常厲害,可以殺人於無形。”狄公點了點頭,伸手摸了摸棺槨中的鐵板道:“這鐵板應該是活的。可是,怎麼才能打開呢?”張環快步奔進來:“大人,院子裡放著幾口棺材,可弟兄們打不開,我看事出有異,您還是來看看吧。”狄公轉過身:“哦?走,去看看。”說著,他快步走出門去。院子裡,李朗等人率眾軍圍住棺槨拚命使力,可棺蓋卻紋絲不動。李朗泄氣地鬆開手,狠狠地給了棺材一腳,罵道:“這是他媽什麼破棺材呀,難道死了人從底下放進去!”狄公走了過來,眾軍趕忙讓開。狄公來到棺槨前,在棺頭輕輕一拍,“哢嚓”,棺蓋飛快地滑到了一旁。李朗等人發出一陣驚呼。狄公向棺材內一看,裡麵也鋪著一塊鐵板,鐵板上方有一個圓形拉手。狄公伸手拉住鐵板向上提了提,沒有反應。他沉思片刻,將拉手橫著一拽,“刷拉”,鐵板滑開,露出了裡麵的一條暗道。眾軍一聲驚叫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是暗道!”“看,還有台階呢!”“不知通到哪兒?”狄公對身旁的小梅道:“我明白了,屋內的棺槨中也是一條暗道,但隻能從裡麵開啟,我想可能是上人用的。而這裡的暗道則是用來下人的。”小梅點了點頭。狄公伏在棺槨旁向暗道裡麵望去,除了能看清幾級台階外,黑沉沉的什麼也看不到。張環立即遞過一支火把,狄公伸手接過,向裡麵照去:台階很陡,很長,直向下麵延伸,看不到儘頭。小梅道:“大人,我帶人下去看看。”狄公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道:“小梅,你與楊方、仁闊率這裡所有軍士進入暗道之中。如果我所料不錯,這條暗道定然是通往‘蛇靈’總壇的;而且,據我對元芳的了解,他肯定已經潛入進去。”小梅道:“哦?”狄公點點頭,囑咐道:“而今,形勢尚不明朗,因此一切要小心謹慎!如果發現情況有異,立即從原路返回。”小梅應聲“是”。狄公接著道:“我帶張環、李朗和狄春立刻前赴陀羅地進行布置,咱們內外夾攻,今日便要擊破‘蛇靈’的老巢!”小梅道:“大人,您就放心吧!”說著,她伸手接過張環手中的火把,率先走進棺槨中的暗道。楊方高聲喊道:“一隊、二隊,隨我來!”軍士們高聲答應,在楊方、仁闊的率領下手持火把向暗道中走去。與此同時,李元芳和魯成在山穴中疾奔著,前麵出現了一個拐彎,魯成一把拉住了元芳:“不能直走,有機關。”李元芳一愣道:“可隻有這一條路啊。”魯成四下看了看,快步走到山壁旁,伸手在石壁上輕輕摸索著;李元芳快步走過去,劃亮火折。魯成輕聲道:“把火折滅了,這兒附近有暗哨。”元芳趕忙熄滅了火折,輕聲問道:“你在摸什麼?”魯成沒有回答,隻是不停地摸索著。忽然,他輕聲道:“在這兒!”魯成的手按在一塊略略凸起的石塊上。元芳奇怪地問道:“這是什麼?”魯成道:“啟門石。”說著,他的手輕輕往下一按,“哢嚓”,石壁上竟然出現了一扇門戶。魯成一揮手:“跟我來。”二人飛快地走進門裡的小道,身後又是“哢嚓”一聲,石門關閉了。李元芳和魯成快步在暗道裡走著,拐過了幾道彎兒,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開闊地。魯成攔住李元芳:“等等!”說著,他蹲下身子仔細地看著地麵,半晌,伸手拂去地麵上的灰塵,露出了下麵隱藏的一排小方石孔。魯成對元芳道:“借你的刀用用。”元芳趕忙從背後拔出刀遞了過去。魯成接過,狠狠地將刀尖插入石孔。“砰”!開闊地兩旁的石壁內噴射出一簇簇鐵蒺藜,呼嘯著掠過二人麵前,射在對麵的石壁上。李元芳吃了一驚,輕聲道:“好厲害!”魯成手持鋼刀連連向方孔內戳去,每戳一下都有一簇簇鐵蒺藜飛出。李元芳輕聲道:“這是什麼?”魯成道:“蒺藜陣,鐵蒺藜上帶有劇毒,中者立斃。走吧。”他把刀還給元芳,二人快步向前麵走去。再說小梅、楊方、仁闊率眾軍士高舉火把行走在空空蕩蕩的山穴之中。前麵出現了兩條岔路,楊方低聲道:“該走哪一條路啊?”小梅看了看方向,一指左邊的一條:“應該是這條吧。”楊方衝身後眾軍一揮手,一行人向左邊的岔路走去。岔路很窄,隻能容兩人並行。小梅、楊方高舉火把在前,眾軍士在仁闊的帶領下緊隨其後,一行人慢慢地向前走著。小梅輕聲道:“這條路怎麼這麼窄呀?”楊方道:“彆是走錯了吧。”小梅道:“可從方向上來說,應該是通往總壇的。”