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開、周毅率眾軍埋伏在陀羅地鎮子四周。周毅看了看天色道:“溫大人,已經兩個時辰了,咱們還要等多久?”溫開道:“周將軍少安毋躁,等狄閣老來到,便立刻行動。”周毅道:“就這麼個破鎮子,我就不信能有什麼邪門的地方,數千大軍殺將進去,登時夷為平地。狄閣老也太小心了!”溫開笑了笑:“我想狄閣老這樣做,定有深意。”話音未落,一名軍士飛跑而來:“二位大人,狄閣老到了!”遠處,狄公一行縱馬飛馳而來。溫開、周毅翻身下馬,迎上前去。狄公翻身下馬:“怎麼樣,有動靜嗎?”溫開搖搖頭:“沒有。這鎮中好像沒有人。”周毅道:“閣老,會不會是消息有誤啊?”狄公搖搖頭:“不要小看這座寂靜的小鎮,隻要我們走進去,你就會發現,裡麵到處都是殺人的陷阱。”周毅頗不以為然:“可,閣老,難道我們就一直等下去嗎?”狄公看了看天色:“不要著急,再等等,再等等。”山穴路上,李元芳、小梅、魯成、楊方、仁闊率一眾軍士飛奔著前進。前麵出現一個小洞口,下麵隱隱傳來說話聲。李元芳道:“哪裡來的聲音?”魯成輕輕噓了一聲道:“下麵就是‘蛇靈’的祭壇!”李元芳立刻放低聲音:“到了?”魯成點點頭,輕輕一揮手,幾人快步走到洞口向下望去。下麵是一座雄偉的祭壇,壇上高燒青藍色的魔焰;蕭清芳站在壇中央,壇下列著一隊隊黑衣人。李元芳深深吸了口氣:“他們在做什麼?祭祀?”小梅輕聲道:“絕不是。這種情況,通常是大姐蕭清芳在分派任務。”李元芳點了點頭,大家俯低身體,側耳傾聽著。下麵,蕭清芳站在祭壇正中,眼睛望著壇下。一隊隊黑衣人整整齊齊地排列於祭壇之下,每隊的最前麵站著一名黑衣首領。那個被李元芳在古廟中打傷的殺手魔靈,立於隊伍的最前列。蕭清芳道:“弟兄們,今日我們便要撤出總壇,離開大楊山。請大家記住,一切行動都要聽從各堂隊的首領指揮,絕不可擅自行事,違者一概重處!”眾黑衣人齊聲答道:“是!”蕭清芳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弟兄們,我們離開總壇是為了完成一項宏偉的計劃,成敗在此一舉!隻要這個計劃成功,我們就不會再生活在陰暗的地下,更不會暗地行事怕人發現。到那時,天下是我們的,一切都是我們的!”壇下的黑衣人發出一陣歡呼。蕭清芳道:“魔靈!”魔靈跨步出隊:“大姐!”蕭清芳道:“你立刻率各堂隊撤離總壇。記住,一出總壇,立刻化整為零,一路之上,曉宿夜行,絕不可露出絲毫馬腳,出了大楊山便有人接應!”魔靈躬身道:“是!”祭壇上方的洞口邊,李元芳小聲道:“他們要逃走!”魯成的臉上露出了微笑:“放心吧,他們逃不了。”李元芳道:“哦,你怎麼這麼肯定?”魯成道:“剛剛小梅說,狄大人已到陀羅地,是嗎?”元芳點頭:“正是。”魯成道:“陀羅地便是這座總壇的大門,隻要他們出去,便會被狄大人逮個正著。”元芳道:“可你不是說,還有十幾個小暗門都通往外麵嗎?”魯成低聲道:“不錯。可是那些暗門狹長窄小,平時隻供少數人進出山穴之用,不適於大隊撤離。而且,我真是佩服狄大人,他將所有蛇穴拔除,就令總壇變成了瞎子,不知外麵的情形。現在官軍兵臨總壇,蕭清芳還懵然不知,因此,你放心,她絕不會選擇暗門作為大隊撤離之路。”果然,魯成的話音未落,下麵祭壇上傳來了蕭清芳的聲音:“立刻命護壇衛隊打開陀羅地的所有機關,放大隊撤出!”壇下的黑衣首領高聲答“是”,快步奔到祭壇正麵那個巨大的圓形蟒標下麵,啟動開關,毒蟒標誌轟然開啟,黑衣首領飛步進入,蟒標關閉。地上麵的李元芳輕聲問道:“這個毒蟒標誌裡麵,就是總壇消息室?”魯成點點頭。小梅輕聲道:“可,咱們怎麼進去?”李元芳道:“要等他們散去之後,我們才能伺機進入。”此時,陀羅地外,狄公、溫開、周毅率大軍悄然隱伏在亂石之後,靜靜地望著鎮裡。鎮內仍然毫無動靜。周毅抬起頭看了看天色,陽光直射下來,他低聲道:“閣老,已是午時了,這鎮中還是沒有任何動靜,要不要末將率人進去看看?”狄公搖搖頭:“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絕不可擅動,否則,一旦打草驚蛇,不僅無法攻破總壇,還會將大軍陷入危險的境地。”周毅道:“可是,我們在等什麼?”狄公道:“等小梅和元芳他們的消息。一旦他們得手,這裡馬上會有動靜。”周毅不再吭聲,但一臉的不屑之色。猛地,鎮內發出一陣巨大的轟鳴,霎時間群山震動。狄公抬頭向鎮內望去:巨響聲中,陀羅鎮內的每一間房舍大門洞開,一隊隊黑衣人飛也似的奔出來。周毅又驚又喜,低聲道:“閣老,有動靜了!”狄公沒有說話,靜靜地觀察著。一隊隊黑衣人排著整齊的隊列從陀羅鎮內迅速奔出。溫開道:“他們要逃!閣老,動手吧!”狄公緩緩搖了搖頭,低聲對周毅道:“命令前軍,不要擅動,放過這一批,看看後麵還有什麼。”周毅點頭,對身旁的牙將低語了幾句,牙將飛奔而去。遠處,最後一批黑衣人從鎮中奔了出來。奇怪的是這批人中竟夾雜著十幾個身穿老百姓服色的人。亂石後,周毅早已忍不住氣,雙手連搓,目光不停地望向狄公。狄公轉過頭來道:“這是最後一批了。”溫開點點頭:“總共有四五百人。”狄公道:“周毅!”周毅一個箭步衝上來:“閣老,動手吧!”狄公點頭道:“命三軍立刻出擊,前後夾攻,將‘蛇靈’逆黨一網打儘!”周毅答了個“是”,轉身奔去。“等等!”狄公叫住他。周毅轉過身來:“您還有什麼吩咐?”狄公道:“儘量抓活的!”周毅道:“請閣老放心!”說完,他飛奔到馬旁翻身而上,抽出腰刀高高舉起,一聲大喝:“動手!”霎時間,陀羅地周圍的亂石中伏兵儘起,殺聲震天,騎兵、步兵閃電般掩殺出來。黑衣人措手不及,登時大亂,轉眼之間便被周毅所率官軍分割包圍。亂石中,狄公站起身來對身旁的溫開、狄春及護衛們道:“是時候了,隨我進鎮!”再說那山穴石室裡,袁天罡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地上。蕭清芳一臉不屑的表情,冷冷地對那屍體道:“老師,你安息吧,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裡前赴洛陽,武則天、狄仁傑的末日就要到了。”