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一天,黃文旭既沒有露麵,又沒有再打來電話,倪流和吳小舞除了吃飯之外,就沒有下樓,係統地研究了一下中遠集團、容天集團的業務範圍和近年來的擴張步伐,發現了幾個疑點。一是中遠集團和遠思集團的業務交集的範圍不大,甚至可以說,中遠集團的未來發展方向和遠思集團涉及的行業,幾乎沒有太多的交叉點,換句話說,中遠集團除非想跨行業擴張,否則沒有理由對遠思集團大感興趣,更不用提兼並遠思集團了。相比之下,容天集團和遠思集團在房地產開發、新型建材的開發和酒店賓館等行業上,有明顯的業務交叉,也就是說,如果說中遠和容天誰更有可能在遠思危機之時乘機出手兼並遠思,容天的動機要更強烈一些。不過據吳小舞所知,遠思和容天雖然有過一些合作,但合作的項目都不大,反而不如遠思和中遠的合作程度密切。倪流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或許在宋國文的遠景規劃中,遠思的下一步,要和中遠有更多的業務聯係,或者說,遠思要改變發展思路,重新確定發展方向。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宋國文和王樹斌私交深厚,就連臨死之前的最後一場酒,也是和王樹斌共飲。一連三天,黃文旭就如平空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了消息,吳小舞就認為黃文旭知難而退,見從倪流身上騙不到什麼油水,不辭而彆了。“走了正好,不信憑我們兩個人就不能打開局麵。”吳小舞揚了揚手中的電話,“我已經預約了郭容天,總裁辦答複說會儘快給我們消息。”總裁辦的答複是官方答複,任何官方答複都是官腔,當不得真,倪流幾天來如果不是沉浸在學習之中,他早就直奔容天集團的總部了,不信還不能堵郭容天在辦公室內。“不用等答複了,明天一早,直接登門。”倪流做出了決定,三天來,他充電也充得差不多,自我感覺差不多已經摸到了商界的大門。當然,理論知識隻有真正運用到實際中,才算有用,而理論聯係實踐的過程,也是一個充滿了無數變數和失敗的過程,摸到了大門,其實離推開大門然後登堂入室,還差得很遠。“不等黃文旭了?”吳小舞打趣倪流,“他可是你的狗頭軍師。”倪流佯怒:“這幾天我在忙什麼,你心裡有數,是在專程等黃文旭嗎?”“管你是不是,反正我對黃文旭這個人保留看法。”吳小舞又揚了揚手中的電話,“對了,我已經讓人換好了車牌,再開奔馳出去,就不會被彆有用心的人盯梢了。”“晚上去哪裡吃飯,我請客。”為了學習,倪流和吳小舞吃了幾天的小吃,實在是無法忍受了,今晚決定來一頓開胃大餐。“去涮火鍋好了……我要吃東來順。”吳小舞雙眼放光,一副吃貨的饞樣。“準了。”倪流和吳小舞一起下樓,到了地下停車場,二人剛坐上奔馳,倪流的手機就響了。吳小舞見狀,一把把倪流從駕駛座拉了下來,讓他去坐副駕駛,她推進鑰匙,發動了汽車。倪流搖頭笑了笑,老老實實地坐在了副駕駛,接聽了電話。“倪流,你還在石門?”是倪芳來電。“姐,我還在石門,家裡還好吧?”姐姐的來電,讓倪流百感交集,仿佛一下和姐姐生疏了許多,以前在姐姐麵前,他可是說話十分隨便,現在拘束了許多。“不太好,爸媽都病了。”停頓了片刻,倪芳似乎不想讓倪流太擔心一樣,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沒大問題,老毛病犯了,也是在擔心你。”“姐,我沒事,一直在忙遠思的事情,姐夫遺囑的背後,有內情,事情比表麵上複雜多了。”