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場驅魔儀式!(1 / 1)

風生水起 道門老九 5860 字 1個月前

氣氛僵持了許久,還是資曆頗深的田村長率先開了腔:“我說小侄子呀,你們昨天到底乾了啥事?是不是喝了生水,吃了啥不乾淨得東西,或者是毒蘑菇之類的,我可告訴你呀,那些山裡麵花花綠綠的東西,越是鮮豔,就越毒!最好連摸都彆摸。”田村長是村裡唯一的大學生,是讀過書的高級知識分子,所以這說話自然跟大老粗們有個區彆,這一開口,就切中了要害,並且自然而然得以為是這幾個小子瞞著家長偷吃了啥玩意,吃壞了肚子,而至於為啥偏偏劉大少一個人沒事,那就更簡單了,他或許沒吃呢?對吧!“沒,我們沒吃毒蘑菇,也沒吃奇怪東西。”劉大少低垂至胸的頭搖了搖,一幅犯錯的樣子。“你個孩子,怎麼老是低著個頭,平時不滿有能耐的嗎?據說連鎮藏書網郵遞員都給你騙到亂墳崗了,結果正巧遇到了鬼火。弄得人家小年輕的差點沒嚇死,哭爹喊娘的。”旁邊狗蛋他爹說道。“不是我乾的,是田國強。”劉大少抹了抹鼻子。“你……”他這話惱了田村長,搞得田村長頓時吹胡子瞪眼起來。“本來就是他嘛。”劉大少嘟著嘴道。“都他媽陳年舊事了,提出來有個鳥用,我現在就想知道我這孩子乍辦!”小麻子他娘性格比較潑辣,對他家兒子也嗬護倍深,所以第一個忍不住喊了出來。“我哪知道。”“你再說你不知道!那你咋沒事!該不會是你害了我家兒子吧!”小麻子他娘差點拍著屁股罵街了。“我……”劉大少欲言又止,嘴巴吞吞吐吐,緊咬著嘴唇,一幅猶豫的樣子。“大嫂,彆嚇壞孩子了。”田村長打了個圓場,對小麻子他娘擠出了一個笑臉,將她泉回到了椅子上。然後從兜裡摸出盒拆封的大團圓香煙,給了狗蛋他爹一支,自己嘴裡含了一支,擦著火柴點上,吞雲吐霧起來。這年頭卷煙這寶貝疙瘩可是來之不易呀,也隻有領導乾部才能配備的上,所以狗蛋他爹眼睛亮了一下,沒抽,隻是小心翼翼的搭到了耳根子上,等過個幾天分開來慢慢抽。田村長走到劉大少麵前,直視著他那閃避的眼神,心裡盤算了一下,用一種長輩的口吻說道:“大少啊,我知道你心裡有啥事情藏著掖著的,彆瞞著叔叔了,說吧!叔叔給你打個保證,不管紮樣,叔叔都不會怪你,大伯大嬸們也都不會怪你。”“田叔叔……”劉大少沒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沒田村長一語道破,不由得有些慌手慌腳。“說吧!你不說,國強他們就危險了。”田村長的話讓人難以抗拒。“那……”做了一番激烈的心理鬥爭後,劉大少終於痛下了決定:“好吧,我說!”於是,他便將四個人那天夜裡如何相約打牌,如何去的靈官廟,又如何失散的,以及自己昨晚的那個夢境都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說了個透徹,搞得幾個家長聽得都一愣一愣的,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膛目結舌。“難怪,難怪……我說我們家孩子怎麼又是冷又是熱,神誌不清的,原來是中邪了!”小麻子他娘一拍大腿,頓時嚎啕大哭:“哎呦我的八輩祖宗喂,我的小麻子哎,娘還指望你養老送終呢,彆叫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呀!”狗蛋他爹木訥些,也穩重些,並沒有發表什麼感言,也沒有跟著小麻子他娘在那指天罵地的唱大戲,隻是看著田村長,指望他能拿出什麼主意來。“哼,大嫂子,不是我說你,你這性子,也真是聽了風就是雨,聽說美國打雷下雨自己還得去院子收被子。”田村長從鼻竅裡發出一聲不屑冷哼:“鬼神之說,曆來虛無縹緲,毫無根據。有什麼可信得。”在他的眼裡,那些所謂的神仙妖怪,隻是封建社會統治者用來迷惑和愚弄治下臣子的一種高明手段,那些個鬼玩意,大多都是胡編亂造的。就打村裡山坳上的那座五顯靈官廟來說吧,前前後後可花了上任村長不少錢,天天還燒香納貢,可死人的死人,夫妻吵架的吵架,莊稼受災的受災,也沒見著保佑了大家什麼,十足的勞民傷財。