她走進室內,四下看了看道:“十年了,我費儘心力,卻屢遭挫敗,可這一次我終於等到了勝利的曙光。老師,此事你可算得上居功至偉。放心吧,待到我蕭清芳得了天下,定會給你一個無上封號!”說著,她輕輕地笑了起來。外麵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黑衣首領飛奔而入:“大姐,李元芳的屍體不見了!”蕭清芳猛吃一驚,回過頭來:“什麼?”驚訝之餘,她立即命人四處尋找,務必將李元芳找到。黑衣人馬上行動起來。蕭清芳焦急地徘徊著。不一刻,黑衣首領飛奔而入,報告道:“找遍了各處也沒有發現李元芳的屍體。”蕭清芳倒抽了一口涼氣:“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李元芳沒有死?”首領道:“可、可是我們親眼看到他的屍體呀!”蕭清芳搖搖頭:“不對,不對,這裡麵一定有文章!”話音未落,幾名黑衣人攙扶著魔靈衝進門來。蕭清芳的臉色驟變:“魔靈,出什麼事了?”魔靈道:“大姐,狄仁傑率領大隊官軍將陀羅地團團圍住,我們剛一出去,便遭遇了埋伏,全、全軍覆沒!”蕭清芳一聲驚叫,連退兩步,跌在了椅子裡:“這、這怎麼可能!狄仁傑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陀羅地?山中的蛇穴為什麼沒有向總壇傳遞情報?!”黑衣首領焦急地道:“大姐,而今情勢萬分緊急,我們該怎麼辦?!”蕭清芳騰地站起來歇斯底裡地大叫:“這還用問!立刻命護壇衛隊啟動機關,封閉陀羅地大門!絕不能讓狄仁傑進入總壇!快!”黑衣首領高喝“得令”飛奔而去。祭壇上方的洞口,李元芳一行密切注視著下麵的動態。祭壇周圍靜悄悄的,隻有幾名黑衣人負責把守。李元芳低聲道:“是時候了,小梅隨我下去乾掉守壇衛士。魯先生,你帶領楊方、仁闊和軍士們繞道趕往祭壇發起攻擊!”楊方急道:“李將軍,我也隨您下去!”元芳道:“你看看下麵,有數丈之深,你不會輕功,怎麼能下得去?”楊方向下看了看,果然,從洞口到祭壇有七八丈高,他咽了口唾沫,沒話說了。元芳道:“魯先生,一切就交給你了。”魯成點頭。話音未落,下麵的祭壇中亂了起來,一隊隊護壇衛隊在黑衣首領的帶領下衝上祭壇。首領氣急敗壞地喊道:“快、快進去,命令總消息室啟動所有機關,封閉入口,絕不能讓官軍進入總壇!其他人隨我嚴守祭壇!”衛隊高聲答“是”,迅速地行動起來。李元芳倒吸了一口涼氣,身旁的魯成急道:“怎麼辦?”李元芳道:“肯定是大人率軍在陀羅地發動了攻擊!”小梅急了:“一旦狄大人進入陀羅鎮中,遇到機關,那、那可就大事不妙了!”李元芳道:“不能再等了,動手!”魯成吃驚道:“可是下麵有上百名護壇衛隊呀!”李元芳鋼牙一咬,縱身而起,從數丈高的洞口疾躍而出;身後,小梅大喝一聲隨後而去。李元芳和小梅猶如飛將軍從天而降,黑衣首領大驚失色,狂叫著率護壇衛隊一擁而上。李元芳掌中鋼刀挽起一道匹銀練,霎時間幾名黑衣人號叫著飛了出去。小梅掌中一對短劍如毒蛇出穴,指東打西,轉眼之間,十幾名的護壇衛隊便倒在二人的手下。然而,護壇衛隊多達上百人,在黑衣首領的率領下將元芳和小梅圍在當中。二人大呼酣戰。猛地平地一聲轟鳴,地麵震動起來。元芳扭過頭來:“不好,機關啟動了!小梅,要快!”小梅點了點頭,掌中雙劍刺倒了兩名衝上前來的黑衣人。與此同時,山穴中,楊方、仁闊在魯成的引領下率數十名軍士飛奔著向前。山穴石室裡,蕭清芳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轉著圈。一名黑衣人衝進門來,氣急敗壞地喊道:“大姐,不好了!李元芳率人攻入祭壇,正與護壇衛隊展開激戰!”蕭清芳一聲驚叫:“什麼?他、他真的沒有死!”黑衣人急促地道:“大姐,快想想辦法吧,衛隊怕是頂不住了!”蕭清芳大聲吼道:“洞穴中機關密布,李元芳怎麼能夠走到祭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黑衣人嚇得連連後退。蕭清芳猛地轉過身來,一字一頓道:“我們還有一張王牌!”山穴石牢中,如燕和虺文忠靜靜地坐著。良久,如燕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真是度日如年呀,這樣還不如死了的痛快。”虺文忠笑了笑:“你放心吧,我了解蕭清芳,她是不會讓我們這麼輕易死掉的。”如燕點了點頭:“是呀,我是她一手帶大,從小就有幸親眼目睹了她所有的酷刑。我已經做好了準備。”虺文忠道:“我曾經給自己設計了無數種死法,可從沒想到過,竟會這樣毫無還手之力地被人殺掉,而且,還連累了好朋友。對於我來說,這也真算得上是個天大的笑話了。”如燕苦笑道:“我何嘗不是如此。當我和元芳相愛以後,我發誓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將我們分開,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處。可是現在,他卻先去了……”她哽咽了。虺文忠長歎一聲,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寬慰如燕。忽然牢外響起了腳步聲,如燕微笑道:“這廝來了!”話音未落,蕭清芳率人出現在牢門前,皮笑肉不笑地道:“怎麼樣,睡得好嗎?”如燕笑了笑:“不勞掛懷,要乾什麼就直接點兒,少來這套假惺惺!”蕭清芳道:“何必如此敵意呢?你的心裡一定非常掛念李元芳吧?”如燕抬起頭來,望著蕭清芳,許久,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你的臉色告訴我,現在你的心裡很焦慮。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李元芳一定還活著,而且,給你造成了很大的麻煩。”蕭清芳暗暗詫異。她輕輕咳嗽了一聲:“你的確很聰明。是的,他還沒有死,而且,現在就在總壇!”如燕驚喜交集,嘴唇有些顫抖了。虺文忠一臉驚詫之色,輕輕地吐了口氣。如燕望著蕭清芳一字一句地道:“我早就說過,你永遠也殺不了他。李元芳沒有死,那就證明你的死期就要到了!”