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破樓蘭終不還(一)(1 / 1)

“不——”趙冰河用力地掰開李鐵馬緊攥著她手腕的手指,“姐姐,我必須和你一起去!”

掰開李鐵馬手指的時候,趙冰河的心也在滴血,但她不能猶豫,更不能回頭。

“我是醫者,更是大坤的子民!不隻是你需要我,前線的將士也需要我!大坤將士舍生忘死於外,我又豈能因兒女情長而畏葸不前!倘若我今日就此回頭,那我趙冰河便不配做衡陽人!”

景明月看著趙冰河,她的淚分明還掛在眉梢上,眼中卻堅若磐石。

這個柳定救下的孩子,她親手養大的孩子,終是越來越像她了。看著趙冰河一點點地變化,她仿佛窺鏡自視,看到了從蘇小九到景明月的這一路……

隻是成長的代價,太大了——

“上馬,出發——”

景明月放下這句話後,趙冰河立刻翻身上馬,沒有再回過頭看一眼。

……

有軍士進入北戎中軍帳:“報——大坤景明月率軍叫陣!”

孟長崢眉頭瞬間緊鎖,麵上露出驚詫之色:“叫陣?”

景明月來的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但這也僅限於她一人快馬加鞭從長安趕到西北。大坤十萬精銳已經葬身祁連,就是想要從最近的川蜀調兵,也得耽誤一大段時間,而鄯州、蘭州這些西北州府的兵力,完全不足以與北戎鐵騎抗衡。

景明月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閉門死守,等待援軍,怎麼會主動進攻?

“景明月這是瘋了吧?不縮在鄯州城裡,反而敢出兵挑釁我們!傳令下去,誰能殺死景明月或者將其生擒,封萬戶侯!”

阿史那提正興奮地下達著命令,卻被孟長崢一把打斷:“等等——”

“等什麼?景明月都自己送上門來了,有什麼好等的?”阿史那提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都已經被逐出師門了,不會還顧及著什麼師兄妹情誼,舍不得對景明月下手吧?”

“我不在乎你說什麼,我隻相信自己的判斷。”孟長崢對阿史那提時不時的陰陽怪氣早已是充耳不聞,“景明月其人,心誌堅韌無比,以我對她的了解,就算悲痛欲絕,也不會失去理智。涼州為什麼不向鄯州蘭州求援,而是孤城死守?不就是認為此舉無異於以卵擊石嗎?”

“我不相信景明月會做這麼蠢的事情,且景明月極為精通機關陷阱,柳定不過是從她那裡學了些皮毛,就能讓我軍千百將士枉送性命。景明月貿然挑釁的背後恐怕有詐!”

“有沒有詐,也得試一試才知道!我十五萬大軍還怕她不成?”阿史那提不想聽孟長崢的解釋,“迎敵!”

孟長崢雖然猜測景明月十有八九埋了陷阱,直接迎敵固然有些冒進,但景明月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也得試試才知道。他最終還是同意阿史那提的提議,下令迎敵。

孟長崢的心裡,其實仍然害怕見到景明月,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的憤怒與仇恨。

他想了很多套說辭去讓這場重逢不要那麼難堪,他在心底默念,如果真的見麵,不管景明月罵他什麼,都是他活該承受的。就算景明月要拿著箭對著他胸口射,他都應該受著。

但情形完全出乎孟長崢的意料。景明月根本就沒有給他說一句話的機會,上來就是一陣凶猛的衝殺,配合著火炮,將北戎兵直接衝得個落花流水。尤其是景明月,手中天問劍所過之處,無一人得以生還。

“慌什麼!他們才幾千人!我們有數萬大軍,壓陣!壓陣!”阿史那提被衝得四下潰散的北戎軍氣得七竅生煙。

北戎軍一開始的確被大坤上來就一副不要命的打法整的暈頭轉向,不知所措。但隨即反應過來,大坤隻有區區數千人,他們有十餘萬軍隊,用人數都能壓死他們,根本無需慌亂。

可待北戎人回過神來準備對大坤進行反攻時,景明月突然吹響了雁哨,所有大坤的士兵在聽到景明月的雁哨後,立刻鳴金收兵,撇下正在交戰的北戎士兵,迅速地往回撤。

“哪能讓他們就這麼跑了!給我追!”