也正是因為這一點,田村長對於這些裝神弄鬼的把戲自然是沒有絲毫的敬畏和懼意,隻是接連冷笑了三聲,以表明自己的立場和態度。“村長呀,你可彆這麼說啊,我家小麻子都被整成這樣了,不是靈官老爺們給的教訓還是個啥呀!”小麻子他娘抹著眼淚道:“你可彆忘了,你們家國強可是和小麻子,狗蛋一塊兒病倒的,要是萬一給你這嘴再次觸怒了靈官老爺,不光是我們兩家斷了香火,連帶著你田村長也吃不了兜著走!”“你……大嫂子你怎麼就這麼不開竅呢!”田村長對於這種思想未開化,依舊保持在封建舊社會的農村婦女表達了強烈的無奈和同情:“他們這是生病了,當務之急,就是送鎮醫院,找醫生給合計著是哪兒出了毛病。”說完,他指著小麻子他娘道:“你這樣,就是害了自己兒子呀!懂不懂!”“醫生?村衛生所那個獸醫你當我沒請呀!大用沒一個,就這能耐還當醫生,歲數都活到狗肚子裡去了。”“注意啊,彆侮辱人家人格,人家王醫生可是黨員,自願下鄉來給咱們噓寒問暖服務的。”田村長道。“屁!”小麻子他娘白著眼回了一句:“不行,我得去找觀花婆婆去,現在隻有她施法才能救我們家娃娃。”“不準你去!”田村長攔在了門口:“科學問題就要科學對待,範家那個老奶奶隻是個神婆,一個瘋瘋癲癲的家夥罷了。再說,村衛生所的醫生已經去鎮上找醫生來了,相信再等個幾小時救星就到了,你急什麼。坐下來喝杯茶等等吧!”“我能不急嗎?人心都是肉長的,誰家孩子出了事父母不急的,你以為我像你,虎毒還不食子呢!”小麻子他娘這會徹底是給田村長搞火了,再不給他好臉色看,那股冷潮熱諷的勁兒更是讓田村長臉皮一陣青一陣紫的,就像摘下來的茄子。這時候,村子裡卻傳來的劉老實的呼叫聲:“大少,大少。哪去了,這個兔崽子……”“爹,是爹!”坐在椅子上聽著兩個人鬥嘴,頭腦發漲的劉大少一聽是劉老實的聲音,立馬雙眼放光的衝出了屋子,一邊跑一邊叫道:“咋了,我在這呢!”“嗬嗬,小兔崽子,爹去田村長家找,沒找著你,心說你指不定跑彆處逛遊了,這才來狗蛋家,沒想到還真碰上了。也好也好,省著爹東奔西走尋乎你了。”劉老實憨實的老臉舒展出了一抹笑容。“找我乾嘛?我待會還要去田村長家照顧國強呢,他得病了。”劉大少道。“國強身體不一向挺鋼鐵的嗎?咋說得病就得病呢,行,爹知道了。你得了你爺爺的真傳,會些中醫路子,照顧國強正合適。”劉老實點點頭:“不過你先跟爹回去一趟,讓範婆婆看看再去放心照顧國強不遲。”“範婆婆,哪個範婆婆?”大概是剛才被鬥嘴給絆的,劉大少腦子一短路,暫時還沒反應個透徹。這定情一瞧,才發現,原來劉老實旁邊一直跟著一個依著樸素的老奶奶,隻是剛才這老奶奶衣服不顯眼,從頭到尾也沒吭上一聲,以至於自己先前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這時候一看,還以為是這老不死的是從石頭縫裡麵蹦出來的母猴子呢。“範婆婆,哪個範婆婆?”大概是剛才被鬥嘴給絆的,劉大少腦子一短路,暫時還沒反應個透徹。這定情一瞧,才發現,原來劉老實旁邊一直跟著一個依著樸素的老奶奶,隻是剛才這老奶奶衣服不顯眼,從頭到尾也沒吭上一聲,以至於自己先前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這時候一看,還以為是這老不死的是從石頭縫裡麵蹦出來的母猴子呢。“娃子,去年咱們才撞過麵,今年就對範奶奶沒印象了呀!”老奶奶笑了笑,開了口。她已經到了花甲之年,雖然耳不聾眼不花,但相貌就不敢恭維了,就算用尖嘴猴腮去形容,都算是褒義詞了。近近看去,隻見她兩隻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一張臉上幾乎沒有彈性的肌肉和軟組織,隻剩下風霜染成醬紫色的皮和高高的顴骨。手背粗糙得像老鬆樹皮,裂開了一道道口子,手掌上磨出了厚厚的老繭。而那兩隻舊社會纏過足的‘三寸金蓮’就像一對小粽子,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像是得了先天殘疾。