倪流聽了出來姐姐的心氣沒那麼高了,就想乘機寬慰姐姐一番,“你告訴爸媽,我過段時間會回家看看,讓他們彆擔心。”“姐想和你商量一個事情……”倪芳支支吾吾地說道,“有人和我說,遠思集團現在資不抵債,就算接手了,說不定也會破產,還不如現在就變現了股份,也能保一個衣食無憂。”果然,洪東旭按捺不住了,派人去說服姐姐了?倪流興奮了,戰意高漲:“變現是好事,我想知道,誰出麵勸你要變現股份的?”“嗯……這個你就彆問了,姐就想告訴你,如果股份能變現的話,價格就變現了吧,錢一人一半,怎麼樣?”到底是誰出麵勸動姐姐改變了主意,不再堅持繼承股份接管遠思集團,而要變現呢?倪流心中疑惑叢生,姐姐還非要保密,那麼就說明這個人不是洪東旭,也應該不是遠思的人,否則,姐姐沒必要保密,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個躲在暗處的人應該就是襄都兩家想要染指遠思的公司的其中一家。“變現也不是不可以,主要是看對方出價多少了。”倪流不慌不忙地說道,扭頭看了吳小舞一眼,吳小舞衝他展顏一笑,還伸出大拇指誇他表現出色,他就無聲地笑了,“說說報價。”“三億兩千萬。”倪芳的聲音不大,似乎做了虧心事一樣。倪流完全可以理解姐姐的心思,一開始姐姐堅持要繼承股份,還擺出不接管遠思集團誓不罷休之勢,突然之間就態度大變,不再堅持要股份而想變現了,想必姐姐也覺得心裡有愧,愧對九泉之下的姐夫,所以,她現在也不理直氣壯了。洪東旭向他報三億,神秘人物向姐姐報三億兩千萬,倪流幾乎要仰天大笑了,終於,他發現他自身的價值所在,終於,他找到了突破重圍的切入點,就如同上次一路漫天風雪護送宋國文回襄都一樣,現在他的心情,就和當時看到道路儘頭閃爍的救護車的燈光一樣,是說不出來的喜悅和輕鬆。“姐,隻要我們同心協力,一致對外,外人終究打不敗我們。”倪流堅定地說道,“你先不要答應對方,也不要一口回絕,就說和我商量一下,要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再適當提提價格,然後等我回襄都,見麵再商量細節。”“好,我聽你的。”倪芳不再猶豫不決了,而是乾脆地說道,“倪流,你自己要小心,我聽說有人要對你不利。”“知道了,姐。”倪流的心情一下輕鬆了許多,過了姐姐的一關,讓他的心理壓力大大減輕,這樣,他就可以輕裝上陣了。“果然來了。”吳小舞聽到了電話內容的大概,猜也猜到了八九,“洪東旭出三億,有人就出到了三億兩千萬,倪流,你反敗為勝的機遇來了。”倪流嘿嘿地一笑,毫不掩飾他的喜悅之色,拿出手機給郭容天發了一個短信:“小舞,我們打個賭,不出三分鐘,郭容天就會親自打來電話約我見麵。”“才不和你打賭。”吳小舞熟悉了倪流的把戲,嗔怪地翻了倪流一個白眼,“贏了,沒彩頭,輸了,又沒意思。”汽車駛上了繁華的正義街,路過一個路口等紅燈的時候,倪流的手機果然響了。倪流衝吳小舞眨了眨眼,一臉得意的神情接聽了電話。“郭董,幾次約你都約不到,很讓我傷心呀。”倪流陰陽怪氣地半開玩笑地說道。郭容天的嗓音是深厚的男中音,他話不多,隻說了一句話就掛了電話:“明天上午十點,我在西山釣魚台。”石門的西山釣魚台和京城的釣魚台國賓館可沒有丁點兒關係,隻是一處名叫釣魚台的山間彆墅,沿石門的迎賓大道一路向西,出了市區之後是山前大道,再沿兩側全是農田和樹林的山前大道西行十公裡,就是石門久負盛名的山間彆墅。山間彆墅依山而建,真山真水,引山上清泉,就地建成一座偌大的人工湖,湖光山色,波光粼粼,人工湖中,有幾個人工小島,坐在島上的綠樹濃蔭之下,偷得浮生半日閒,垂釣一日,悠閒似神仙。