蕭清芳冷笑一聲:“隻要有你在,我想李元芳很快就會死掉的!”如燕一愣。蕭清芳衝後麵的黑衣人一擺手:“把他們帶出來!”此時,陀羅地,狄公率溫開、狄春、張環、李朗等人緩緩走進鎮中,一聲聲巨響從地下傳來。溫開輕聲問道:“大人,這是什麼聲音?”狄公道:“直覺告訴我,‘蛇靈’的總壇一定是建造在陀羅鎮的地下,這聲音很可能就是機關啟動發出的巨響。”溫開一驚:“您的意思是,咱們並沒有找到真正的‘蛇靈’總壇所在?”狄公搖搖頭:“我們現在看到的,不過是表麵現象。這裡麵的水還很深呀!”溫開道:“可我們已經捕獲了大批黑衣逆黨,難道……”狄公擺了擺手:“那是他們還不知道官軍已包圍陀羅鎮。剛剛你說過,他們要逃走;你錯了,他們並不是逃走,而是有目的地轉移。”溫開登時驚呆了:“轉、轉移?”狄公點點頭:“我們拔除了大楊山中的所有蛇穴,這令他們無法得知外界的消息。因此,他們仍然按照原定計劃安排轉移,這才被我們打了個措手不及。而現在,我們才真正觸及了此次行動中最困難的一環——尋找‘蛇靈’總壇的所在。”話音未落,鎮外響起一陣馬蹄聲,周毅率大隊官軍衝入鎮中。他翻身跳下戰馬,疾步來到狄公麵前,躬身施禮道:“閣老,‘蛇靈’逆黨除拒捕者為官軍所殺外,其餘已全部成擒,總共有四百人左右。”狄公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周將軍辛苦了。”周毅看了看鎮子道:“閣老,下令眾軍搜索吧。”狄公點了點頭道:“周將軍,你立刻傳令,眾軍在搜索鎮中建築之時,絕不可隨意觸碰屋中之物。這鎮上的機關頗為厲害,一經觸發,後果不堪設想。”周毅口中答“是”,臉上儘是不以為然的神色。他轉身快步走到隊列中低聲吩咐著。眾軍高聲答“是”,立時行動起來。山穴祭壇上,李元芳、小梅仍在與護壇衛隊廝殺,地上躺滿了黑衣人的屍體。黑衣首領率一眾衛隊舍死拚命;外麵,又有一隊隊黑衣人迅速開到加入戰團。李元芳掌中刀連劈帶砍,幾名黑衣人登時身首異處。他轉過頭向小梅望去,隻見小梅被數十名黑衣人所圍,左支右絀,形勢萬分凶險。李元芳一聲斷喝,身形驟起向小梅奔去。黑衣首領獰笑道:“弟兄們,他們不行了,攔住他,先殺那個女的,再殺李元芳!”他的話音未落,眼前一花,李元芳已經落在麵前。黑衣首領一聲驚叫,連忙後退,已經晚了,鋼刀一起,黑衣首領的人頭落地,鮮血噴射而出。黑衣人登時大亂,元芳衝入人群,將圍困小梅的黑衣人劈得屍身亂飛。他一把將小梅拉到自己身後,高喊道:“背靠背!”小梅不停地喘息著:“怎麼楊方他們還不來!”話音未落,祭壇外傳來一陣殺聲,魯成率楊方、仁闊等人呐喊著殺進祭壇,黑衣人登時一陣大亂。李元芳一喜,大喝道:“援兵來了。弟兄們殺呀!”眾軍如虎入羊群般掩殺過來,黑衣人被衝得向祭壇退去。陀羅鎮上,眾軍士在隊長的率領下,以小隊為單位,進入各個店鋪搜索。狄公、周毅、溫開等人站在街道旁,四處觀察著。周毅微笑道:“閣老,我看這‘蛇靈’定然是虛張聲勢。說什麼機關消息,到現在還不是平靜如常!您看,眾軍進進出出,絲毫無礙。”狄公道:“但願是虛張聲勢吧。周將軍,你將我的話傳達給軍士們了吧?”周毅笑道:“閣老,您就放心吧,他們會小心的。”狄公臉色一變,厲聲道:“怎麼,我說的話你沒有傳到!”周毅立時一愣:“閣老,不會有事的。”狄公一聲怒喝:“剛愎自用,自以為是!如此行事會令眾軍無謂的傷亡。立刻傳令眾軍,退出鎮中所有房舍!”周毅還要強辯:“閣老,有這個必要嗎?”話音未落,平地裡傳來一聲巨響,鎮上所有店鋪的大門紛紛關閉。狄公一聲驚呼:“不好!”周毅、溫開的臉上也變了顏色。一陣巨大的轟鳴從地下傳來,緊接著,店鋪內發出一陣陣攝人心魄地慘叫。狄公的雙手顫抖了,他焦急地四下看著。巨響聲停止了。街道恢複了寂靜。狄公深吸一口氣,雙手攥成了拳頭。“吱呀”,藥鋪的門打開了;緊跟著所有店鋪的門都打開了。狄公急步向藥鋪奔去,後麵周毅、溫開等人趕忙跟上。藥鋪內,數十名軍士屍橫就地,屋中血流成河。所有人都被屋中的景象驚呆了。周毅登時臉如土色:“這、這是怎麼回事?”狄公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向一家雜貨店走去。店內,府兵們的屍身被釘在牆上,死狀甚慘。狄公一行停在門前,靜靜地望著眼前的一幕。溫開快步走來,顫聲道:“閣老,所有進入房舍的軍士都死了!”狄公的眼中噴射出憤怒的火焰,望著周毅,周毅渾身一抖低下了頭。狄公道:“周毅,你玩忽懈怠,陷眾軍士於死地,該當何罪!”“撲通”,周毅雙膝跪倒:“閣老,末將知罪,請閣老責罰!”狄公深吸一口氣:“責罰?責罰你能夠換回死去眾軍的性命嗎?責罰你能夠攻破這‘蛇靈’的總壇嗎?你身為統軍將領竟然如此大意魯莽,置眾軍的生死於不顧,真是豈有此理!來人,將周毅拿下!”張環一聲答應踏前一步。溫開趕忙道:“閣老,看在周都尉適才統兵擊破‘蛇靈’逆黨的份上,求您網開一麵!”狄公重重地哼了一聲:“若不是溫大人替你求情,本閣就要讓你執問軍律,身領重刑!”周毅連連叩頭:“末將知罪!末將知罪!”狄公道:“起來吧,今後再不可如此造次行事!”周毅站起身來:“是。末將不敢了。”狄公深吸一口氣道:“好厲害的機關啊!周毅,嚴令眾軍,絕不可隨便進入鎮內房屋,違者重處。”周毅高聲答是,轉身前去傳令。狄公慢慢走進雜貨店,身後的溫開一聲驚叫,“大人,危險呀!”狄公擺了擺手,狄春、張環、李朗率一乾軍士飛步衝進店中圍在狄公周圍。狄公道:“眾人聽著,不要觸碰屋中的任何東西。”眾人齊聲答道:“是!”狄公站在中央靜靜地觀察著,牆上釘滿了軍士的屍體,地上亂堆著一些日用雜品,角落裡放著幾張板凳。狄公轉過身來,他的目光被門框旁的一樣東西吸引了。他走過去,隻見右門柱上,插著一個青銅製成的腰帶扣。狄公仔細地看著,臉上露出了笑容,旁邊的狄春輕聲問道:“老爺,這腰帶扣怎麼這麼眼熟呀?”狄公微笑道:“這是元芳留下的。”狄春猛醒過來:“不錯,不錯,我說怎麼看起來如此熟悉。老爺,李將軍為什麼要把腰帶扣留在這裡?”狄公沒有說話,他伸出手,將腰帶扣取了下來。“啪”,立柱上彈起了一個小小的暗門。眾人不禁一陣驚呼。狄公向暗門摸去。狄春一聲驚叫:“老爺,小心呀!”狄公笑了,他輕輕一拍暗門,暗門“啪”的打開,露出了裡麵的一個按鈕。狄公望著按鈕,靜靜地思索著。