看到這個老婆子,劉大少明顯的抖了一下子,顯然是做賊心虛的成分居多,心裡卻琢磨著,哎呦,這下可遭了,爹咋把這老娘們請來了,我跟她可是有梁子的,這可不得提著斧子生劈了我呀!不行,她要是問起來,我就打死不承認,嗯!好主意。想到這,他定了定神,擺擺手道:“我不認識您,不認識您呀!嗬嗬,嗬嗬嗬……”算了,賭一把,賭這娘們年紀大了記憶力下降,能被我順利糊弄過去。但很可惜,範婆婆似乎並不屬於此種類型。“不認識我?”範婆婆也不點破,隻是鼓著她那癟癟小嘴說道:“怎麼樣,我種的大南瓜好吃不,吃了也沒啥,這一畝地,奶奶我也沒那麼大胃口,但你炸了乾啥呀,好歹也是收成,添補點家用。彆擔心了,奶奶不怪你,小孩子,誰不鬨騰呀!”那邊劉老實倒是明白了,立馬將炮筒子對向了劉大少:“兔崽子,你怎麼成天都給我惹事了,你不愛讀書,爹也不逼你。平日裡給我安安心,好好學學務農的本事,以後繼承咱家田地,娶媳婦過生活的也餓不死你。可……人家範婆婆可是咱們秀水村的老仙姑呀!你這不是叫你爹爹老臉沒地方擱嗎?”“行了行了,沒事。”範婆婆一幅和藹可親的樣子,但那摸樣在劉大少的眼裡,卻是故意做出來的姿態,其實心底裡,指不定看自己吃癟,正笑的舒坦呢。“範仙姑,對不住,真是對不住了。”劉老實一個勁的陪著不是,隨即從包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硬塞給了範婆婆。“劉家大兄弟,你這是乾什麼?”範婆婆問道。“一點小意思,算是賠償您損失了,一畝地的收成,哎!”劉老實歎了口氣。“不,我不能收!”範婆婆推諉道。“那哪成,您今天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在劉老實的再三勸說下,範婆婆終於沒再說什麼,將十塊錢揣進了懷裡。此刻,屋子裡的人也都出來了,小麻子他娘看到了範婆婆,自然是眼睛一亮,臉笑的下巴上的肉都咧了起來。而田村長卻立馬拉下了那張老臉,冷冷的注視著這個階級對立者,不苟言笑。“範婆婆,您老還真能掐會算啊!知道我們家有難,就來幫忙了。趕快屋裡坐,我給您泡茶。”小麻子他娘熱情的招待道。“哼!”田村長彆過了頭。“嗬嗬,陳家大媳婦,你這說的是哪出對哪出呀!我是來給劉家大兄弟畫個花(民間陰陽先生們通常稱請鬼為‘畫花’),看看家的。”“我說你什麼時候未卜先知,變得有能耐了呢!”田村長冷笑一聲,表現出一種恍然大悟的樣子。“慚愧慚愧。”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更彆說是在堂堂一村之長麵前了,範婆婆並沒有對田村長赤裸裸的諷刺表現出絲毫的不滿,反而點了點頭,不過這頭點到了一半,卻是皺了皺眉,看向了小麻子他娘:“陳家大媳婦,你剛才說你家有難,出了啥事情了?”“還不是孩子們不懂事。”小麻子他娘痛定思痛的道,然後一五一十的將三家的情況和範婆婆交代了一番,至於劉大少口中的經曆,也被他添油加醋的說的滔滔不絕,而站在一旁的範婆婆,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慌亂的樣子,隻是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從頭到尾都在若有所思的在考慮著什麼。“陳家大媳婦呀,老身可以肯定,你們家娃娃是得罪神靈了。”半晌,範婆婆冒出了一句話:“而家門前的那堆紙錢,估計是神靈們給你們的警告吧!”“哇……”小麻子他娘一聽真是自己兒子得罪了神靈,趕緊撲倒在地,雙手緊緊抱住了範婆婆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嚎啕大哭,還不忘在範婆婆褲腿子上抹抹。“大媳婦,彆這樣,彆這樣。”範婆婆也顧不上這些,用手扶著她道。“我就這麼一個孩子,您老人家得想想法子救救他呀!花再多的錢俺們都願意。”小麻子他娘道。