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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 曲渚眠 1848 字 1個月前

秦舒點點頭,示意小茴香請她進來。小茴香撩開簾子,過得一會兒便請進來一個十五、六歲,一聲水紅衫的姑娘,她身量不足,看起來不過一米五的樣子,一進來又是磕頭:“盧三娘給夫人請安,恭祝夫人萬福金安。”

秦舒揮揮手,示意她起來:“凳子上坐著說話吧,不年不節,磕這麼多頭乾什麼?天地君親師,我可是哪一個都不占。”

盧三娘卻不坐著,隻不過站在原處:“本就是求人,更何況是在夫人麵前,更加不敢放肆。”

說著便從寬大的袖子裡取出一疊銀票來,緩緩放在桌子上:“夫人,盧家做錯了事,本是我們該死。隻求念在父兄已經伏法,家祖母年邁的份兒上,寬恕一二。”

秦舒叫她這番話弄得摸不著頭腦:“你既然尋到這裡,又拿我喜歡的番椒來做敲門磚,怎的卻不知我的身份?你說這些事情,我哪裡知道原委呢?”

那姑娘跟個小兔子似的,當下又跪下了,口齒倒是清晰:“前些日子官府抓住了一些倭寇,我父親本也不知他們的身份,此前買了一些生絲和綢緞給他們,此番被抓,攀扯到我家裡來,抓了我父親哥哥,他們也已經自儘了。”

秦舒聽了,默默道,隻怕不知道身份是假的,這十年間倭寇勢大,那些商戶也不管什麼身份,隻要做得生意便好,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我是婦道人家,外麵的事情是做不了主的。看在你這樣年幼便為家事奔波的份兒上,我便替你傳一傳話,隻是卻不敢保證什麼。”

盧三娘喜得連連磕頭:“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秦舒見了便心裡感歎,年紀這樣小的姑娘,便為家累奔波,指了指桌子上的那疊銀票:“拿回去吧。”

那姑娘卻搖搖頭:“夫人不肯收,我於心不安。一點點心意,並不成敬意。夫人肯見我,肯幫我傳話,大恩大德,沒齒難忘。”說罷,便又是磕了一個頭,退了出去。

小茴香等人走了,把那疊銀票拿起來,數了數,望著秦舒道:“姑娘,是大通票號的銀票,五千兩一張,足足五萬兩呢?那盧姑娘家裡犯了什麼事,出手打點要這麼多銀子?”

秦舒道:“通倭還算是小事嗎?銀票你放著吧,等你們家大人來了,一五一十的告訴他。我餓了,擺飯吧。”

才吃過了晚飯,小茴香便端了藥來,黑糊糊一大碗,比之前也濃稠了許多,直叫秦舒皺眉。

小茴香笑眯眯勸道:“姑娘,您彆說我多嘴。這是您的頭等大事,即便現在不生,將來也不生嗎?現在不調養好,不說您自己,隻怕大人那關您就過不去。”

秦舒沒好氣地接過來,一口悶了,道:“小茴香,你可真是你家大人的狗腿子,他給你什麼好處了?”

小茴香訕訕笑笑,又把另外一碗冰糖燕窩塞到秦舒手裡:“姑娘,吃一口甜的,衝衝藥味兒。”

到了晚上,略微消了一會兒食,便拿了筆墨出來練字,照著帖子臨摹下來,也能筆順了。

剛寫完一張,揭開晾在書案另外一邊,就見陸賾掀開簾子進來,在旁邊坐了一會兒,呷了一口茶,見秦舒練字練得正高興,並沒有搭理他的打算,開口問:“聽小茴香說,今兒下午你見了外頭人了,還收了人家東西?”

秦舒專心致誌,不過略微回答一句:“晚膳前來的,說是盧家的女兒,我也不認識。”

陸賾這個人,上午才發了脾氣,拂袖而去,晚上依舊能當沒這回事一樣跟秦舒說話,他走過去,見秦舒寫的一張大字,點評:“似模似樣了。”

又彎腰握住秦舒的手,帶著筆寫了幾個字:“筆勢還是有些凝重乾澀,字就是要多練,多下功夫。”

秦舒看著他寫的那幾個字,這才反應過來:“我練字這字帖,是你自己寫的吧?”

陸賾哪裡會承認:“我哪裡有空給你寫字帖?”

秦舒看著字跡簡直一模一樣,也不拆穿他,放下筆,從匣子裡拿出來一疊銀票:“這是今兒那盧家的姑娘送來的大通票號的五萬兩銀票,她們家具體犯了什麼事情,我也不清楚,隻看她一個小姑娘,倘若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會求到我這裡來,便替她傳句話兒。”

陸賾並不接過那銀票,反而一直手掌摩挲著秦舒的耳垂,笑笑:“能尋到你這裡的門路,又求動你提她傳話,也算機敏。也罷,一門老弱婦孺,小懲大誡便罷了。”

秦舒倒是沒什麼開心的:“她們家可是通倭?”

陸賾點點頭:“去倭寇容易,去衣冠之盜卻難,朝廷禁海,海上貿易凋零,江南的大商戶大豪族,隻管做得成生意,還哪兒管是不是倭寇呢?”

秦舒聽出來了,憂心忡忡:“那豈不是腹背受敵?”

陸賾聽了,心裡微微一動,輕輕抬起秦舒的下巴,問:“擔心我?”

秦舒默默看了他一眼,有心想說他一句自作多情,又怕今日已經刺激到他了,隻怕多說了,真要發脾氣了,隻笑笑,並不回答,轉頭問:“爺說的,那個古董鋪子的乾股,不知道可不可以立時兌了銀子出來?”