許久,他抬起頭來,對身旁眾人道:“所有人退出門外!”狄春道:“老爺,您、您可不能動啊,我來!”說著,他走上前來。狄公臉一沉:“多嘴,還不退出去!”狄春無奈之下衝大家揮了揮手,張環等人退出房外。狄公看了狄春一眼:“你怎麼不出去?”狄春倔強地道:“就是死我也要跟老爺死在一起,您就按吧。”狄公笑了:“你這小廝,說話便如此難聽。其實,我不過是為了保險起見。放心吧,我們不會死的。此處,定是一座活門,元芳很有可能就是從這裡進入總壇的,因此他將這個標誌留了下來,希望我能夠看到。”說著,他輕輕一按,地麵發出一陣震動,店鋪中央的磚地慢慢轉動起來。狄公快步走到轉盤上,朝身後一揮手,狄春、張環、李朗和十幾名衛士快步走上來。溫開踏上一步叫道:“閣老,您這是……”狄公道:“命令眾軍不得擅動,在此處等候消息!”話音未落,地麵徐徐下降,速度越來越快,轉眼便消失在黑沉沉的山穴中。山穴祭壇上,戰鬥仍在繼續。護壇衛隊已死傷大半,剩下的在一名黑衣首領的指揮下,死死把住總消息室的大門,負隅頑抗。李元芳、小梅、魯成、楊方、仁闊等率眾軍士越戰越勇,黑衣人們一個個倒在他們的刀下,眼見眾匪已經難以支撐。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大喝:“李元芳,你看看這是誰?”李元芳一驚,跳出戰陣。祭壇外,緩緩走進了幾個人,為首的正是如燕;身旁,蕭清芳緊緊跟隨,短劍架在如燕的脖頸上。後麵,魔靈率幾名黑衣人抬著虺文忠走進來。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霎時間停止了廝殺。如燕輕輕地叫了一聲:“元芳……”李元芳的手有些顫抖了,他踏前一步:“如燕,你還好嗎?”如燕淚水滾落下來:“好,能見到你,比什麼都好。”元芳的心裡如翻江倒海一般。他慢慢走上前來,蕭清芳一聲大喝:“站住,否則我立刻殺了她!”李元芳收住了腳步。蕭清芳道:“你太危險了,所以還是站在原地比較好,否則,後果很難預料!”小梅動情地對如燕道:“顯兒,你、你……”如燕笑了:“小梅,你真的沒有死,太好了!”蕭清芳冷冷地道:“我說狄仁傑怎麼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包圍了陀羅地,原來有你這個叛徒引路!”說著,她的目光轉向魯成,咬牙切齒地道,“還有你這老賊,真後悔沒有早一點殺了你,一念之仁釀成今日之禍!”魯成冷笑一聲道:“蕭清芳,你倒行逆施,眾叛親離,而今死到臨頭竟還要行如此惡毒之事。聽我好言相勸,放開顯兒,立刻投降,否則,狄公大軍一到,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小梅掌中短劍一緊,厲聲喝道:“放開顯兒!”蕭清芳冷笑道:“死無葬身之地?這話說得太早了,現在還不知鹿死誰手呢!”說著,她將短劍狠狠一揮,厲聲道:“李元芳,麵前就是你的愛人,旁邊躺著的是你的朋友。你好好想一想,是放下武器,跪地受縛呢,還是要我立刻殺了他們!”李元芳牙關緊咬,腦海裡飛快地盤旋著。如燕高聲喊道:“元芳,你是個男子漢,遇事自當決絕,不要管我,殺了她!”蕭清芳一聲怒叱:“你給我閉嘴!”說著,掌中劍在如燕咽喉一橫,鮮血登時流下來。如燕發出一陣大笑:“蕭清芳,有種你就再使點力氣殺了我。否則,我發誓會親手宰了你!”蕭清芳顧不上和她鬥嘴,死死地盯著李元芳:“放下武器!”“當啷”一聲,李元芳的刀扔在了地上。如燕一聲驚叫:“元芳,你以為放下武器就能救我的性命?蕭清芳是陰險小人,歹毒之極。聽我的,殺了她!”蕭清芳發出一陣陰冷的笑聲,手中加力,如燕的咽喉立時血流如注。李元芳的手顫抖了。又是“當啷”一聲,小梅手裡的短劍也扔在了地上。如燕急了,她的眼中要冒出火來。猛地她一低頭向短劍撞去。蕭清芳一驚,趕忙將短劍後撤。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身後傳來一片喊殺之聲,蕭清芳回過頭去,一支狼牙箭疾飛而至,“砰”的一聲洞穿了她的左肩。在場眾人都張皇失措地向外麵望去。隻見狄公手持硬弓威風凜凜地站在祭壇的入口處,身後跟著狄春、張環、李朗及一眾軍士。蕭清芳一聲大叫,身形連退;如燕閃電般轉過身,伸手奪下蕭清芳手中的短劍,寒光一閃,刺在她的心口,“當”!護胸甲擋住了這致命的一擊,蕭清芳連連後退。如燕猱身而上,短劍直取蕭清芳咽喉;一旁的魔靈飛身上前,敵住了如燕。狄公一聲大喝:“殺!”狄春、張環、李朗率一眾軍士呐喊著加入戰團。祭壇上,李元芳、小梅眾人拾起武器,翻身向消息室的大門攻去,護壇衛隊登時被砍倒了一大片。祭壇口,魔靈手持一對流星鏢敵住了如燕、張環、李朗等人,率黑衣人們保護著蕭清芳且戰且退,向祭壇外撤去。狄公快步奔到祭壇旁,元芳飛步迎上前來大聲叫道:“大人!”狄公驚喜交集:“元芳!”李元芳拉住他的手道:“您,還好吧?”狄公點點頭:“好,好啊,要不是你在雜貨店中留下的腰帶扣,我們恐怕還在陀羅鎮上徘徊呢。”李元芳笑了。狄公道:“元芳,這是什麼地方?”李元芳道:“這裡就是總壇所有機關的控製室,不拿下這裡,大軍是進不來的!”狄公點了點頭,向對麵望去。對麵,小梅等人圍住護壇衛隊一輪猛攻,衛隊紛紛倒地,然這一乾人異常凶悍,寧死不退,小梅等人急切之間無法攻克大門。狄公向祭壇出口望去,那邊,如燕、張環等人圍住魔靈一場酣戰。魔靈的流星鏢神出鬼沒,纏住了幾人,蕭清芳在一眾黑衣人的衛護下逃出祭壇。如燕飛身追趕,魔靈右手鏢一抖,向她前心襲來;如燕短劍一擺,“噌”的一聲纏住了魔靈的流星鏢。對麵,張環掄鋼刀猛撲上來,魔靈左手的流星鏢一抖擋開張環手中的刀。李朗大喝一聲跳到近前,伸出鐵棍,登時將魔靈左手的軟鏢纏住;如燕猛地一抖手,從軟鏢中抽出短劍,飛身上前,寒光一閃,短劍刺入魔靈的咽喉,魔靈的屍身重重地倒在地上。狄公快步來到近前,如燕一聲大叫,撲進狄公懷裡:“叔父!”狄公拍了拍她的後背:“好孩子,你受苦了!”淚水從如燕的雙眼中滾落下來:“叔父,又讓蕭清芳跑了!”狄公道:“放心吧,她跑不了!如燕、張環、李朗,你們立刻率人協助元芳攻下總消息室,放大軍進入總壇!”眾人齊聲答應,一聲呐喊加入戰團。再說在陀羅地,溫開和周毅率大軍焦急地等待著。