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烏雲蔽空,遮住了太陽。吉木的臉上蒙上一層陰影,隻有他的雙眼仍炯炯有神。“太太,你對這一事件已經發覺到這一地步,那很不簡單哪!”“您這是什麼意思?”“我本來不想多說什麼,既然你已經發覺了,那麼我就給你挑明吧!”“這麼說,吉木先生,你己經什麼都知道了?”“也不能說什麼都知道。我總感到堀澤君的死不是普通所說的‘情死’。太太,也許你也已覺察到了。我和堀澤君突然疏遠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是的。我早已感覺到了。我總覺得堀澤做了對不住您的事心裡很內疚。”“不,不,太太,不要這樣說。我們倆又不是吵架吵開的。說得正確些,我們是自然而然疏遠的。”昌子尋思,吉木之所以不願意多說,其原因還在自已身上。“不過,其原因嘛……”吉木耷拉下眼皮說。“我們倆走的道路不同。在高中時代,我們倆是親密無間的好朋友。我非常敬佩他的才能。在某一點上,我怎麼也趕不上他。首先,他對人生充滿自信。他所處的地位總是比我優越,我認為這是埋所當然的。”吉木指的是堀澤畢業於國立大學,通過艱難的考試,在官廳中獲得了一官半職。當然這種說法也有一定道理。昌子想起在九州耶馬溪時,昌子和堀澤在前麵肩並肩走,吉木獨自落在後麵的情景。他那時就顯露出現在所說的“理所當然”的表情。“在太太您麵前,我不願意再提起已經死去的朋友。我和堀澤君突然疏遠,並不因為我屈從於他的自信。剛才我已經說過了。我很敬佩他的長處。不過,從學生時代起我就感覺到在掘澤君的性格有一種優越感,或者說是利己主義的陰冷。自從他進入官廳,這種表現更加露骨了,成了追名逐利的典型。”吉木的話,昌子自然非常了解。她之所以對他沒有愛情,就是因為他性格中的缺陷。“我們在九州相會後,從那時起,我和堀澤君的友情就算結束了。仔細一想,大學畢業後,各走各的道珞,兩人早晚總有一天要分手的,這是命運。”吉木接著說。“我和堀澤君真正處於絕交狀態有兩個原因:其一,我在政治經濟研究所工作,這是左翼團體。堀澤君在官廳裡工作,我這個朋友對他來說是個麻煩。說得明白些,我這個朋友對他的發跡是個障礙。”“是嗎?這話我聽明白了。”昌子點點頭。吉木的眼神裡顯露出複雜的表情。“其二……這話實在不好意思向您啟齒,不過,事到如今,我也隻好坦白了……”“什麼事?”“這事情發生在您和堀澤君訂婚後不久。有天,堀澤君把我叫出來,突然問我:‘你愛不愛昌子?’”昌子低下了頭,原來是這樣。長期以來自己心裡七上八下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原來是這麼一點小事。“當時,我說,哪兒會有這樣的事。然而堀澤君盯住我的臉說:‘你不要撒謊,你愛昌子的。我在耶馬溪時就感覺到了’……當時,我也不作辯解。因為我想我越說越會激怒堀澤君。”激怒……這個詞兒,使昌子明確地了解了吉木當時的心情。她可以想象得出堀澤當時的嘴臉,執拗地追究對方,一刻也不放鬆……“他還說,不管你如何隱瞞,我早已發覺了。從今以後,你不要到我家裡來,我宣布同你絕交。”這種話,堀澤是會說出來的,這多麼象堀澤的口吻。“他又說,我和她結婚,也不請你來參加婚禮!你有個準備……”“……”“最後我問他,你這些話對昌子說了嗎?他冷笑了一聲說:‘這是我的私事,我當然不會告訴自己的老婆,請放心吧!’他又說,‘既然我們已經絕交,今後在工作上你也不要同我發生聯係,勿謂言之不預,我先在這裡告訴你,’就這祥,他悻悻地走開了。”