“這不是錢的問題。”範範婆婆苦笑:“好了,我答應了還不成,起來吧!先領著我去看看你們家娃娃。”房間裡,小麻子同樣裹著一床大棉被,滿身都是汗珠子,將被子都染的濕漉漉的,但嘴巴裡卻一直叫著:“冷,冷,冷……”看他那表情,卻也是凍僵了的摸樣,怎麼說?嘴唇青紫青紫的,眼珠子昏暗無光,像是蒙上了一層紗布,臉麵就更不用說了,白乎乎的,手一撣,冰涼徹骨,比鎮裡有錢人家的冰箱還給力。“這孩子,嚴重呀!”手指在小麻子虛弱的臉蛋上一觸即收,範婆婆鼻子和眼睛擠到了一塊兒,淡淡的說道。田村長跟在後麵隻是看戲,等待時機戳穿這個老妖怪的騙局。“那……那乍辦……”小麻子他娘的話頓時沒了底氣,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連狗蛋他爹也急了。“再讓我看看!”範婆婆搖了搖頭,眼睛閉了一閉,示意眾人往後退幾步,清完了場子之後,從懷中掏出了一方紅色的絲巾,綁在了小麻子的頭上,然後再次將他放得平躺下來。左手捏了個奇怪的手勢,在綁紅布的地兒敲了敲,接著退到了床邊,含了一口茶水,猛的撲到了小麻子的臉上,這個動作還沒徹底停息,她又從兜裡抓出了一把白乎乎的東西,撒在了已經被水沾染了的小麻子臉上,這下子可不得了,這些白乎乎的玩意一沾上水,立馬活蹦亂跳起來,就像是往油鍋裡倒了一勺子水,雖然跳得不高,但卻是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驚心動魄。那沙沙的跳動聲,將整個屋子都傳播了個遍,此刻,屋子裡,除了每個人粗重的喘息聲之外,就隻剩下,範婆婆演繹出的這陣劈裡啪啦的奏鳴曲。“範……範婆婆,你這是扔得啥?”滿腹疑惑的田村長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打破了這緊張的氣氛。“是鹽!純正的老東北青鹽!”範婆婆也不避諱,直接開口道。“怎麼可能,你莫不是晃我的,鹽遇著水怎麼會蹦躂!”田村長一臉不信的道。範婆婆笑了笑,沒有答他。隻是將兜裡剩下的白東西抓了點遞給了田村長,田村長接過,親自驗看了下,還放在嘴裡嘗了嘗,鹹的他直掉眼淚,果真是青鹽無疑。不過他卻也並未因此對這個裝神弄鬼的老婆子印象有所改觀,哼,肯定這裡麵還有什麼彆的門道,對,就是這樣!結晶體的鹽,自古以來就被認為是“潔淨”的象征,東西方文化皆如此。因此也被認為是可以阻擋“不潔”的事物,如妖魔鬼怪等。至於為.99lib?什麼鹽晶體被認為是潔淨的象征,因為古人在生產生活經驗中,發現了蒸餾析出現象,即許多黑乎乎、臟稀稀的溶液在經過加溫後都會浮現出潔白晶瑩的顆粒,古人不明白其中的原理,就認為這種“出淤泥而不染”的顆粒是“純潔性”的具象體現。中國古代的一些煉丹道士們的“實驗記錄”中就有相關紀錄,國外的煉金術古籍裡也有,而這些結晶體多半都是鹽。因此,一傳十,十傳百,這個功效也就流傳至今了。而要用科學去解釋的話,鹽是一類物質的總稱,通常情況下由離子構成,除熔融狀態或者溶解才能導電。但是結晶鹽可以驅散電場,有效地進行電荷抵消。而鬼很可能是一種電磁波的結合體,含有某種電荷,正好被鹽相克,所以這樣一來,理論上還是說得通的。淩亂的被褥裡,小麻子的身體仍然如同蚯蚓一般左右扭曲,就仿佛全身的骨關節可以隨意轉動一樣,啪啪活動著。貼在床板上的脊背也不消停,忽的一下高高的弓了起來,遠遠看去,就像是橫在小河之間的一條石拱橋。“陳家娘子,你這孩子的生辰八字知道不?”範婆婆看到小麻子這一係列動作,一對晦暗的眼睛充滿了警惕之色,老臉上皺巴巴的皮膚也崩的緊緊,左手慢慢的探入自己隨身攜帶的布兜子裡,也不抽出,似乎握住了什麼。那時候農村特流行生辰八字這些,而不是現在的那啥的塔羅牌,十二星座等等。小麻子他娘想都沒想的就將他兒子的生辰八字一口報出,隱約看見背對著她的範婆婆點了點頭,捋了捋額頭上的一撮銀發。“有水不?打一盆子來。”“是是……”小麻子他娘對範婆婆的命令自然是無所不從,趕緊跌跌撞撞的衝到了廚房,找了個銅盆,從大水缸倒了整整一盆水,一步三搖的晃了過來,一邊走一邊灑。