忽然地下傳來一陣轟鳴,二人一驚抬起頭來,街兩側店鋪的大門關閉了。周毅輕聲道:“狄閣老會不會遇到危險?”溫開道:“我想,應該不會吧……”話音未落,街兩側店鋪的大門在轟鳴之中又打開了,張環、李朗從雜貨店裡衝出來,高聲喊道:“弟兄們,機關已破,大人有令殺進‘蛇靈’總壇!”溫開對周毅道:“周將軍,立刻下令眾軍攻入總壇!”周毅答了聲“是”,回手拔出腰刀高高舉起,高聲喊道:“攻入總壇,擊滅‘蛇靈’,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他揮舞鋼刀率先向雜貨店衝去,眾軍齊聲呐喊殺進房中。祭壇上,魔火已經熄滅,毒蟒標誌的大門洞開;門前,張環、李朗率幾名軍士把守著。元芳和如燕麵對麵站著,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久,如燕笑了:“還以為你死了。”元芳也笑了:“你不會打我吧?”如燕一愣:“打你,為什麼?”元芳笑道:“還記得,崇州案時我在東柳林鎮救你之後嗎?”如燕笑了:“我給了你一記耳光。”元芳歎了口氣道:“可今天,我卻沒能救你。多虧了大人……”如燕微笑道:“我並沒有怪你。我看到了,在蕭清芳的威脅下,你扔下了手中的刀。可是在東柳林鎮你非但不肯放下武器,還連聲催促假顯兒趕快動手殺死我……兩者之間,有區彆嗎?”元芳笑了:“是的。當時你有一句話說得很對,就是我根本不在乎你。在那種心態下救人,行動會堅決果斷得多。可是今天,遇到了同樣的情況,我卻不敢出手。也許,這就是你所說的區彆吧。”如燕點頭:“雖然剛剛你沒有救我,但這個舉動,卻比你在東柳林鎮救了我,還令我感動。”身後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聲,二人趕忙轉過身來,狄公站在身後,麵帶微笑望著他們。元芳趕忙上前:“大人。”狄公看了看如燕,笑道:“話說完了嗎?”如燕紅著臉道:“叔父,您就會拿我們倆開心。”狄公笑了:“這次擊破‘蛇靈’,你們可是第一號大功臣,我老頭子怎麼敢拿兩位英雄尋開心呀。”如燕拉住狄公的手臂道:“叔父,您真了不起。剛剛我聽小梅說了,您竟在洛陽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青陽客棧中有秘密。”狄公笑嗬嗬地道:“是啊。否則,我就不會派你們單獨前來,而自己轉道柳州了。如今,事實證明,當時我們的決策非常正確。兩路並舉,內外夾攻,啊?”元芳和如燕笑了。狄公衝壇下看了看:“我說,咱們是不是該去看看虺文忠啊?”元芳一拍額頭:“光顧說話,把他給忘了。他身中蟒蛤劇毒,也不知現在怎麼樣。”如燕道:“應該沒有大礙了。”說著,三人快步向壇下走去。壇根旁,虺文忠躺在地上。狄公、李元芳、如燕走到他麵前。如燕道:“文忠,我叔父看你來了。”虺文忠掙紮著坐起身道:“狄公,元芳兄,文忠慚愧,未能儘早識破歹人奸謀,不但陷自己於險境,更險些置好友於死地,真是愧悔難當啊!”狄公微笑著伸手扶住他:“文忠啊,現在回頭也不為遲。好了,我剛剛聽元芳說起,你的毒傷未愈,快躺下吧。”李元芳蹲下身微笑道:“文忠兄,如果不是你,我和如燕不會這麼快就找到‘蛇靈’的總壇。雖然冒了點兒險,但能一舉擊破‘蛇靈’。此乃人間一大快事,文忠兄厥功甚偉呀!”虺文忠苦笑道:“元芳兄如此說,文忠更是羞慚萬分。”身後腳步聲響,魯成、小梅快步走來。小梅道:“大人,魯先生毀掉了總壇中的所有機關,現在山穴中已經安全了。”狄公長長地舒了口氣:“好,好啊!”元芳道:“大人,這位魯先生可是一位奇人。他曾是袁天罡的仆從,學得了袁氏一身本領,這座‘蛇靈’總壇便是他督造的。”狄公道:“哦?”魯成連忙躬身道:“李將軍謬讚,魯成愧不敢當。”狄公微笑道:“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魯先生棄暗投明,協助朝廷消滅‘蛇靈’逆黨,此乃本閣之幸,天下之幸啊!”魯成謙道:“魯成執迷不悟,身附逆魁,蒙大人不棄,竟加以勉慰,令魯成感激萬分!今後有用得上老朽之處,老朽定當竭儘全力。”狄公點了點頭:“一切安頓下來以後,還有幾件事要請教先生。”魯成道:“老朽不敢。一定知無不言!”祭壇外響起雜遝的腳步聲,溫開、周毅率軍衝進來,一見狄公趕忙上前:“閣老!”狄公道:“怎麼樣,大軍都已開進總壇了嗎?”溫開道:“除守衛陀羅鎮和看押俘虜的一千軍士外,已全部開進!”狄公點了點頭:“而今,逆渠蕭清芳在逃。周毅,你親率五百軍士,對山穴中的各個通道展開搜索,務將此賊緝拿歸案!”周毅躬身答道:“是!”如燕道:“叔父,小女對蕭清芳非常熟悉,我和他們一起去!”狄公點頭道:“一切小心在意!”如燕、周毅答應著飛奔而去。狄公對溫開道:“溫開,你立刻傳令眾軍,嚴守山穴各出入口,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溫開高聲答應著快步奔出祭壇。狄公的目光望向魯成:“還請魯先生莫辭辛勞,引本閣在這山穴之中走上一走。”魯成道:“分內之事,何須大人道勞,就請大人隨老朽來吧。”狄公道:“楊方、仁闊。”二人踏步上前:“在。”狄公道:“你二人率幾名衛士在此處保護虺文忠的安全;其餘眾人隨本閣進入山穴!”眾人高聲答“是”。山穴小道上,蕭清芳在黑衣人的衛護下飛奔著,轉過一道彎,她回頭看了看,身後沒有追兵,這才長長吐了口氣道:“我們從這裡向右,進入六號暗門,而後從九號蛇穴逃出總壇。”一個黑衣人點頭道:“大姐,到六號暗門還有些路程,你的傷不要緊吧?”蕭清芳搖搖頭,一伸手拔下肩頭的羽箭:“想不到總壇就這樣被毀了,真是禍起蕭牆啊!魯成、小梅,等著吧,早晚有一天我要殺了你們!”黑衣人掏出金創藥為她敷在傷口,蕭清芳疼得身體連連抽動。忽然,前麵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黑衣人登時驚呆了,輕聲道:“有人!”蕭清芳一驚,站起身來。山穴石室的石門轟然打開,狄公一行走了進來。地上躺著一具屍體,正是袁天罡。魯成一聲驚叫,猛撲過來:“老主人!”狄公倒吸了一口涼氣,問李元芳:“此人是袁天罡?”元芳點頭:“正是。我跟蹤魯成時見過他。”狄公點了點頭。