昌子的手指在顫抖,吉木將自己與堀澤斷交的事說出來,也就是對昌子的愛的告白,昌子一時抬不起頭來。“不,太太,事到如今,我把這些事說出來,請你不要難過。我隻是想說明堀澤君為什麼突然疏遠我而已。我為什麼要悄悄地調查堀澤君的死因,如果不把這些話說明白,你是不會理解的……”“……”“我供職的東亞財政研究所實際上是屬於左翼陣營的,在那裡,我學習了許多知識。培養了自己觀察事物和判斷事物的能力。我經常出去采訪。由於工作上的關係,我對堀澤君的經濟計劃廳以及其他官僚機構都有相當的了解。不過這些事與我今天談的問題沒有直接關聯,我就不詳細說了。”吉木恢複了平靜。昌子也抑製了自已激動的感情,平心靜氣地聽他講下去。“現在問題集中到堀澤君情死事件這一點上來考慮。我的想法和你是一致的。我認為堀澤君和令妹伶子根本沒有關係。伶子壓根兒沒有到過作並溫泉,事情就更加明白了。伶子離家時是不是對家裡說,她和朋友一起去仙台?”“是的。”然而,伶子的朋友卻否定了這一點。“問題在於在作並溫泉誰也沒有見到過99csw.伶子。我認為這是這個事件的一條重要線索。”吉木接著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其次,堀澤君在作並溫泉究竟等待什麼人,由於堀澤打電話給東京,可以推定這個人是從東京來的。”“是這樣。”“打完電話第二天早上,堀譯君離開了旅館。從那以後,沒有人目擊堀澤君的行動。可以認為他去的方向是他的屍體被發現的地方。至少很多人相信是這樣的。”“許多人相信?這是什麼意思?”昌子對吉木這一奇妙的提法提出了質問。“吉木先生,你是不是有另外的想法?”“我的想法以後再談,現在把得到的線索一一加以落實。”“我之所謂許多人相信是這樣,是因為堀澤君的行動被人們看到,是不是?堀澤君在作並溫泉的旅館中一直逗留到第三天早晨。他似乎對女傭說,他在等什麼人。事實上,他自己也曾到車站等候。七月十七日晚,他給東京打了電話,第二天早晨離開了旅館。這一切說明他的行動已給人們造成強烈的印象。是不是?”“什麼?”昌子吃驚地問道:“這難道是堀澤的演技?”“不,不能說是演技。問題是什麼原因造成他這樣做?這一點。請先記住,我再往下說……我認九九藏書網為,堀澤君在作並溫泉確是在等待什麼人。而堀澤給東京打電話:卻是策劃者的一個失誤。”“你說得詳細點。”昌子被吉木說得莫明其妙,問道。“聽了太太剛才的話,我才了解了以前所不知道的事實。或者說,在這以前隻憑我自己想象,聽了你的話,才得到了證實。”陽光照到吉木的臉上。“總而言之,堀澤君住在作並溫泉的旅館是策劃者的計劃一部分。後來,他所等待的人遲遲未來,堀澤君等不迭了,才給東京打了電話。換句話說,堀澤君給東京打電話出乎策劃者意科之外。那個人由於突發的原因未能按時到達……”說到這兒,吉木頓了一頓。“太太,我帶來一份七月十八日報紙的剪報,請你過目。”吉木說著,從筆記本中取出一張夾在中間的剪報遞給昌子看。“因塌方奧羽本線陷於混亂“奧羽本線大澤附近十七日下午六時許突然滑坡,奧羽本線大澤附近約五百米的鐵路被泥沙埋沒。為此開往秋田的427次列車在板穀附近拋錨。福島線路段全員出動通宵排除泥沙,七小時後才恢複通車,該列車晚點八小時,於十八日午前二時才發車。奧羽本線的時刻表一度陷於混亂,需半天後才能恢複正常。”昌子讀完這段新聞,抬起頭來注視吉木。“吉木先生,那麼這個人不是乘東北本線而是奧羽本線去作並溫泉的嗎?”“是的,這在看了‘情死’的現場以後也可以得到鉦實。這地點正處於作並溫泉和天童溫泉之間的溪穀。