“我沒叫你打這麼多水呀!”範婆婆結果盆,差點沒給這重量脫了手,埋汰了兩句,就倒掉了三分之二的水,然後擱下盆子,嘴裡念了一句生澀難懂的咒語,右手大拇指並在了中指上,其餘三根指頭高高翹起,輕輕的在水麵上彈了彈,又以手代筆,書寫了一串稀奇古怪的符號,不過因為是在水裡麵寫的,老人家動作也太快了,周圍四個人愣是沒看清個輪廓。“好了!”範婆婆歇了口氣,將藏在布兜子裡的左手拿了出來,這次不再是大青鹽了,而是一把把香灰,也就是供奉神明菩薩的檀香燒剩下來的灰燼。這東西看著黏糊糊,挺臟的,將範婆婆那隻本就蠟黃色微透著些黑氣的手,染得更黑了。她也不嫌棄,隻是一把接著一把的往盆裡撒,不一會兒就灰色的顆粒物就漂滿了整個盆麵,範婆婆也不停手,就這麼將兩隻手混進了泥水裡,大力揉搓起來,那動作,幾乎和農村人家和麵是一摸一樣,也不知道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等到盆裡的水差不多全被凝成球的香灰吸收乾淨了,範婆婆抹了把臉上的汗珠子。轉頭對眾人說道:“你們趕緊去把自家得病的孩子送到這裡來,我得擱一塊兒對付,不然一個個的來,我這老身子骨非得累垮了不可!”花了大概半個時辰的功夫,三家人總算把自己家的寶貝疙瘩們安排妥當了,小麻子他娘將兩張床並在了一起,都鋪上了嶄新的大棉被,如此一來,躺上三個孩子自然不是難事,睡上去也暖洋洋,挺舒坦的,隻可惜田國強他們完全處於半昏迷狀態,根本就感覺不到這些。範婆婆用手在銅盆的香灰裡抄了一抄,抓出了一小把攪拌均勻的香泥來,拉起田國強的衣服,將這把香泥全部蓋滿了他的肚臍,對於小麻子和狗蛋二人,也同樣是如法炮製。“你們三家的人,將各自的孩子扶正了身子,老身要做法了!”範婆婆吩咐過後,狗蛋他爹和小麻子他娘趕緊抱起自己的孩子,將他們慢慢扶了起來,直立的坐在了床上,隻不過他們的身體實在太軟了,還禁不住的瑟瑟發抖,以至於三家家人隻得用手當支架才勉強讓孩子們擺好姿勢。這田村長雖是很不情願,但眼看著鎮裡的醫生到現在連影兒都沒有,也就隻得暗自歎了口氣,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扶正了田國強。範婆婆點了點頭,將三柱香掏了出來,還在這裡不缺香爐,隨便一翻也就把這香插上去了。範婆婆找了把剪刀,用紅紙剪了三個人形的圖案,供在了香爐前,嘴裡囉囉嗦嗦了一陣子後,才陰陽怪氣的道:“待會兒看見什麼,聽見什麼,你們都不要大驚小怪的,也不要亂叫,不然,會很麻煩。”在得到眾人的保證後,她才走到臨時用桌子充數的神壇前,謙卑的鞠了三個躬,嘴裡喝了口二鍋頭,對著蠟燭一吹,就燃起了一條熊熊的火龍,在半明半暗的小屋子裡,顯得分外的刺眼,猙獰。看的床邊上守著的劉大少,心沒來由的咯噔一下,差點沒跳出胸膛。“奶奶的,這老妖婆就會嚇唬人!”劉大少心裡嘀咕了一句,抓起棉被角,往床跟上又縮了縮。此刻,臥室的大門已經被緊緊地關閉了,兩邊唯一通風的窗戶,也給拉了回來。整個狹小的空間裡,僅有一束模模糊糊的光線穿刺而過,將四周漂浮的灰塵照的明明堂堂,不過有一點倒是挺奇怪的,窗戶和門既然都封閉了,按理說不該有風的,可那兩根燒著不停的燭火,卻是不停的抖動著,一會兒亮,一會兒暗,一會兒飄,一會兒落,沒有一點兒準信。而範婆婆那雙深陷下去的眼窩子,則被燭火襯托的愈發恐怖,再加上那隔個幾秒冒出來的一段似人似鬼的喊叫,這要是放到午夜的大馬路上,準能嚇死一大圈子人。“啦啦咪嘛哄……”“啦啦咪嘛哄……”兩隻形若雞爪的手緊緊按在了桌子上,範婆婆一邊念念有詞,一邊重重的在實木桌子上磕著頭,一聲響過一聲,就像根本不知道疼一樣。這讓一旁的劉大少再次張大了嘴,我草,這老娘們的腦袋是鐵打的還是在少林寺練過鐵頭功的,這麼牛逼?我要是學會了那還了得,十塊板磚都砸不倒!“啪!”驀然間,範婆婆那翻了一半眼白的眼珠子猛的全睜了開來,猶如蜘蛛網般的血絲頓時從眼睛的兩邊全部擴散到了中間的位置,編織成了一隻詭異的瞳孔,這兩隻瞳孔就像兩盞巨大的探照燈,發出精光,在屋子裡環視起來。