魯成跪在屍身旁,淚水漣漣:“老主人,您、您怎麼就沒有及早識破那個歹毒的女人啊——”他輕聲抽泣起來。狄公走到屍身前,輕輕拍了拍魯成的肩膀,魯成趕忙站起來:“大人,這就是老朽的主人袁天罡先生。”狄公點點頭,蹲下身仔細地檢視著屍體,屍體前胸裂開了一個大洞,鮮血已經凝固,狄公輕聲道:“是被利刃所傷。”他伸手翻開袁天罡的眼睛,仔細看了看,輕輕搖搖頭,站起身來道:“看來,‘蛇靈’發生了內鬥。”元芳點了點頭:“大人,我想,蕭清芳定是要從袁天罡身上得到什麼,這才費儘九牛二虎之力將他救出白馬寺帶回總壇。然而,一旦蕭清芳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就會立刻動手將袁天罡除去。現在的狀況就是如此。”狄公點點頭:“不錯。這裡麵有文章啊!”說著,他緩緩踱了起來,一雙眼睛仔細地掃視著:屋中除了床鋪上有個包袱之外,一切都乾乾淨淨。他走到榻旁,打開包袱,裡麵放著幾本外皮發黃的古代曆書。狄公拿起來翻了翻道:“這是古代的曆書,定是袁天罡隨身之物。他是術算大家,又精通曆法,魯先生,我說得不錯吧?”魯成點點頭:“正是。老主人對天文曆法術算之學,可以算得上是學貫古今。”狄公點頭道:“元芳啊,命衛士將袁天罡的屍體裝裹,好好保存,我要仔細地驗查一番。還有,這屋中的所有東西要原封不動地帶走。”元芳點頭:“是。”張環飛奔進來報告道:“如燕姑娘和周將軍在一條通道中發現了蕭清芳的屍體!您去看看吧。”狄公道:“走!”說罷,大步向通道走去。軍士們高舉火把,將通道內照得如同白晝。如燕蹲在蕭清芳的屍身旁,仔細地看著。屍身咽喉洞開,鮮血尚未凝固。狄公一行快步走來,眾軍讓開道路,狄公來到屍體旁問:“如燕,怎麼回事?”如燕道:“叔父,真是奇怪。小女率眾軍士搜查通道,在這裡發現了蕭清芳和那些黑衣人的屍體,像是剛剛被殺死的。”狄公蹲下身仔細地看著,良久,他慢慢站起身來道:“屍身上搜過了嗎?”如燕點點頭:“搜過了,沒有任何東西。隻是她的護心甲被人解開了。”狄公道:“哦?”如燕道:“我想,那個凶手定是搜查了她的身上,取走了什麼重要物什。”狄公點點頭:“看來,這山穴之中並不平靜啊!”“大人,大人!”通道外傳來一陣高過一陣的呼喊,狄公一驚轉過身來。李朗滿麵汗水飛奔而來:“大人,不好了!楊方、仁闊和那個虺文忠都、都被人殺了!”狄公猛吃一驚:“什麼?!”虺文忠的屍體躺在壇根下,楊方、仁闊臥伏在一旁,四周散落著幾名看守軍士的屍身。一眾府兵圍在兩旁低聲議論著。狄公、元芳、如燕等人飛步而來,衝到屍身旁。元芳、如燕翻過楊方、仁闊的屍體,二人喉頭中刀,已經氣絕。李元芳深吸一口氣,望向狄公痛心地搖頭。狄公的嘴唇顫抖了,他徐徐蹲下身,摸了摸二人頸旁的動脈,已經停止了跳動。一滴淚水從元芳的眼角滑落,如燕輕聲抽咽起來。狄公深吸一口氣,抱起虺文忠,隻見他的手中握著一柄鋼刀,胸前裂開了一條三四寸長的口子。狄公伸手向他脖頸旁的動脈摸去,猛地抬起頭來:“他還沒有死,趕快施救!”夜色降臨,陀羅鎮一片寂靜。府兵們將鎮子嚴密把守起來,巡邏隊來往巡邏著。悅來老店內亮著燈火,門前站著幾名守門的衛士。客房中,虺文忠麵如蠟紙,靜靜地躺在榻上,胸前的傷口已經包紮妥當。狄春坐在一旁照料。門聲一響,李元芳和如燕快步走進來,狄春趕忙站起身來:“李將軍,小姐。”二人點了點頭,元芳輕聲道:“狄春啊,他怎麼樣?”狄春搖了搖頭:“剛才老爺說,他的情形還很難講,要看能不能過得了今晚。”李元芳長歎一聲:“虺文忠……命運多艱之人!身上的劇毒尚未解淨,又遭遇如此毒手,真是時也,命也!”如燕輕聲道:“他好歹還留下口氣,可楊方、仁闊……”她的眼圈紅了,轉過頭去。元芳長長地歎息了一聲:“狄春,大人呢?”狄春道:“在客店的大堂裡。”元芳點了點頭,向大堂走去。大堂內擺著四具屍身:袁天罡、蕭清芳、楊方、仁闊。狄公仔細地驗看著蕭清芳的屍體。良久,他抬起頭來,沉吟片刻,快步走到楊方和仁闊的屍身旁檢視起來。元芳和如燕從樓梯上走下來,一見堂中的情形,二人登時放慢了腳步。狄公抬起頭來,長長地出了口氣道:“蕭清芳屍身上的傷口,與楊方、仁闊的一模一樣,可以斷定,凶手是同一個人。”李元芳和如燕吃了一驚,快步走過來。狄公指著楊方和仁闊咽喉處的刀口道:“看到了嗎,殺手右手使刀,以極快的速度斬向二人咽喉,刀鋒自左至右,橫斫而過。”李元芳點頭道:“楊方和仁闊的功夫雖然算不上頂尖,但也絕非泛泛,這個殺手竟能夠一刀擊中兩人的咽喉,這樣的人不會太多。”狄公點頭:“你們來看看蕭清芳的傷口。”說著,三人快步走到蕭清芳屍身旁。狄公一指傷口,“刀鋒自左至右,橫斫而過,與楊方二人一模一樣。而且,你們再仔細看看,就連傷口入肉的深度也完全一般。”李元芳和如燕俯下身仔細地看著,半晌,緩緩點了點頭。狄公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們擊破了‘蛇靈’總壇,俘獲大批逆黨。逆渠袁天罡、蕭清芳授首,應該說是大獲全勝啊。然而,我卻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元芳和如燕不約而同地長歎一聲。狄公道:“按道理說,袁天罡、蕭清芳的死就應該意味著‘蛇靈’的覆滅。可是,今天蕭清芳被神秘刺客暗殺,虺文忠、楊方、仁闊遭遇毒手,這一切都發生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乎情理,難道說‘蛇靈’中還有第二股勢力?”元芳一驚:“第、第二股勢力?”狄公道:“你想一想,這個神秘的刺客為什麼要殺死蕭清芳?”元芳和如燕對望了一眼,緩緩搖了搖頭。狄公道:“你在石室中曾說,蕭清芳為了從袁天罡身上得到一個秘密,才將他救出白馬寺,是嗎?”元芳點頭:“是的。”狄公道:“現在蕭清芳將袁天罡殺死,就是因為她已經得到了這個秘密。”元芳忽然明白了:“您是說這個神秘刺客之所以殺死蕭清芳,就是為怕她一旦落入大人之手,便會吐露秘密,因此,殺人滅口!”狄公道:“不是嗎?”如燕輕聲道:“不錯,不錯。凶手從蕭清芳身上取走的那件東西,一定就是秘密所在。”狄公點了點頭:“因此現在可以肯定,‘蛇靈’中定然存在著第二股勢力。而這個神秘的刺客很有可能是為這股勢力服務的,當然也有可能,他就是這第二股勢力的代表。”