山間彆墅當年剛推出之時,以一副湖光山色的如詩畫卷點綴一名釣者的強烈視覺衝擊力震懾了石門,山間彆墅一舉成名。隻是釣魚台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以至於山間彆墅的大名被人遺忘,反倒是釣魚台彆墅的彆名叫響了。開發商也有意思,從善如流,悄悄地改山間彆墅為釣魚台彆墅。在石門,一提起釣魚台,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然,也都知道釣魚台之地,談笑有權貴,往來無平民,非富即貴,一般人彆說想在湖光山色之間浮生半日了,就連門前的一塊價值十幾萬據說從泰山運來的石頭都買不起。好在百姓也有百姓的樂趣,有人就在釣魚台彆墅對麵投資了一個集休閒、娛樂和住宿為一體的草堂,命名為半日草塘。半日草塘雖然不如釣魚台彆墅奢華富貴,但池塘、荷花、杏樹、桃樹一應俱全,再有鄉村風味的小吃和燒烤,可以釣魚,可以吊床,也可以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快樂不分貧賤,幸福隻在心間。倪流去過半日草塘,沒有去過釣魚台,隻在外麵遠觀過釣魚台的奢華。“成了,明天去釣魚,小舞,等下去買一個釣魚竿,我也去釣魚台體驗一下湖光山色的美景和頂級權貴的休閒娛樂。”倪流樂嗬嗬地笑道,“怎麼樣,我回石門的決定,現在看來是非常英明的一步吧?”“倪總英明。”吳小舞車技還行,在車流中駕駛寬大的奔馳ML350,遊刃有餘,還有餘暇和倪流說笑,“你打算向郭容天開價多少?”“要看他有多大的誠意和決心了。”倪流轉動手中的手機,“反正不能比神秘人士的三億兩千萬少。”“這麼說,你真的打算變現股份了?”吳小舞不滿地看了眉飛色舞的倪流一眼,“年紀輕輕的,拿一筆錢就養老,怎麼想怎麼覺得人生充滿了無趣,再萬一你一有錢就變壞,成了一個花花公子,得禍害多少良家婦女,天哪,我現在幫你,是不是正在為虎作倀?”“行了,你就彆杞人憂天了,我這個人很專一,要禍害就隻禍害一個人,而且一禍害就是禍害她一輩子……”倪流想起了什麼,話說一半停住了,回頭看了一眼,“不對,那輛9G868牌照的寶來R,一直跟了我們半天,估計來者不善。”吳小舞從後視鏡觀察了一下,有了印象:“沒錯,從我們一出門就跟上來,跟了三個路口了,看來是奔我們來的。”倪流一拳打在車門上:“可惜了,要是我開車,非甩了它不可。一輛寶來R也敢挑戰奔馳,找屎。”吳小舞雙眼放光:“要不……我試試?”“你?”倪流大搖其頭,“拉倒,你的水平也就是能安全地把人從甲地送到乙地,彆逞強,小命比出氣重要。”“彆小瞧人。”吳小舞不滿地回敬了倪流一個大大的白眼,眼睛的餘光一掃後視鏡,腳下油門一動,奔馳ML350猛然發出一聲轟鳴,咆哮著向前衝了出去。後麵的寶來R見奔馳ML350想跑,哪裡肯乾,也發出聲嘶力竭的吼聲衝了上來。2005年上市的寶來R是一汽大眾出產的一款高性能改裝車,黑色車身,車後巨大的尾翼似乎宣告它不俗的性能和運動款的本質,1.8升渦輪增壓發動機,壓榨出180匹馬力和235Nm的扭矩,百公裡加速僅需要8.6秒,應該說,性能不俗,馬力強勁,基本上可以秒殺路上百分之八十的汽車。隻不過早就停產多年的寶來R,現在已經到了暮年,美人白頭英雄遲暮,而且麵臨的對手又是奔馳ML350,3.5升的排量,比1.8升的排量大出幾乎整整一倍,儘管沒有渦輪增壓,但依靠大排量的六缸優勢,以及高達300馬力的強勁動力,其提速和瞬間爆發力,遠非寶來R所能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