緊接著它們的主人範婆婆雙手合十,不住的做著拜神的動作。嘴裡念道:“拜請三清三境三位天尊,太上老君,張趙二郎,嶽王祖師,李公真人,東山老人,南山小妹,地母元君,橫山七郎,羅山九郎,三天開皇,五嶽大地,神霄王府,龍虎玄壇趙元帥,三茅真君,五星二十八宿,諸神仙手持符咒法術,治病回生,降魔除邪,千叫千應,萬叫萬靈,不叫自靈!”就在這時,掛在牆壁上的窗簾,開始從中間向兩邊,慢慢移動起來,那裡,沒有人,什麼都沒有,可窗簾正在移動,緩慢而連續地移動,厚重的布匹摩擦在粗糙的水泥牆壁上,發出不安的“嘶嘶”聲。同時,供奉在三個剪紙人前麵的香爐,也莫名其妙的晃了晃,插在上麵的三根香陡然間發出一種魅紅色的光澤,亮度可以說是先前的數十倍,斷的璀璨。而燃燒的速度,卻也跟著提高了幾十倍,以至於原來半個時辰才燒到一半的檀木香,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沒到十秒鐘就燒到了底。冷!好冷!劉大少猛地打了一個哆嗦,剛剛才被滑到自己身上的棉被悶出一身臭汗的他,此刻卻忽然感到了寒冷,而且,越來越冷,以致於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在空氣中凝結成了水霧,阿欠——劉大少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噴嚏,將擱在田國強大腿上的被子又往自己身上扯了扯,雖然他覺得這樣很不仗義,也很不人道,但他實在是忍受不住這種刺骨的冰涼了。那邊,田村長也變了臉色,和王老實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往後退了一步,脊背緊緊地貼在了木門旁的牆壁上。整個屋子,隻剩下範婆婆一人正對著窗戶的方向,眉毛挑了挑,神情木然,等到那三炷香全部化成灰燼之後,才淡淡的說道:“它來了……”“什麼來了?”田村長下意識的問道。“該不會是……”小麻子他娘忽的想起了什麼,趕緊用手捂住了嘴,身子往三個大老爺們背後縮了縮,眼睛裡寫滿了誠惶誠恐。“不用怕,有老身在,出不了事情。”範婆婆嘴角撇上,一張皺巴巴的醜臉笑了笑,又將預備著的另外三炷香插到了香爐裡,在嫋嫋的白色霧氣中,不斷地做著磕頭的動作,畢恭畢敬的說道:“小孩子家不懂事,冒犯了各位神靈棲居之所,理應受到懲戒。但現在苦頭也吃得差不多了,還望大仙們高抬貴手,就此作罷。煩勞煩勞,改日老身一定帶著他們登門謝罪……”聽她那口氣,貌似是在代替幾個少年在那裡請罪,隻不過聲音乾枯尖利,很是難聽。沒錯,範婆婆現在的確是在‘求和’,俗話說的好,這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咱神婆神漢們也照樣有自己的條條框框,八大紀律四項注意。一般來說,這些積攢了一定人望的陰陽先生,能力多少還是有一點的,隻不過不是太大而已。畢竟,下三濫的九流騙術也就糊弄糊弄場外人,遇到了明眼人,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你的小辮子給揪出來。更何況,鄉下林子大,山溝子多,墳包更是漫山遍野,說不定你去郊個遊,踏個春的,一失腳,就把人家的墳墓給踩癟了。也正因為如此,偶爾鬨個鬼上身,鬼壓床,黃鼠狼精啥的都不是稀罕事,所以,能混得開的陰陽先生,自然對處理這些真家夥有些經驗和手段。但古人又有言: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用在陰陽先生這個職業上是再貼切也不過了。為啥?你本身就是半吊子本事,再去跟人家硬乾,那不是找死嗎?一次兩次還好,三次四次,就算能耐不錯也得給弄得非死即殘,更倒黴的甚至被嚇得終身瘋癲,在大街上對著大姑娘脫褲子,對著老爺子撒尿,唉!也彆奇怪,這都屢見不鮮了。