元芳和如燕點頭:“有道理。”狄公道:“因此,雖然我們攻破‘蛇靈’總壇,俘獲了大批逆黨,但是此案還遠遠沒有結束。而且我敢斷言,那個神秘的殺手離我們並不遙遠,甚至就在我們周圍!”元芳倒吸了一口涼氣道:“大人,您的意思是,殺手在我們中間?”如燕驚呆了,目光望向李元芳。狄公搖搖頭:“你所說的我也曾經想過,可是,我們身邊有能力做這件事的人,當時都跟隨在你我身旁,沒有行刺的時間。”李元芳仔細回想著,良久,他點點頭:“不錯。當時,除了如燕率軍搜索通道外,其他人一直和我們在一起。”如燕看了他一眼,不高興地道:“那你是懷疑我了。”元芳瞪了她一眼:“疑心生暗鬼。”如燕輕輕哼了一聲。狄公笑著拍了拍她的頭:“你呀,就像個孩子。”如燕笑道:“叔父,您聽他說的話,是不是這個意思!”狄公微笑道:“他隻是在說當時的情形。我們剛剛攻破總壇,開始搜索,那個殺手便行動了,先殺了蕭清芳,而後襲擊虺文忠三人,時間正好與我們的行動錯開。你們想一想,如果這個殺手沒有聽到我在祭壇布置任務,從而了解了我們的動向,他怎麼能夠將行刺的時間拿捏得如此恰到好處?”李元芳點了點頭:“有道理,我想那個神秘的刺客定然是隱身在祭壇中的某個角落,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哦,對了,大人,還有一件事,我想對您說。”狄公點了點頭。李元芳道:“昨天在陀羅鎮上,我遇到了一個可怕的殺手。”狄公抬起頭來:“哦?”李元芳道:“此人身穿‘蝮蛇’的衣服,武功極高,與我在伯仲之間。當時,我為了探出總壇的進口,因此故意賣出破綻……”陀羅地街上,殺手與元芳二人無聲地廝殺著。元芳故意轉身將後背讓給殺手,殺手的刀鋒掃在他的肩上。“啪!”元芳後背的衣服裂開,一股鮮血滲了出來。又是一聲輕響,元芳前胸的衣服迸裂開來,鮮血噴湧而出。對麵那人輕笑一聲。“砰!”元芳的腰帶四分五裂飛了出去,一道血箭從腹部疾射出來。他的身體搖晃了幾下,慢慢倒在地上。殺手走進店鋪,伸手在門框上輕輕拍了一下,門框中央彈起了一個小暗門。他伸手打開暗門,露出了裡麵的按鈕;隨後又輕輕一按按鈕,店中央的地麵緩緩旋轉起來。元芳欠身向店內望著,隻見那殺手走到地麵旋轉之處,轟的一聲,店中央的地麵飛速下降,轉眼消失在地下的黑洞中。元芳伸手捂住腹部的傷口,跑進雜貨店,輕輕一拍門框。“啪”,暗門彈出,他拿起手中的腰帶扣重重地插在門框上,而後飛快地跑回原地,臥伏下來。李元芳長出了一口氣道:“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雜貨店裡出來十幾名黑衣人,將我抬進總壇。”狄公道:“原來是這樣!元芳,你剛才說,那個殺手穿著‘蝮蛇’虎敬暉的衣物?”元芳點點頭:“正是。大人,最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自從我進入總壇,一直到大人您率軍攻破陀羅地,這個神秘的殺手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狄公靜靜地思索著,半天,他抬起頭來道:“現在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神秘的殺手與蕭清芳絕不是一路的,而且,他很有可能就是殺死蕭清芳、襲擊虺文忠三人的那個刺客。”元芳點點頭:“我也這麼想。可是大人,此人殺死蕭清芳的動機已經清楚了。可,他為什麼要襲擊虺文忠?難道虺文忠的身上也有什麼秘密?”狄公道:“問得好,這也正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而今,事情變得更加錯綜複雜,因此,我們必須要排雜理陳,直奔要旨。”元芳道:“大人,您所說的要旨是什麼?”狄公道:“蕭清芳從袁天罡身上得到的那個秘密究竟是什麼?這才是左右我們對手行動的唯一動機,隻要將這一點搞清楚,我想一切就會迎刃而解。”話音未落,溫開急匆匆地奔進來,滿麵狐疑之色,湊到狄公身旁低聲道:“閣老,剛剛卑職率人審訊俘虜,發現、發現俘虜之中有十幾個人身穿百姓的服色,卑職嚴查之下發現其中一人竟然是、是……”狄公道:“是什麼?”溫開道:“是、是朝中的張柬之,張閣老!”狄公猛吃一驚:“你說什麼?”溫開的臉色煞白,輕聲道:“張閣老曾多次出使柳州,因此,下官對他非常熟悉。”狄公倒抽了一口涼氣,略一沉吟道:“將他們帶到這裡!”溫開答應著,快步走出門去。狄公望著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客房內,虺文忠靜靜地躺在榻上;狄春收拾著桌上的雜物。“撲”的一聲輕響,燈滅了。狄春一愣轉過身來,桌上的風燈燈罩歪在一旁,裡麵的燭火已經熄滅。狄春不解地搖了搖頭,拿下燈罩,從身上掏出火折,劃著,向蠟燭點去。“撲”!火折被吹滅了。狄春登時愣住了,四下看了看,屋裡沒有絲毫動靜,門窗關得好好的。他嘴裡嘟囔道:“真是邪門兒了,鬨鬼吧。”說著,他打開門快步走出去。黑暗中,人影一閃,窗戶“吱呀”一聲打開,一條黑影閃電般掠進房中,關上了窗扇,躡手躡腳地向虺文忠走來……走廊裡,狄春快步走著。忽然他停住了腳步,回頭向虺文忠的房間望去,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他轉身跑回去。客房內,虺文忠緊閉雙目,一動不動,月光灑落在他的臉上。榻前的黑影慢慢舉起掌中的匕首。“砰”!門開了,狄春猛衝進來。黑影一驚轉過身形。狄春一聲驚叫:“快來人,有刺客!”說著,他抓起一張板凳向黑影撲去。小梅正在房間裡收拾隨身物品,聽到狄春的厲聲驚叫,她飛速拔出腰間短劍縱身衝出門去。狄春正掄動板凳向黑影撲去,黑影側身一讓,腳下輕輕一勾,狄春“撲通”一聲摔倒在地,黑影舉起掌中劍向狄春咽喉刺來。忽然一道寒光直奔麵門,正是小梅趕到。她掌中劍連連進攻,黑影疾轉匕首一帶,把小梅手中劍打飛出去,黑影閃電般騎到榻旁,匕首一舉向虺文忠刺下……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背後李元芳一聲大喝,鏈子刀淩空倒卷徑奔黑影咽喉而來;黑影雙腳連踏牆麵,身體橫空而起,躲過了鏈子刀的攻擊,身體撞破窗扇疾飛而出。