楊方道:“小心點兒。”小梅點頭向前走去。一塊方石頭凸起在道路中央,小梅、楊方緩緩向前走著,腳踩在凸起的石頭上,石頭“哢”的一聲陷了下去。小梅立時收住腳步。楊方問:“怎麼了?”小梅道:“我好像踩到什麼東西。”楊方將火把放低,照向了她的腳下:腳下是一塊石頭。楊方笑道:“是塊石頭。”小梅抬起腳來,猛地,山洞中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緊跟著兩側山壁上巨石滾滾而下。小梅大驚,縱身躍起,高聲喊道:“是機關!快閃開!”眾軍驚呼著紛紛閃避,但道路狹窄避無可避,巨石淩空落下,軍士們登時被砸倒了一大片;剩下的人四處奔跑躲閃,亂成一片。李元芳和魯成在小道上飛奔著。猛地他停住腳步,後麵的魯成撞在他的身上,驚問:“怎麼了?”元芳噓了一聲:“你聽!”魯成側耳傾聽,果然,遠處隱隱傳來一陣陣巨石滾落和人的喊叫聲。魯成輕聲道:“有人闖入山穴!”元芳一驚:“你能肯定?”魯成點頭道:“山穴中機關重重,組織中人行走有嚴格的規定,絕不會踏中消息,因此,可以肯定是外人闖入。”元芳倒抽了一口涼氣:“難道是大人來了!”魯成一愣:“你是說狄大人?”元芳點點頭:“聲音發出的是什麼方向?”魯成聽了聽:“好像是巨石陣。”元芳道:“從這裡能過去嗎?”魯成道:“可以。”元芳縱身而起:“走,去看看!”山壁兩側巨石不停地滾落,軍士被砸得哭爹喊娘,一片混亂。小梅、楊方、仁闊不停地閃避縱躍著。軍士們的腳在地上亂踩,不斷觸發地麵上凸起的機關。猛地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大家不要亂動,原地站定!”小梅一愣,回過頭來,一條人影閃電般飛奔而來,正是李元芳。他身形連擺,躲過了幾塊巨石,奔到近前一聲高喝:“停住腳步,有敢擅動者死!”說著,他抽出背後的鋼刀。眾軍立時停止呼叫,驚恐地站定腳步,巨石滾落隨之終止。李元芳喘息著對眾人道:“機關的消息擎在地麵上,大家千萬不要亂動;否則,一經觸發,巨石便會落下,大家都得死!”到這個時候,小梅、楊方、仁闊才看清楚,站在麵前的卻是李元芳!小梅輕輕一聲呼喊:“李元芳,是你!”元芳微笑著點了點頭,對陣外喊道:“魯先生,動手吧。”陣外的魯成點了點頭,蹲下身從地上起出了巨石陣的總擎,而後道:“行了,大家出來吧!”眾軍士如同從鬼門關上放回來一般,迅速衝出巨石陣。楊方、仁闊奔到李元芳身旁驚奇地道:“李將軍,怎、怎麼是你呀?你怎麼會在這兒!”元芳笑道:“那我應該在哪兒?”楊方搔了搔頭道:“隻是沒想到,在這裡能見到您。”元芳道:“如果見不到我,你們的小命就都完了。”楊、仁二人笑了起來。元芳的目光望向了小梅:“小梅,對不起,當時在古廟中,我以為你死了。”小梅笑了:“李將軍,在小廟裡你欠了我一條命,可今天卻救了我,咱倆扯平了,互不相欠。”元芳笑了。小梅道:“看來,你和如燕已經知道我沒有死。”元芳點點頭:“是的,在古廟中我們看到了你留下的標記。”小梅道:“再見到你真好。如燕呢?”元芳歎了口氣:“陷在總壇了!”小梅吃了一驚:“現在哪裡?”元芳搖頭:“關在地牢中,可具體地點我搞不清楚。你放心吧,我想她現在還不至於有生命危險。”小梅點點頭:“元芳,狄大人率軍拔除了大楊山中所有蛇穴,現已趕往陀羅地!”元芳大喜:“大人已經到陀羅地了?”小梅道:“正是。我想現在大軍肯定已將陀羅地團團包圍。大人說要內外夾擊攻破‘蛇靈’總壇!”李元芳走到魯成身旁,向大家介紹道:“這位魯成先生,就是‘蛇靈’總壇的創建人。”眾人發出一陣嘖嘖地驚歎之聲。魯成道:“元芳,我看咱們還是趕快走吧。要想攻破總壇,首先必須毀掉所有機關的消息,而消息總擎集中在護壇衛隊的消息室中!”小梅道:“這消息室在哪裡?”魯成道:“在‘蛇靈’的祭壇之下。我們走了還不到一半路程。而今,狄大人已到達陀羅地,一旦發起進攻,遭遇機關埋伏,肯定會損失慘重,所以我們要儘快趕到祭壇!”李元芳道:“楊方、仁闊,立刻檢視眾軍,輕傷者隨行,重傷者原地休養,派人看護!”二人高聲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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