阿史那提氣得血脈賁張,但就在他下令追趕時,孟長崢再次攔下了他:“不許追,全軍立刻停下!”

“你是瘋了嗎?為什麼停下!”阿史那提緊拽著孟長崢的領口,兩隻眼睛氣得快瞪出了眼眶。

孟長崢斜睨阿史那提一眼,一掌劈在阿史那提的胳膊上,迫使阿史那提吃痛鬆手。

“我早就說過,景明月不是輕率躁進之人,她必是故意前帶幾千人打我們個措手不及,待我軍回過神來必是滿腹怒氣,她就將一路追擊的我軍,引入她早就設好的陷阱中。”

有寒意慢慢地爬上了孟長崢的背脊:“景明月為人恩必報,仇必償。李祿提議成丘壑將蘇敬儒的屍體曝屍城頭,她在打敗李祿後,下令將李祿全族男丁的屍體曝屍。我們在祁連設了陷阱葬送了十萬鎮北軍,景明月必是要以牙還牙,讓我軍同樣死在陷阱之中。”

“你是不是太多疑了?景明月哪來的兵給我們設陷阱,衝不就完事了嗎?”

“是你無知。”孟長崢冷冷地斜睨了阿史那提一眼,“衡陽掌院學的都是一劍可擋百萬師之術,就算隻有景明月一個人,她也足以讓十餘萬北戎將士灰飛煙滅。”

“傳我帥令,全軍後退二十裡,全部斥候前去勘探鄯州部署!”

阿史那提漲紅著臉怒吼著與孟長崢理論,孟長崢皆不為所動。

“我是主帥,大王說過軍中一切唯我之命是從,你再有異議,便軍法處置!”

阿史那提雖然惱怒,但孟長崢搬出了主帥的身份,他也無話可說,隻能憋著一肚子的火氣離開中軍帳。

阿史那提離開後,孟長崢一個人坐在中軍帳內,自嘲著飲下一杯酒。

她現在應該……很想將他碎屍萬段吧……

“來人!”

“元帥有何吩咐?”

“把柳定的六博盒和九歌劍一起,給景明月送去。”

……

“北戎真的後撤三十裡了?”鄯州守將周玘萬分不敢置信,他本來已做好和衛雲一樣帶領整個鄯州的兵馬和北戎死扛的準備,沒想到景明月一來竟然能讓北戎直接下令後撤三十裡。

景明月擦著手中的劍,眼神是冷到極致的寒:“他以為我們有陷阱,後退二十裡,不過是試探。”

周玘不解道:“我們不過區區幾千人馬,他們有十餘萬精兵,這一帶又無天險可守,哪來的陷阱?”

如果將景明月的對手,隨便換成一個略通軍事的將軍,那人都必會乘勝追擊,對孟長崢的決策萬分不解。但隻要這個對手是孟長崢,他就一定會不進反退。

“我們曾經都對彼此很熟悉,可到頭來發現,誰都不熟悉對方。那就彼此算計吧,看看誰算計得過誰。”

景明月自以為了解孟長崢,萬分信任地讓他擔任了鎮北軍的主帥,結果是十萬鎮北軍魂斷祁連。

而孟長崢也自以為很懂景明月,堅信景明月萬事周全,在沒有援兵不設陷阱的前提下斷不會如此輕率冒進。

但景明月偏偏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敢帶著區區幾千人馬就發動奇襲又迅速撤退,搞得孟長崢心中疑竇叢生。

景明月一劍刺向輿圖中的狼居胥山,這裡是北戎的聖地,建著北戎的聖壇。北戎王族和貴族的屍體都會在聖壇中火化,由北戎大巫唱誦祝禱,再魂歸天地。

算算時間,朔方的軍隊應該已經在奔赴狼居胥山的路上了吧。

“他也活該嘗嘗,被最熟悉的人,算計與利用的滋味。”景明月將手中的劍旋轉,將狼居胥山攪成粉碎,“隻是可惜……少了背叛,沒能讓他也嘗嘗,被背叛的痛。”

已經亮明了牌,就是你死我活,談不上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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