天童在奧羽本線。我認為堀澤君所等待的人是從天童方麵來到這現場的。”“那就是說,堀澤離開作並溫泉的旅館後是到這兒來同從天童方麵來的人碰麵的,是不是?”“是的。堀譯總以為對方是從仙台方麵來的。然而此人卻經由山形從天童方麵來,而且沒有趕上預定時間,此原因由於列車發生了事故,晚點了八小時。”吉木說到這裡,暫時停了一下。天空中的烏雲間或裂開一道隙縫,陽光從隙縫中射出來!照亮了吉木的半爿臉龐。“確有人從東京來嗎?”昌子注視吉木的臉問道。“是的,東京來了人,而且和堀澤君見了麵。”“這個人是誰呢?”“不清楚。”吉木搖搖頭,“現在還弄不明白。”“能不能査到這個人呢?”“我想能找到他,這就看我今後如何努力了。”“你也算我一個。”昌子用力地說。“這真是求之不得。因為這與其說我的事,倒不如說是你的事。”“那麼,請允許我再向您提幾個問題。”“請?”“吉木先生,剛才你說堀澤住在作並溫泉旅館,並引起人們注意,那是策劃者的計劃的一部分。這究竟是誰出的主意?”“現在還不知道。”“那麼為什麼要讓堀澤在作並溫泉的行動引起人們注意呢?”“我認為,因為在這以後發生了堀澤君與伶子的情死事件,埋澤君的行動先打下了埋伏,換句話說,如果在現場突然發現屍體,會引起人們懷疑。那麼在情死以前,其中一人曾經到過作並溫泉,給第三者造成強烈的印象。”昌子還是聽不太懂,吉木的話不知意味著什麼?“可是沒有人見到過伶子啊!”“是的。那沒有關係。因為後來在情死現場發現屍體時,即使沒有人見到過伶子,也認為兩人約定在此處會麵,然後雙雙自殺。這樣解釋也沒有顯得不自然的地方。同時,堀澤在車站上已做出等候人的樣子。因此,在情死現場附近隻要有堀澤一人露麵就足夠了。”吉木接著往下說:“剛才我已說過,堀澤君的情死事件是與堀澤君的間諜事件是互相連結在一起的。在間諜事件公布以前,堀澤君的情死問題早已鬨得滿城風雨。一句話,先製造空氣,然後才能移到正題。在人們的心目中,顯然能與小姨子殉情而死,那麼這種人也可能做出出賣機密文件的間諜行為。策劃者的巧妙之處就在於此。”“我也有同感。”昌子說。“這麼說來,吉木先生,你所指的策劃者是有數的幾個人羅!”“是的。這問題很重大,不能輕舉妄動。在我說出他的名字時,一定要掌握確鑿的證據。”吉木究竟用什麼方法來掌握確鑿的證據呢?“剛才我已經說過,策劃者的唯一失誤,是堀澤君給東京打了電話。這是策劃者預先沒有料到的。”“堀澤給東京打電話,就是打到瀧田菜館。”昌子說到這兒為止,她不好意思說出她現在正在“瀧田”當女傭。“太太,這是你的一大功勞,現在我想起來了。我以前也聽說過‘瀧田’。”“你從大友了介那兒聽到的嗎?”昌子以前曾聽伶子說過,吉木和大友了介、小野喜久子有來往。“從兩方麵。”吉木說。“瀧田的老板娘和大友了介有特殊的關係。這是我聽女記者小野喜久子說的。大友本人也經常提到‘瀧田’。”“我告訴你。”昌子下決心說道。“我現在正在‘瀧田’當女傭。”“呃?”吉木吃驚地凝視昌子,昌子不由羞澀地躲開他的視線。“當我得知堀澤打電話的對手是瀧田時,我就到它的門前看了看,正好看到那裡招募女傭。我狠了狠心去當了女傭,至今已一個多月了。”“太辛苦了。我沒想到你付出如此大的代價。那麼,你進了‘瀧田’後,都了解些什麼情況呢?”“了解了一些。剛才你說的大友了介和那老板娘確有關係。女傭們都叫大友為老扳,這話不一定對,但他們確有特殊關係。此外,堀澤的上司竹村課長和野地課長助理也常到瀧田吃飯,當然這也和大友了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