於是,陰陽先生們在吸取了眾多教訓之後,便搞通了談判這一項,也就是在每次遇到真鬼真怪之前,先嘗試著給人家消消火,壓壓氣,看看能不能用燒燒紙,陪陪罪,或是滿足個啥要求不高的願望來糊弄去。如果成了,那正好,皆大歡喜,自己樂得數錢,如果不成,再硬著頭皮扛下去不遲,反正腿在自己身上,實在不行就撒丫子跑路。“懇請原諒,懇請原諒……”範婆婆那壓的很沉的聲音依然在繼續著,在狹小的屋子裡不斷打出一兩陣回音來,兩兩交疊,此起彼伏,讓眾人聽得都是汗毛倒豎,抖了一地的雞皮疙瘩。額頭都磕青了,範婆婆這才收了手,擠著一張老臉,笑眯眯的道:“我這誠意夠了不?您要是覺得可以,咱們就這麼定了,我範老婆子做個主,收回這三張紙人,您也退出他們的身子,過後多備些香燭紙錢給您送去,成不?”“您看成不?”見四下裡沒一丁點動靜,範婆婆隻得厚著臉皮又叫了一聲。還是沒人回答,兩扇窗戶的玻璃緊緊的封閉著,但那剛才被撐開的窗簾,卻無風自起,被鼓的老高。怎麼搞的?範婆婆眼睛眨了眨,暗想道。照著往日的法事,做到這一步,鬼神們大多就給點麵子,主動退讓了。頂多自己事後出點血,燒點冥幣紙錢罷了,可現在,對方卻連是或否的準信兒都不給,把自己晾在這裡,到底是意欲何為?莫非是自個主動走了?真的?可為什麼總是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範婆婆絞儘腦汁的想著。猛然間,神壇上的三炷香全部攔腰截斷,砰的一聲,香爐上爆出了一團火焰,熊熊燒灼之間,壓在下麵的三個紙人也全部被裹了進去,燒的連渣子都不剩了。烈火中,神壇開始劇烈顛簸起來,就像是開著拖拉機在坑坑窪窪的馬路上駛過的感覺。“不好!”範婆婆原本智珠在握的臉麵頓時大驚失色,鐵青鐵青的。兩條眉毛扭曲的都要擰出水來,不過她好歹是這方麵的老行家,能力一般,但經驗卻是老道。當下當機立斷,從袖子裡摸出了三枚生滿了綠色鏽跡的銅錢,壓在了神壇上。“此錢非凡錢,五帝通寶錢!”範婆婆須發皆起。左右手同時使出了‘鎮’字訣,指著銅錢大聲吼道。可這一些列的動作卻無無疑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隻是讓桌子消停了幾秒鐘就是去了束縛力,反過頭去看那桌子,卻是跳的更歡了,將銅臉盆,香燭等等全部掀起,砸在地上左右亂竄,惹得田村長等人連連呼叫,躲閃不及。範婆婆更是因為年老體衰,一時招架不住,腿根子沒站住,給推得一屁股做到了地上,瞧她那臉色,卻沒有半點疼痛的摸樣,更多的,是畏懼,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畏懼!“此錢非凡錢,五帝通寶錢!”範婆婆須發皆起。左右手同時使出了‘鎮’字訣,指著銅錢大聲吼道。可這一些列的動作卻無無疑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隻是讓桌子消停了幾秒鐘就是去了束縛力,反過頭去看那桌子,卻是跳的更歡了,將銅臉盆,香燭等等全部掀起,砸在地上左右亂竄,惹得田村長等人連連呼叫,躲閃不及。範婆婆更是因為年老體衰,一時招架不住,腿根子沒站住,給推得一屁股做到了地上,瞧她那臉色,卻沒有半點疼痛的摸樣,更多的,是畏懼,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畏懼!“範婆婆,沒事吧?”王老實蹲下身子扶住範婆婆道。“沒事沒事,不打緊。”範婆婆搖頭,就又從地上撿起了一枚剛剛墜地的銅錢,握在了手掌心。“我扶你起來吧!”“成,那就麻煩你了……”經王老實這一說,範婆婆屁股上的痛意立馬傳到了神經,不禁哎呦一聲,沒有阻攔對方攙扶起自己來。可這剛剛站穩了身子,範婆婆神色卻再次一變,不知哪裡湧出的狠勁,一把就將王老實撲倒,同時轉過頭對田村長等人聲嘶力竭的喊道:“趴下,快趴下!”“趴下?”田村長一時還沒理解範婆婆這話的意思,站在那自言自語,幸好這小麻子他娘蠻機靈的,見機不對,也不管個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也學著範婆婆將他按倒,狗蛋他爹倒是利索,直接抱著頭藏到了一邊。