陸賾問:“那是你的乾股,寫的你的名字,要去兌銀子,自然能兌出來。怎麼,要買什麼東西,缺銀子使了?”

秦舒便道:“今兒見的那些災民,我想兌了銀子買些糧食給他們送過去,我知道這是杯水車薪,但是起碼少餓死一些老人小孩兒。我拿著這些銀子,反正也沒什麼用,我又不缺吃不缺穿。”

作為一個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新青年,沒有親眼看見也就罷了,親眼看見那樣的慘烈現狀,實在沒辦法對這樣的事情熟視無睹,無動於衷。

陸賾聽了這話,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默默瞧了秦舒半晌,末了伸手去撫她垂下的一縷青絲:“他們都說你心軟,可見不假。”

秦舒不知他又想到什麼:“不是我心軟,是世人心腸太硬。”

字麵意思說的是世人,但意思指的卻是陸賾,他皺皺眉,頗有些無奈:“我對你又何嘗真的心硬過?”但凡她肯說些軟話,即便是敷衍,他哪一回沒有依她呢?他活了快三十年了,自問沒有對哪個女子,像對她一樣上心的。

秦舒彎彎嘴角,並不想回答,又聽他道:“你那點乾股的銀子也不過一萬多兩,遠遠不夠,盧家送來的五萬兩你也拿著,這些錢也能買一點糧食了。我回頭叫日昌隆的大掌櫃來你這裡回話,他素來辦事老道,買糧食的事情交給他去辦。”

見他安排得頭頭是道,秦舒也沒什麼好說的,又聽他說餓了,叫了小茴香端了飯菜上來。

一桌子的葷腥,秦舒心裡吐槽,哪有晚上快要睡了,吃得這樣油膩的,她不過陪著坐在一邊,卻叫陸賾夾了好幾塊兒魚肉在碗裡:“你要多吃肉,大夫說了,你太瘦了。”

老實說,秦舒吃的也不算少,也白白嫩嫩的,隻是算不上胖罷了。她這具身體才十八歲,等年紀上來了,新陳代謝慢了,自然會胖的。

勉強叫陸賾勸著吃了兩口,便撐著手在一邊看他用飯,他是世家子弟,儀態是無可挑剔的,見他吃了兩大碗飯,又喝了一大碗魚湯,菜也吃了大半,疑惑:“你都三十了,這麼吃,怎麼不胖啊?”

陸賾聞言手上的筷子一頓,他從前最恨人家說他年輕,因為他年紀的緣故,許多本他該辦的差事,該他升任的位置,總有那麼些人以他太過年輕,不宜太過擢升來置喙。

便是他三十歲升任總督,也有那起子清流議論,說什麼曆任總督皆是老成持重之人,東南情形複雜,恐非陸大人這樣的年輕人能應付得來的。

他此刻聽秦舒這樣說,雖沒有明著說,但是話裡話外卻是嫌棄自己老的意思。偏偏這小妮子連十八歲都還差兩三個月,嫌棄自己老,那可不是當然的嗎?

陸賾頓時食欲全無,什麼都吃不下,放下筷子,往內間去了。

以前他生氣,秦舒隱隱約約都能猜出個大概來,這回自己不過有感而發的問了一句,便見他摔了筷子,摸了摸鼻子,實在莫名其妙。

便是小茴香也弄不懂:“姑娘,才剛好模好樣的說話,怎麼大人一轉眼就發起脾氣來?”

秦舒無辜地攤攤手:“跟我沒關係啊,你也聽見了,我不過問問他怎麼不長胖。”

吩咐了丫頭把晚膳撤了下去,又在外頭坐了好一會兒,這才洗漱了往內間去,見陸賾已經躺在床上了,手上拿著本書在看。

秦舒走近些,見他手上拿著的,竟然是秦舒常看的那本溫陵先生的文集。

陸賾撇了一眼,翻了一頁書,冷哼道:“舍得進來了?怎麼不在外麵坐到天亮算了?”

秦舒坐到床邊,笑笑:“爺怎麼看起溫陵先生的書來了,您不是一向最瞧不起他嗎?還一口一個老匹夫的?”

陸賾見她一口一個溫陵先生,心裡酸溜溜的,瞧這本書也是要看看裡麵到底寫了什麼東西,叫秦舒整日捧著這本書不離手,隻是這是萬萬不能說的,隻道:“自然是看看這老匹夫又在書裡寫了什麼狂悖犯上之言,我好寫了折子參奏他。”

秦舒心道,說話這麼衝,可見是真生氣了,今夜不宜說話了。便脫了外衫,從床尾爬到裡麵去,裹住被子:“我累了,先睡了。”

不過實在是吃得太飽,閉著眼睛許久,怎麼都睡不著。

聽得身邊陸賾掀開被子下床吹燈,上了床便掀開秦舒的被子,環著她的腰擠了進來。

秦舒本以為他是起了興致,又要要一回,不料卻隻抱著,過得一會兒,在她耳邊道:“從前種種都隻算我對不住你,此後,我陸賾絕不負你。”

陸賾知道秦舒並沒有睡著,等了良久,不見她回複隻言片語,頓住:“你還是恨我?”

秦舒微微歎息:“從前有一個人說,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彆人身上實在是一件愚蠢的事情。我覺得他說得很對,我也從來不打算把自己托付給什麼良人。大爺你也會把自己完完全全的托付給旁人嗎?”

陸賾隻當她恨自己,在抬扛罷了:“我是男子,你是女子,男女有彆,女子長大嫁人托付良人才是正途。”

秦舒並不想跟他討論這個話題,閉上眼睛:“睡吧,我困了。”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聽得陸賾一聲長歎,鬆開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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