狄公和如燕快步奔進來:“怎麼回事?”地上的狄春翻身爬起道:“老爺,有刺客,要殺虺文忠!若不是小梅姑娘及時趕到,我們倆就都完了!”狄公點了點頭,快步走到虺文忠身旁看了看,虺文忠安然無恙,狄公長長出了口氣,轉過身來。如燕點亮了燈火。小梅驚魂未定:“好厲害的刺客,隻一招就奪了我的短劍!”李元芳走到狄公麵前:“大人,這個刺客就是我在陀羅鎮上遇到的那個神秘殺手!”狄公雙眉一揚:“哦?”李元芳道:“我能感覺到他的殺氣。”狄公點點頭,輕聲道:“他為什麼一定要殺死虺文忠呢?”溫開快步走進來:“閣老,人都帶到了,就在門外。”狄公對小梅、如燕等人道:“好了,你們去休息吧。”然後對溫開道,“帶到大堂來。”溫開一揮手,幾名軍士押著那些身穿百姓服色的人快步走進門來,軍士一聲大喝:“跪下!”眾人齊齊跪倒。狄公走上前來道:“抬起頭來。”排在第一個的抬起了頭,不是彆人,正是張柬之!狄公登時吃了一驚,目光向張柬之身旁諸人望去,一張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梁王武三思,緊接著兵部侍郎李昌鶴、大將軍蘇定方、內史姚崇、吏部尚書郝處俊!狄公倒抽一口涼氣,禁不住後退了一步,目光望向李元芳;李元芳目瞪口呆,嘴張得大大的,一時回不過神來。狄公輕輕咳嗽了一聲道:“起來說話吧。”眾“大臣”一愣,趕忙站起身來。狄公的目光望著“張柬之”道:“知道你現在的這張臉,是誰嗎?”“張柬之”點了點頭:“是、是朝中的張閣老。”狄公點了點頭,問旁邊一人道:“你呢?”“梁王武三思。”狄公的目光看到了第三人,那人趕忙道:“兵部侍郎李昌鶴。”“右武衛大將軍蘇定方。”“內史姚崇。”“吏部尚書郝處俊。”狄公徐徐點了點頭:“說吧,你們為什麼要扮成他們的樣子?”“張柬之”咽了口唾沫,低下頭。“噌”的一聲,李元芳從背後拔出鋼刀,慢慢走到他身前喝道:“今天,我們受到的戲弄已經夠多了,所以,我很生氣,希望你們不要激怒我!說,說!”李元芳掌中刀緩緩舉了起來。假張柬之渾身猛地一抖,抬起頭來驚恐地道:“我、我……”狄公輕輕拍了拍元芳的肩膀。李元芳重重地哼了一聲,收起了掌中的鋼刀。狄公走到假張柬之麵前道:“我知道你們害怕什麼。放心吧,‘蛇靈’的大姐蕭清芳已經死了,因此,沒有人會威脅你們的生命。現在,可以說了吧!”假張柬之一驚,抬起頭來:“真的?”狄公道:“當然是真的!”假張柬之鬆了口氣:“大人,我、我們也不願意扮成這個樣子呀。這都是大姐蕭清芳逼的!”“哦?不要著急,慢慢說。”假張柬之道:“我們幾個都是‘蛇靈’各堂口的下屬,分散在全國各地。幾個月前,堂主命我們立即起身趕往總壇,我們不敢遲延,星夜趕到。大姐蕭清芳將我們召集到一起,說她經過多方觀察,嚴格篩選,認為我們幾個人從長相到氣質,都很像朝中的大臣,因此,要我們經過易容扮成他們的樣子。”狄公點了點頭道:“你們就沒有問問為什麼?”假張柬之道:“大人明察,在‘蛇靈’裡,大姐說話我們哪敢多問,隻能依從。她將我們交到五堂堂主血靈的手中,進行易容。之後,又派人教我們演練朝中的各種禮節;最後讓我們學習了製誥之詞。到現在我們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狄公問:“化裝易容的除了你們幾個,還有沒有其他人?”假張柬之想了想:“哦,對了,還有一個五堂的弟兄易容成太子李顯。”“哦?此人現在何處?”“他隻和我們一起待了十幾天就走了。”“去了哪裡?”“這個就不知道了。”狄公點了點頭道:“蕭清芳還對你們說了什麼?”假張柬之沉吟片刻道:“有一次,她曾經說過,要把我們派到洛陽行事。”狄公雙眉猛地一揚:“洛陽?”假張柬之道:“正是。”狄公深吸了一口氣:“這一次,你們從總壇出發,目的地是哪裡?”假張柬之道:“回大人,這種事我們是不能打聽的,隻有各隊的首領才知道。”溫開輕聲道:“閣老,下午我和周將軍提審了一個黑衣首領,他說得到的命令是,先轉進柳州,再到洛陽。”狄公道:“把他們押下去。”溫開一揮手,軍士們押著一眾“大臣”,快步走出門去。狄公輕聲道:“洛陽,洛陽……看來,蕭清芳其誌不小啊!”李元芳道:“她讓下屬扮成閣臣的模樣,肯定是和從前一樣,要暗中將張閣老他們替換掉。”狄公搖搖頭:“沒有這麼簡單。你想一想,閣臣們在朝中位高權重,豈能是想換就換的。不要說各府第禁衛森嚴,他們無從下手,就是真的能將這些大臣換掉,在朝堂之上他們能逃得過眾僚們的眼睛嗎?能逃得過整天與他們一起商量軍國大事的皇帝的眼睛嗎?就這些烏合之眾,不要說處置朝事,隻要一張嘴,破綻立現。”元芳糊塗了:“那、那蕭清芳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這不合道理呀?”狄公道:“她這樣做當然是有道理的。我曾經說過,往往看似不合理的事情,實際上是最合乎邏輯的。”元芳一臉茫然:“話雖如此,可眼前的事情怎麼解釋呢?”狄公慢慢踱了起來:“還是剛才說過的問題,袁天罡和蕭清芳掌握的那個秘密究竟是什麼?隻要這一點解開,一切都會清晰起來。”李元芳道:“真想不到,破了‘蛇靈’的老巢,事情反倒越發的複雜了!”狄公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著急,我們離真相已經越來越近了。”說著,他又慢慢地踱起來,靜靜思索著。李元芳一臉迷惘地望著他。猛地,狄公停住腳步,脫口驚呼道:“太子李顯……”元芳一愣:“大人,怎麼了?”狄公道:“剛才那個假張柬之說,有一個五堂的弟兄假扮成太子李顯。”元芳點頭:“是呀。怎麼了?”狄公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回想起不久前與太子見麵時太子的神情。狄公牙關緊咬,口中喃喃地道:“他為什麼會那麼緊張?為什麼和平時的表現大相徑庭?難道……”忽然,他眼中亮了起來。李元芳輕聲道:“大人,您想到了什麼?”狄公轉過身來:“元芳,傳令大軍,明日整裝起行!我們馬上趕回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