也就在這個時候,那扇被田村長檢查了兩遍,三個栓子全部插上去的木門,‘嘎’的一聲掙紮開了一條細微的縫隙,一條細長的光線頓時刺進了昏暗的屋子裡,悉悉索索的指甲摩擦聲自門外的客廳傳來,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遠在天涯,空靈若現,讓人膽戰心驚。“大嫂子,你太過分了,發什麼神經呐!”田村長被人搞得灰頭土臉的,自然不肯善罷甘休,村長,他可是村長呀!正要近乎咆哮的和小麻子他娘理論,卻被這突如其來的怪異聲音打出了接下來的話。嘎————門又裂開了一條縫,光線也跟著粗了一分。同時,範婆婆等人的瞳孔,也緊縮了一分。“咯咯~”突然,一聲冷笑回蕩在客廳之中。“啪!”“啪!”緩慢而有節奏的擊打聲,從門內傳來,“啪”“啪”,門外有人,門外果真有人!而且那人正在敲門,“啪”“啪”“啪”。聽到了敲門聲,田村長的膽氣立馬飆升,自信滿滿的表情重新占據了他的頭腦高低,隻見他笑著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指著範婆婆得意洋洋的笑道:“老婆子,不是我說你,不就是個人敲門嗎?至於嗎?來,讓我看看,是誰過來了,嗬嗬,我差點忘了,指不定就是我家那口子帶著鎮裡的醫生大夫們來了。”說著,田村長就把手握在了門把上,準備擰開。“不要開門!”範婆婆想要上前去攔,已經來不及了。進門前,她很小心的在門外貼上了一道黃符,就是為了以防萬一,此刻,有了這道符咒,或許還能抵擋片刻,等自己琢磨出法子再對付不遲,但要是被這田村長現在去開了門,後果可就真的不堪設想了。“老封建,家裡有田有地,還不知道勞動乾活,非要去四處坑蒙拐騙,下次等文青下鄉了,第一個就把你打倒!”田村長厲聲道。不過他並沒有看見,此刻,正有一隻手慢慢從門縫裡伸出來,蒼白而無力,然後是另一隻,接著是頭,身體,腰,一個人,慢慢從門縫裡擠了出來,渾身的骨骼還發出陰森的斷裂聲,她擠地好辛苦,以致於她每擠出一個部位都要停頓片刻,終於,一個扭曲的身影漸漸出現在門邊的角落。她麵對著田村長,一動不動,周圍的空氣頓時凝固,寂靜而另人窒息!“誰,誰……你……你是誰?”田村長突逢驚變,給駭的舌頭打結,說話都結結巴巴得了。“咯咯,咯咯咯……”那東西慢慢轉過臉,脖子處發出“咯啦咯啦”的響聲,終於,脖子發出清脆的“嘎崩”一聲,她的腦袋倒向一邊,蒼白的臉,毫無血色,死寂的灰瞳透著死亡的絕望。顴骨深深凹陷,鼻子歪向一邊,整張臉就像被巨大的外力撞擊般扁平。“娘哎……”眼見得此情此景,田村長兩眼一翻,直接暈過去了。而床邊的劉大少整個身子也是一怔,心仿佛被一隻大手猛力揪緊。鬼,真的是鬼,純純粹粹的鬼,這他媽要不是鬼,還有什麼敢叫自己是鬼的?“趕快躲開!”範婆婆又是一聲提醒,自己則眼疾手快的對著女鬼的方向擲出了一把剛才法事剩下的青鹽,準備給這東西迎頭一擊。可讓她錯愕的是,這把青鹽剛剛飛出五指,那個女鬼卻消失了,是的,完全消失了,於是範婆婆也隻能看著那些滿天繁星般散開的鹽粒稀稀落落的砸到了牆壁上,徒勞無功。“哪去了?”範婆婆繃著臉,神情緊張的左顧右盼,突然間,她感覺到自己的頭頂涼涼的,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撩撥自己的臉麵,很癢很癢,讓人情不自禁的想伸手去抓。範婆婆的心咯噔一下,嘶的聲吸了口氣,緩緩地抬起頭,超房梁上望去。此刻,那個失蹤了的女鬼,正頭下腳上的吊在那裡,麵目猙獰,一對眼白狠狠的瞪著自己,兩條黑色的長發順著麵部脫下,從眼眶中穿插下去,就像是一條從房頂拖拽而下的黑色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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